中都。


    自五十餘年前金人遷都至中都,已曆數代,此時的中都正是當今天下第一的繁華之地,即便是宋朝舊京汴梁、新都臨安,也是有所不及。放眼望去,隻見紅樓畫閣,繡戶朱門,雕車競駐,駿馬爭馳。高櫃巨鋪,盡陳奇貨異物;茶坊酒肆,但見華眼珠履。真是花光滿路,蕭鼓喧空;金翠耀日,羅綺飄香。


    此時正剛過午時,一處繁華的長街盡頭,人聲喧嘩,喝彩之聲不絕於耳,好大一堆人圍攏在一起,吸引了來往行人的注意,並且不斷加入其中。


    一塊空地上,插了一麵錦旗,白底紅花,繡著“比武招親”四個金字,場中卻是兩名少年拳腳相加,打得十分激烈。


    隻見其中一人穿著湖綠緞子的中衣,腰裏束著一根蔥綠汗巾,服飾極是華貴,出手飛翔靈動,虛實變化,一招一式都不離敵人各處要害。而他的對手穿著普通,濃眉大眼,出手武功十分繁雜,數十招不到,已經換了兩三套不同的武學,即便身處下風,拚著一股狠勁纏住對手,令對方難以脫身。


    圍觀的人群越聚越眾,廣場上已擠得水泄不通,即便是風雪漸大,都無法阻擋閑人圍觀的熱情。


    又趕上了一處好戲!


    廣場旁的一處高樓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多了一人,正是一路直奔中都的李霧龍。此時他手中拿著一個酒壺和酒杯,正自斟自飲,目光不斷掃過漸漸增加的人群。


    隨著兩名隨從的指引,人群中已經多了三個相貌特異之人。一個身披大紅袈裟,頭戴一頂金光燦然的僧帽,是個藏僧,身材魁梧之極,站著比四周眾人高出了一個半頭。另一個中等身材,滿頭白發如銀,但臉色光潤,不起一絲皺紋,猶如孩童一般,當真是童顏白發,神采奕奕,穿一件葛布長袍,打扮非道非俗。第三個五短身材,滿眼紅絲,卻是目光如電,上唇短髭翹起。


    李霧龍忍不住歎了口氣,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這不是他想要等的人。


    此時圈子中兩個少年拳風虎虎,掌影飄飄,各自快速搶攻,戰鬥得越發的激烈,顯然已經到了緊要關頭,頃刻之間,勝負便決。偏偏此時李霧龍的酒壺已空,搖了搖頭,直接縱身消失在高樓之上。


    轉眼間,李霧龍已經尋到一處大酒樓,隻見鋪陳華麗,一派溫婉的江南風格,即便是在中都也不多見。


    叫了幾個精致的菜色,又上了一壺二十年陳的三白汾酒,正自得自樂間,身旁的空桌上,已經多了一人,氣息悠長,稱得上是當今武林中的一流好手。


    李霧龍微微斜首望去,隻見對方約莫四十餘歲年紀,雙眉斜飛,臉色紅潤,方麵大耳,目光炯炯照人,左頰上有一顆紅痣,一身道士打扮,背上斜插一柄長劍,劍把上黃色絲條一直垂到腰間。


    感覺到目光的注視,那名道人兩道目光猶如閃電般射來,落在李霧龍的臉上,一掃而過,便重新轉過頭去,不再留神。


    此時的李霧龍氣息內斂,即便是道人也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相請不如偶遇,丘道長,不如過來喝一杯如何?”


    如此大的中都居然都能碰到,讓李霧龍心中起了一絲興致,直接開口邀請道。


    “咦,閣下是?”


    丘處機雙眸中精光一閃,重新將注意力落在李霧龍身上。


    丘處機嫉惡如仇,不管在宋庭還是金朝,都多行斬惡除奸之事,街頭巷尾,可沒少貼他的懸賞和通緝令。若是被人認出身份,舉報官府,少不得又會惹來一番圍捕廝殺,雖然丘處機心中不懼,但此次進入中都可是有要事在身,完成前並不願多惹事端。


    “不知道令師叔周伯通,可曾返回終南山了?”


    李霧龍張口一語,讓丘處機渾身一震,身形一閃,已經落在李霧龍身旁的長椅上。


    “你見過周師叔?他可已經失蹤十多年了,生死未卜,我們幾個師兄弟尋遍了各處,都未能打聽到他的消息。”


    雖然周伯通為老不尊,讓全真七子等人見了他,都少有尊敬。不過無可否認,周伯通一身武功遠超七子,實力絕對不容忽視。自從王重陽去世後,雖然在全真七子的勉力維持下,全真教依然不墜第一大派的威名,但自家人知自家事,實則上全真教已經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能夠找到周伯通,那無疑是得到一大臂助,讓丘處機難得露出急迫之色。


    周伯通居然沒有返回全真教?


    李霧龍手中拿著酒杯微微晃動著,酒香四溢,忍不住思考對方的去處。


    “請閣下告知!”


    看到李霧龍沉默不語,丘處機臉上的神色更加急迫。雖然周伯通在全真教地位尊崇,但實則上在江湖中名氣不高。李霧龍能夠一口叫出周伯通的名號,顯然是近年來曾經遇見。情急之下,丘處機下意識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李霧龍的左腕。不過,看在對方沒有武學在身的判斷下,僅僅隻用一分力。


    然而剛剛抓實,卻感覺一道柔和的氣勁彈向自己的掌心,將自己的手掌彈開,不等丘處機反應過來,已經被對方手腕一翻,如同一個鐵圈牢牢箍住,隨即手指一點,脈門已經被對方一把扣住,一道淩厲的氣勁猛然間衝入體內,快捷如閃電,所到之處讓丘處機渾身酸麻無力,連苦修數十載的真氣都被牢牢鎖在丹田中,無法調動一絲半毫。


    “我命休矣!”


    掙紮無果,讓丘處機臉上大變。隻道是仇家設下陷阱,先是以周伯通之名撼動自己的心神,又依靠一身精妙的斂息之術近身突襲,居然一招間就讓自身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如若不是對方使詐,哪怕是遇到五絕級別的高手,丘處機也有信心能夠支撐數十招。


    “得罪了!”


    其實,一切不過是李霧龍突然遇襲的下意識反應罷了。電光火石間,就已經將大名鼎鼎的丘處機控製住,讓李霧龍心中閃過一絲尷尬之色,放脫了丘處機的手腕。


    如果我說不是故意的,你會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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