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總比喜劇更刻骨銘心一些,所以悲傷比快樂更容易積累。任何東西積累的太多,不是腐爛就是沉澱。


    橘梗想了很多,整個人很陰鬱。天已經黑透了,那個人打來兩個電話,她斟酌了半天還是沒接。快到家時又接到夏森澈的電話,男生一貫的溫和的態度說著"你們家附近秋巷的燒鵝真的好想吃"。陳述的口氣停在橘梗耳朵裏卻是不容拒絕的,認命的說"我半個小時後去你的店子",不甘心的又補充一句"你要請我吃飯啊"。


    去秋巷買了燒鵝,又搭巴士到了商業街。咖啡廳的生意經營的很好,橘梗正盤算著要吃他個夠本,抬頭就看到窗邊坐著的純淵。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夏森澈的笑容永遠都是無辜到無可挑剔的。


    "怎麽不接我電話?"果真被質問了。


    "我沒聽到。"撒謊的功力依舊很爛。


    "夏森澈的就能聽到?"


    這根本不是他的風格,即使心裏雪亮,表麵上應該不露聲色的。橘梗也覺得尷尬了,撒謊也撒不下去隻能認命地說:"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的。"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純淵推了推眼鏡斂著雙眼,一副萬事好商量的表情,聲音也放軟,"你什麽都不說可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其實也、也沒什麽,也沒什麽話可以說,而且你要照顧你妹妹,我也要顧店子普通朋友之間也沒必要頻繁的聯係啊,而且開學了就能見到了,所以"


    "第一,你並不是沒有話跟我說。第二,我妹妹不需要照顧。第三,天天叔說店子裏的事情不用你管。第四,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什麽普通朋友。所以你的意見是什麽?"這個人已經理直氣壯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沒、沒有"膨脹的氣球遇見一根針就就會變成一張沒用的皮囊。於是便被純淵以"這裏的空氣很糟糕"為理由拖著橘梗出門。這是典型的過河拆橋,夏森澈卻不以為意,眼角眉梢都是看好戲的惡劣。


    幸好街上有夠喧鬧,在巷子裏的麵館吃了簡單的麵線,麵對麵坐著,純淵看起來很嚴肅,抿著唇,眼神有點惡狠狠。橘梗看著他的表情有點傻,手足無措,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兩個人已經兩周沒見麵了。偶爾的短信聯係,他打電話時,她"恰好"都接不到。純淵貌似很忙,橘梗也一心一意的顧店子,都有要維護的事情。


    這樣的見麵實在有點沒防備,橘梗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準備,眼神都有點慷慨就義的意味。


    純淵咬住下嘴唇,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啊傻不傻"他伸出握住她揪著衣角的手,他的幹燥又微涼的手,她的濕潤而溫熱,交換著彼此的體溫。她很沒出息的又安心下來。


    純淵也以為自己會生氣的,卻看到她小心翼翼像做了壞事的樣子,不安又害怕,突然又難過到心疼起來。那樣一個傷痕累累的孩子,還能強求她什麽呢。


    連喜歡也不敢,忘記也不敢,連逃避都不敢。


    他從未這麽心疼一個人,覺得心都要裂開了,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純淵心軟得不像話,小聲哄著她:"我帶你去個地方。"


    「3」


    是市中心的高檔小區,名字叫桂花城,確實也種滿了桂花樹,隨處可見的還有玫瑰和白茶花。電梯直達三十二樓,房子不大,裝修得卻很幹淨溫馨,空氣裏是淡淡的香水味。


    "我媽的房子,她在外地錄節目,這兩天不在家。春緋在小鏡家住。你隨便坐,喝點什麽?"


    "我不渴。"橘梗在玻璃窗前站定,俯視著窗外的夜景,遠處的中心大道的街燈和車河流淌成光的長河。像天上掉下來的星。閃爍著。有種不真實的美感。橘梗想到了什麽又問,"你跟你媽媽和好了麽?"


    純淵像沒聽見,走到客廳的角落裏掀開漂亮的蕾絲罩子,是架有點舊的鋼琴,擦得很幹淨。他掀開琴蓋,坐定試了音。別人很難不注意他的手指,青白色的指節,指尖細長。他微揚著頭,如優雅迷人的鶴。手指如蝴蝶飛舞在黑白鍵盤上,流暢優美的琴聲,很美的《致愛麗絲》。


    他彈鋼琴的樣子有種魔力,讓人窒息的美感。如果他想追女孩,根本不用講話,彈鋼琴給她聽就好了。橘梗忍不住歎口氣。純淵突兀的停了手,又是麵目凶狠的模樣:"你歎氣做什麽?"


    "沒什麽,你繼續。"她嚇了一跳。純淵沒了興致,也跟著歎口氣說,"其實我很討厭彈鋼琴的。"


    "為什麽?"橘梗想說的是,"你彈得很好啊,在我聽來是很好很好了。"


    "很好麽?可是不喜歡啊。"純淵陷入回憶中,"我隻記得春緋小時候好像很喜歡鋼琴,可是我媽不讓她碰鋼琴,走近一點都會挨罵。我好幾次見春緋偷偷的坐在鋼琴旁做出彈奏的姿勢,可是麵對我的時候又裝出很討厭鋼琴的樣子。如果沒有我的話如果唉,現在卻要用這種自己不喜歡的方式討生活,還真是悲哀對了,上次說如果可以穿越到過去,就殺掉春緋和小鏡那件事,不是哄我開心的吧?"


    "那件事"橘梗的臉立刻漲紅了,"那不是件哄你開心的事情吧?"


    "傻子,你到底懂什麽?"純淵笑起來,三兩步走過去摟著她,"我非常非常的開心以後也要這樣哄我開心啊,你個傻子我會對你好的,所以你把心放在我這裏就好你隻要相信我就好"


    首先疼痛的是耳膜,那些溫情的話凝固在血液裏,橫衝直撞找不到出口。橘梗知道自己不應該和純淵再有牽扯。適合她的,應該是個平凡又老實的男人,勤勤懇懇的過日子,有一份很普通的工作,再生一個不聰明也不漂亮的小孩,除了健康的身體什麽都不需要。橘梗都知道。


    這樣的純淵讓人心動到不行,全身的每個神經都在叫囂著抗拒,心裏卻拒絕不了那種溫柔。


    橘梗有點害怕:"我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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