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坐在馬上,任由索羅斯將他抱下地麵,眼淚已經在臉上凝結成一道淚痕。


    他們逃進密林的時候,太陽剛剛從天邊完全消失。但從黃昏開始的大火仍然將北方照的通亮。馬兒不敢往北走,索羅斯隻好帶著兩個少年一路西進,一直走到星鬥滿天。


    萊恩躺在地上,蜷著身子。看著艾洛瑞從馬上下來,懷裏抱著利德給的包袱,一言不發的坐到他身邊。龍鱗,萊恩麻木地想,為什麽我們還帶著它呢?傑克師父不見了,多哥也不見了,它還在。


    “趕快休息吧,孩子。”索羅斯拴好兩匹馬,從兩人身邊經過。萊恩不知道這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艾洛瑞說的,但他的確很困很累。


    萊恩嚐試著將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艾洛瑞也背著他躺下,隻是沒人答話。


    寂靜的夏夜,四周隻有蟲子的鳴叫,反而更讓人無法入眠。


    射手死了,胖屠夫死了,萊恩閉上眼睛,眼前全是野人們的身影。利德和克裏奧,瓦特和貝利,離開的時候還在戰鬥,此刻……少年不敢再想,生怕幹涸的淚痕再次流淌,隻希望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們又會笑著出現在自己麵前。


    第二天早上,艾洛瑞發現第一個敵人的時候,萊恩和索羅斯正在一條小溪邊飲馬。少年匆匆忙忙地從林子裏跑出來,不敢大聲呼喊,但萊恩看見他身後動靜不斷,很顯然發現對方的不隻他一個人。


    “快上馬!”索羅斯當機立斷,決定帶著兩個少年渡溪。


    溪水不淺,最深處已經漫到馬肚,萊恩身下的馬兒感受到水流的衝刷有些慌亂,索羅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讓這個畜生過了河,最後反倒是跟在後麵的艾洛瑞先行上了岸。


    膽小鬼,萊恩忽然為自己的馬兒感到羞愧。昨天逃跑的時候你倒是跑得最快,少年心中竟然埋怨起它來。


    以前萊恩一直想不出自己馬兒的名字,艾洛瑞的馬卻有一個響亮的名號叫守衛者。


    “因為他既忠誠又穩健。”同伴曾這樣解釋。


    那以後就叫你膽小鬼好了,萊恩看著身下濕漉漉的坐騎心中暗想。當然隻有他自己能這樣稱呼。


    正因膽小,當敵人的騎手在身後出現的時候,萊恩的馬兒反而跑得更快。


    追兵的出現足以說明昨日戰鬥的最後勝負,想到這裏萊恩的肚子裏開始打結。或許他們都逃走了,他心中祈禱,多哥跑得很快,利德還會隱身……他們一定能跑掉的!


    萊恩轉過頭去,看見第一個勇士團騎手也開始奮力過河,之後……沒有之後。


    “我們可以打!”萊恩突然醒悟,沒有追兵了!他大聲地提醒索羅斯“他隻有一個人!”為了賽爾溫、戴倫和所有死去的夥伴,萊恩心想,我一定能精準地找到他的心髒!


    “很快就不止一個了。”索羅斯不理會萊恩的叫喊,目不轉睛地在灌木和草叢之間尋找道路,艾洛瑞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萊恩還想辯駁,但野人的預言很快便成真:三個傭兵騎手突然出現在他們的前方,進行攔截。


    “拔劍,萊恩!”索羅斯一邊駕馭奔跑的馬兒,一邊抽出腰間的配劍,長劍出鞘時與劍鞘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將萊恩驚醒。他也拔出舊劍,隻是這次他握著長劍的手不再顫抖。


    “為了野人!”索羅斯高舉長劍,大聲咆哮。


    “為了野人!”艾洛瑞在一旁高聲呼應。


    “為了野人!”悲傷瞬間充滿了萊恩的眼睛,但淚水變成了鮮血,戰吼將他心中的憤怒徹底點燃。


    “為了賽爾溫!為了戴倫!”萊恩的眼睛裏全是血絲。


    馬蹄轟隆,勇士團的傭兵們好像也在呼喊些什麽,但他充耳不聞,世界似乎正在離他而去。


    當索羅斯和第一個傭兵長劍相交的時候,萊恩卻割斷了另一個的脖子。


    好簡單啊。


    在短暫的錯愕中,與艾洛瑞交手的勇士也被萊恩手中的寒光刺穿了喉嚨。


    就像是在做夢。


    長劍拔出時頸動脈中湧出的鮮血噴灑了少年一臉。


    我好像做過這樣的夢。


    最後一個攔截的傭兵轉身逃跑,卻被萊恩準確地從身後刺穿心髒。


    時間變得含糊,變得緩慢,終至停頓,恐懼不複存在,敵人一個一個地倒在劍下。


    驚恐的馬兒將主人從長劍上抽離,跑了幾步便將垂死的騎手顛至身下。


    一個,下一個,再下一個。


    萊恩將目光轉向追趕自己的騎手,而對方還未靠近便驚恐地掉頭逃跑。


    他們又累又怕,我卻生龍活虎。


    萊恩雙腿猛踢膽小鬼的馬肚想要追趕。


    縱然死亡就在身邊,又有何懼?輕舞歡歌,放聲長笑。


    “好了萊恩!”


    直到一個聲音將我喚醒。


    萊恩轉過頭去眼前卻不是一個身穿盔甲的少年戰友,而是臉色嚴峻,盯著自己的野人。“已經夠了!”


    “啊!”萊恩突然驚醒,“我……我幹了什麽?”他驚恐地將手中淌血的長劍扔在地上,不像是在問旁人更像是在問他自己。


    “你變得很……奇怪,萊恩。”艾洛瑞的臉上滿是遮掩不住的震驚。


    “我好像做了一場夢。”萊恩看著倒在四周的三具屍體,胡亂地自語。


    “不是一場好夢,”索羅斯跳下馬背,將萊恩丟在地上的劍撿起,然後遞給少年,“但至少也不是一場噩夢。”


    事實上那就是一場噩夢,野人回到馬背繼續帶著兩個少年趕路,萊恩卻在心中暗自琢磨。


    夢的結尾應該是……我被一個少年砍下了腦袋,他終於想起自己透支靈魂使用巫術後,在精靈小村作的那個怪夢。


    萊恩在馬背上搖搖擺擺想的出神,心中喃喃自語,那個少年……那個少年……


    “小賴皮!”


    “你說什麽?”索羅斯被萊恩突然地高呼嚇了一跳。


    “呃,沒什麽……我是說……我們現在,去哪?”


    “是啊,傑克師父也不在,我們該去哪呢?”騎在一旁的艾洛瑞也開口問道。


    “我們當初一直向東走,現在一路向西,難道……難道返回精靈城嗎?”梅爾格斯和哈裏斯長老的身影突然跳進萊恩腦中:“對!回奧斯丁城!傑克師父是不是讓我們回到奧斯丁匯合?”和多哥一起,還有大家!


    “不,你的傑克師父沒有交代在哪匯合,”野人麵無表情地回答,“況且精靈王城太遠了。”


    的確,萊恩心想,我們離開精靈城後一直走了半個多月才走到這裏。


    不等他再次開口詢問,索羅斯便提前開口給出了答案:“我將帶你們回我的部落,去留皆由巫師長老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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