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猜疑,楊思嶽叫道:“再請葉大俠指點這幾招!”隻見他劍勢陡變,忽然間大開大闔,本來纖巧的越女劍竟在這靜謐的石室裏,舞出陣陣勁風。蘇柳定睛一看,竟是少林派的達摩劍法。“是了!”蘇柳心想,“他故意先用峨眉劍法,再換其他路數,就讓對方以為峨眉劍法不過是他掩蓋身份的招數之一。如此對方就是再聰明,也決計不會把我倆想成是峨眉中人了。他真是用心良苦!”想通此節,再不對楊思嶽抱有顧慮,隻是凝神瞧二人戰況。公孫劍師兄弟四人初時意態悠閑,顯然對葉枯榮甚有信心;但見楊思嶽使出少林達摩劍法,竟然比峨眉劍法還要老練,不由得皺起眉頭。葉枯榮除了畏懼越女劍鋒利,倒也不怕他變招,他越是看遍了百家武學,越是明白專精一道的重要,是以於別派功夫,隻是看過背過,卻從不去練,始終在本門劍法上越鑽越深,故而楊思嶽每一出招,總被他以華山劍法輕輕巧巧地化解,這也是華山劍法崇尚道家舉重若輕、儒家中庸製衡之道的緣故。他功夫本就比楊思嶽紮實許多,越鬥到後來,倒隻用六成精力便可以擋住對方的攻勢。是以這番對戰,楊思嶽心思在變換招數,葉枯榮心思在如何從對方變換中看出破綻,找出哪一招是他本門劍法。公孫劍等人看到這時滿是得意,均想:“任你變出花來,也終不是華山劍法的對手。”


    楊思嶽見對方出招漫不經心,不覺心中有氣:“好啊!你是不把我放在眼裏。”但看他眼神忽明忽暗,有時咂舌、有時皺眉、有時微笑,頓時明白:“是了,這家夥好武成癖,倒把大部分精力用在猜測我的武功路數上。我就多使出些招式來讓他越猜越亂。”劍、訣互抱,將攻勢漸漸慢了下來。葉枯榮看他劍招突然由開轉合,意作封閉,劍勢渾圓古樸,劍速遲緩,但招式綿綿不絕,噫了一聲:“這是太和山的混元劍!”楊思嶽嘴角含笑,點出一招“天馬行空”後,借著劍勢四處虛點,這些劍招點出去後毫無章法,但卻招招攻取葉枯榮上盤要穴,葉枯榮和一旁眾人都看得雲裏霧裏,從沒有哪一家劍法全取點勢。蘇柳看了片刻,心下一蕩:“啊!這不是劍法,是點蒼山高家判官筆的招式。想不到那天在殿上偷看高壽貞的幾招都被楊賢弟記了下來。”葉枯榮自負博覽群書,這幾招猜不出來曆,便現出焦躁,盡管對方招式破綻盡出,但他全部心思都在猜測招式上,哪還顧得上攻擊破敵?楊思嶽見他額頭冒汗,料到他被自己這花招哄得心猿大亂,便反複把記下的幾招的點蒼判官筆化入劍招,使完後又稍加變化,胡亂去點。葉枯榮大汗涔涔,半晌,眼神豁亮,興奮地大叫:“你這不是劍法,分明是大理高家的判官筆嘛!”一經猜到,心花怒放,堪堪還了幾劍,竟不想快速打敗對方,而是盼著他再變招式。公孫劍十分了解葉枯榮這個怪嗜好,眼見他玩心大起,不由得再度皺起了眉頭。


    楊思嶽嗬嗬一笑,劍走中宮,陡然一振,分出三變,葉枯榮道:“這是衡山霍七弦的瀟湘夜雨劍,你這招’梅花弄影’用得急了些。”楊思嶽抹劍帶回,稍作休整,左右互撩而上,葉枯榮手腕抬起,分別引開,道:“荊州張家的’醉劍十八變’,這招’劉伶搶杜康’欠點醉意。”楊思嶽橫劍直截,法度嚴謹,葉枯榮讚道:“普陀山’劫相金針劍’,這招’靈鷲護法’用得妙,說不定可與照慧師太媲美!”楊思嶽冷冷一笑,身形急轉,長劍上帶,直奔葉枯榮下頜,葉枯榮倉皇避開,驚叫道:“連我華山派的’落雁反’你都會用!”此招一出,公孫劍四人盡皆聳動,蘇柳也瞠目結舌,心中駭異:“楊賢弟怎麽會使這麽多家劍法?”其實楊思嶽這招“落雁反”用得並不到位,隻是稍有其意,是在與葉枯榮交手中對方使出來後他現學現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招是什麽名堂。葉枯榮卻全心猜測劍招,見到他使出本門劍法,吃驚不小,便無暇去考校他用得如何。楊思嶽見他神色恍惚,心念一動,把剛才他用過的劍招連連使出,盡力學得像一些,葉枯榮越看越吃驚:“這些劍法都是本門最最精妙,從不外傳的招數,怎麽他學了這麽多?我自負在本門劍法上浸淫多年,連公孫師兄都不如我所學廣博,不想一個金國小賊偷學了這麽多。”他滿腹疑慮都在猜測對方怎麽學了這麽多本門劍法精妙的招數,竟然忘了這些精妙劍招都是他自己使出來的。隻因他平日裏埋首故紙堆,雖然用功甚勤,但與敵人對戰時總免不了紙上談兵的迂腐毛病。眼見楊思嶽一招使完,再出一招,招招都是華山派劍法,葉枯榮不由地大汗涔涔,方寸大亂。


    公孫劍看出其中關竅,出聲叫道:“葉師弟,他在騙你,不要上當!”葉枯榮搖搖頭道:“不對不對!他使得就是華山劍法,’倉鷹擊於殿’是’國士七劍’的招數,這是師父親自教我的,大師兄你都不會使。”公孫劍心中有氣,叫道:“他是剛才學你的。”葉枯榮道:“‘國士七劍’何其艱深,他怎麽能片刻學會?”公孫劍急道:“好了,你退下!”葉枯榮早就沉浸在楊思嶽千變萬化的劍招中,他若不自己想明白,就是一百個人跟他解釋,他都不會聽,這時哪裏肯退。莊南城見師哥心神不定,叫道:“小賊,你以華山劍法勝華山劍法,還不是一樣輸了?”他說得在理,但公孫劍等人都齊刷刷地橫了他一眼,莊南城見眾師兄怒目盯著自己,忽然臉上一紅,自知失言:“對方用華山劍法打敗二師哥,豈不是更教華山丟臉?”楊思嶽此刻早已摸準了葉枯榮的弱點,隻要讓他出其不意,他就無心應戰。但他剛才所學的招式畢竟有限,時間一長,難免教他瞧出破綻。左思右想,心念一動,將身形展開,越女劍忽作翩躚。楊思嶽神色悠閑,步調如起舞、揮劍如拂塵,那劍勢奇絕險絕,公孫劍等人從沒有見過,蘇柳曾蒙恩師指點百家劍術也沒見過。葉枯榮自稱博綜百家劍術,此刻看到這等精妙的招式,不由得心旌搖曳,看得癡了,心中氣苦:“枉我平時看了那麽多劍譜,想不到這世上有這等神奇的劍招。”這一懊惱,出招就慢了許多,楊思嶽瞧準葉枯榮左側破綻大露,倏忽一招“西風挽妙林”,登時往葉枯榮右臂掛到,衣衫破裂,鮮血長流。他這一劍少進了一寸,若是不留情,葉枯榮整個手臂就要廢了。


    公孫劍大怒,向葉枯榮喊道:“他劍招中破綻那麽多,你為何不攻?”葉枯榮此時受傷,頓時醒悟,心中暗自慚愧:“我又犯了按圖索驥的老毛病。”向公孫劍低頭道:“大師兄,我錯了!他最後用的這劍法端的好看,我、我看得。”公孫劍哼了一聲。


    楊思嶽嗬嗬笑道:“葉大俠輸了,請開門送客吧!”說著拱手要走。


    公孫劍道:“慢!你最後那幾招劍法,是中原武林哪個門派的?”


    楊思嶽一怔,強辯道:“中原劍法那麽多,我哪有工夫記那麽詳細,反正是你們南朝的。”


    沈桃溪爭道:“不可能!縱觀我中原三派一幫、各大門會,絕無此劍法。你雖然打敗了我葉師哥,不過是勝了心計,終歸沒法否認華山劍法領袖中原群倫。”


    楊思嶽笑道:“想不到華山派的門人都是一幫胡攪蠻纏之徒,誰說我不是以南朝劍法勝了你師哥的?你們問問姓葉的,我傷他這最後一招是什麽?”眾人一齊向葉枯榮看去。


    葉枯榮捂著受傷的手臂,支吾道:“你最後那一招’西風挽妙林’是龍泉山莊楊家的’好婦劍法’,是不是?”


    楊思嶽見他瘦削頎長的身上頂著一顆大腦袋,當真迂得可愛,不由得“噗嗤”笑出聲來,道:“著啊!堂堂華山劍法敗在了龍泉楊家劍法下,看來領袖你們南朝群倫的劍術,從此該改成’好婦劍法’了,哈哈哈哈!”


    蘇柳也跟著笑出聲來,公孫劍五兄弟臉色鐵青,神色極為難堪。楊思嶽正色道:“那麽,開門吧!”


    公孫劍桀桀怪笑,從上到下打量了楊思嶽一會兒,雙瞳一張,叫道:“布陣!”


    五個人同時躍起,各執長劍把蘇柳、楊思嶽圍在垓心。這五人動作之快,成陣之老練,讓蘇、楊兩人各自心頭一緊。楊思嶽叫道:“堂堂華山派,言而無信麽?”一想到二十五年前溫布衣戰敗毀約、與弟子一同自刎的情形,真覺得這三代人雖都是言而無信,但人格氣度都相差千裏,臉上不禁浮現了鄙夷之色。


    公孫劍道:“任你怎麽說,過了今晚,這句話江湖上誰也聽不到了。”


    蘇柳見這師兄弟五人如此卑鄙,想到華山派“天下國宗”、“武林盟主”的名號,不由得怒氣陡增,罵道:“華山派曆代英豪泉下有知,羞也羞死了!”他數年來蟄居江州,已經殊無當年的少年意氣,此時再涉江湖,就遇到名門正宗弟子行此卑劣行徑,不由得激起一腔熱血。


    公孫劍厲聲道:“跟你兩個金賊,有什麽道義可講!這些話留著去跟閻王爺說吧。”


    說罷一聲呼嘯,師兄弟五人齊身遊走,繞著蘇柳、楊思嶽左右旋轉,手中長劍不時在手中交換,燭火之下寒光凜凜,殺氣騰騰。公孫劍一聲吆喝,五人飛身躍起,手中長劍依次遞出,劍勢不一,三柄照蘇柳頭上封去,兩柄斜斜地向楊思嶽刺到。蘇柳跳離地麵丈許,長劍蕩出,一腳照直踢到狄燁秋麵門,竟不閃避,原來葉枯榮、莊南城已從兩旁相救,雙劍成掎角之勢向蘇柳小腿刺到。蘇柳腰身一挺,雙腿箕分,將兩劍同時踢開,狄燁秋長劍又已攻到,蘇柳剛然劈出長劍,雙劍一交火花四迸,蘇柳借力向後翻躍,與楊思嶽交換了方位。七柄長劍叮叮交錯,整個石室中燭火搖曳,劍影橫飛,情勢異常緊迫。公孫劍見蘇柳劍法精妙,的是峨眉正宗,當下輕視之心立收,尋思:“他既是峨眉派門人,今日就是傾盡全力,也不能讓他走出這間密室。”又是一聲輕呼,五人立時變陣,奔跑良久,瞬間站定,陣勢極為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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