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


    “怎麽了?”


    “假如,我說假如,小師叔你打到壽安殿時,倘若慕淵還活著,小師叔便親手送他一程吧。”


    “為什麽?讓他死在商皇手中,不更好嗎?而且,讓他多活片刻,也能幫忙多牽扯一些皇宮中的戰力。”


    “沒有必要,小師叔,慕淵舉兵,是反叛,小師叔殺了他,便是救駕,商皇是個聰明人,懂得權衡利弊,大皇子反叛,已讓皇室蒙羞,若再出現一位反叛的武王,商皇的臉麵便徹底丟盡了,更何況,小師叔戰功顯赫,在軍中威望不低,隻要小師叔當著青羽軍和禁軍的麵殺了慕淵,商皇就算吃個啞巴虧,也不會將小師叔闖宮的事情歸結為反叛。”


    “是否反叛,我不在乎。”


    “小師叔可以不在乎,但是,小師叔為大商征戰半生,最後,不該留下汙名,小師叔,就按照我說的做吧。”


    “也罷,聽你的。”


    壽安殿前,陶夭夭耳邊,昔日的叮囑聲依舊清晰可聞,陶夭夭拔出手中長劍,鮮血泊泊,順著劍鋒不斷淌下。


    身前三尺,慕淵腳下踉踉蹌蹌,回首看向身後的女子,眸中盡是難以置信之色。


    “是布衣王?”


    難以相信,往日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漸漸地,慕淵似乎明白了什麽,捂著心口,蒼涼大笑起來。


    原來,從始至終,他在別人眼中,就隻是一顆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


    趙桀如此,布衣王如此,父皇,也如此。


    “父,皇。”


    生命最後的時刻,慕淵艱難回過頭,看著壽安殿前的父親,眸中的墨色漸漸褪去,眼角,兩滴淚水無聲淌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非是皇室無親情,而是,皇室不允許有親情。


    成王敗寇,一旦失敗,就再也沒有活路。


    砰然倒地的身影,身下,鮮血浸染,觸目驚心。


    “淵兒。”


    壽安殿前,商皇看著前方倒在血泊中的長子,張了張嘴,抬起的手想要抓住什麽,卻是什麽也抓不住。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帝王,也不例外。


    黑夜中,商皇抬起手的落下,眸中殺機滔天,怒意難抑地吐出了一個字。


    “殺!”


    帝王動怒,周圍的禁軍有感,立刻衝上前去,與青羽軍廝殺在一起。


    然而,唯有商皇身邊的兩位黑衣男子知道,陛下想要殺的人根本不是那些青羽軍餘孽。


    而是,眼前的羅刹王!


    十丈距離,陶夭夭感受到商皇身上的殺機,神色依舊平淡如水,沒有絲毫波瀾。


    一瞬之後。


    陶夭夭、兩位黑衣男子同時動了,沒有任何征兆,劍鋒劃破黑夜,掌勁卷動風雲,轟然碰撞。


    餘波衝擊,天塌地陷,周圍,距離稍近的禁軍和青羽軍將士全都被震飛出去。


    若非整座皇宮下方都有陣法守護,如今皇宮各殿恐怕早已毀去。


    戰局中,三人的大戰異常的激烈,遠超一般五境。


    三人都是超越五境巔峰的武道大修行者,修為已然步入了虛花境,隻差最後半步,便能虛花凝實,真正達到破五境入六境的傳說之境。


    世間武者千千萬萬,到目前為止,真正能確定已破五境,進入第六境的人,依舊隻有兩個半。


    儒門的儒首,還有天諭殿的書生。


    至於最後半個,就是如今已下落不明的劍癡,曾經戰中破境,然而,破境之後,卻重創墜崖,加上失了一臂,武學境界是否還能維持在第六境,無人可知。


    掉境這種事情,對於武者來說,雖然不常見,卻也不是沒有,尤其是剛破境便遭逢變故、身受重傷之人,很容易境界不穩,掉回原來的境界。


    所以,第六境到目前為止依然還是傳說中的境界,有幸觸及甚至見到的人,屈指可數。


    黑夜,漫長而又寒冷。


    玄武門前,莊十三帶著十餘名禁軍高手趕至,在看到皇宮中慘烈的景象後,心驚膽寒。


    果然,連玄武門都被破開了。


    心係陛下安危,莊十三甚至來不及和戰局中的幾位武王打聲招呼,便帶著身後的禁軍高手朝著壽安殿方向趕去。


    一路上,刀光劍影隨處可見,兩軍的交戰,已然全麵白熱化。


    打到這個程度,青羽軍從上到下,都已沒有回頭路,唯有徹底將天捅破,方才有可能看到一線生機。


    成王敗寇的殘酷,此刻,盡顯無疑。


    玄武門後,李子夜注意到匆匆趕回的莊大統領,卻沒有理會。


    都打成這樣了,一個禁軍大統領,已改變不了什麽。


    而且,就目前的亂局,五境的修為,都不一定活著走到壽安殿前。


    萬一哪支不長眼的箭,正好射偏,而那倒黴的五境,又正好沒有防備,被射死也是活該。


    當然,這樣的事情,李子夜也隻是想想。


    五境大修行者麵對正規軍,雖然不占什麽優勢,但是,小心一點,保命還是能夠做到的。


    奉天殿後方,莊十三率領禁軍高手一路殺過,隻是,叛軍的數量實在太多了,莊十三身後的禁軍高手相繼被叛軍淹沒,生死不明。


    到了最後,莊十三身後,已再無一人。


    千軍萬馬的陣勢下,一人之力,永遠都顯得那般渺小。


    與此同時,壽安殿前,大戰越趨激烈,陶夭夭一人麵對兩位虛花境強者的聯手,竟是絲毫不落下風。


    同等境界,大商羅刹王,從不畏懼任何人。


    就戰鬥經驗而言,雙手沾滿了鮮血、殺戮無數的陶夭夭,又豈是這些常年隱於宮中的皇室供奉可比。


    所以,在陶夭夭登臨虛花境的一刻起,虛花境的強者,便再也無法阻攔其步伐。


    “天劍!”


    戰至白熱,劍光衝天而起,驚天的煞氣,將整片夜空都一分為二。


    “好可怕的凶煞之氣。”


    皇宮西南邊,聽雨軒中,慕文清看著壽安殿方向衝天而起的劍光,麵露感慨之色,輕歎道,“可惜啊。”


    她若不死,再過不久,或許真的可以破五境。


    實在太可惜了。


    “王爺,奴婢感受不到大皇子的氣息了。”一旁,木槿輕聲說道。


    “已經死了。”


    慕文清神色複雜地應道,“從他決定帶兵反叛的一刻起,結局便已注定。”


    慕淵的器量,還不足以撼動這座皇宮。


    不過,那位羅刹王,就不一定了。


    “呃!”


    皇宮前,一泓濺血,陶夭夭手中長劍,直直貫入一位黑衣男子胸膛,熾烈的戰意,比星辰還要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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