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寒風蕭瑟。


    聖人出行,坐著馬車離開了太學宮,一路朝著南城門方向趕去。


    之所以向南走,是因為南城門距離太學宮最近,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


    聖人離開,並沒有驚動太多人,甚至連儒門的幾位掌尊都沒有露麵相送。


    一則是因為老人不想引起太學宮學子和城中百姓的恐慌,第二,則是因為沒這必要。


    又不是什麽生離死別,送什麽送。


    出城的街道上,馬車隆隆駛過,速度不快,顯示出馬車的主人,並不著急。


    “駕!”


    馬車上,文修儒揮動著韁繩,馬夫的氣質,如此匹配。


    儒門二弟子,儒門年輕一代第一個入五境之人,實力僅次於白忘語的武道高手,曾經和李子夜一起打團,卻被澹台鏡月一打四,拎起來捶的參與者之一,今時今日,終於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位置。


    馬夫!


    普天之下,馬夫常有,但是,聖人的馬夫卻僅此一個。


    文修儒甘之若飴。


    當然,此行要跟著儒首一同離開的,並非隻有文修儒一人。


    “你說,你非要跟老朽一起來,留在太學宮給那些孩子上課不好嗎?”馬車中,孔丘看著眼前的法儒,無奈地說道。


    “早就教膩了。”


    老法儒一臉笑容地回答道,“如今,太學宮有巧兒和書儒他們,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不如出來陪儒首到處轉一轉,長長見識。”


    “罷了,隨你吧。”


    孔丘搖了搖頭,也沒再說什麽。


    這家夥,肯定是想要偷懶,卸下法儒的擔子後,連教課都不想教了。


    說起來,他當初也不太想教。


    倒不是說不喜歡那些孩子,主要天天教課,容易被氣死。


    “儒首,我們先去哪裏?”


    法儒透過車廂旁的簾子,看了一眼街道上的行人,好奇地問道。


    “還沒想好,隨便走走吧。”


    孔丘回應道,“九州遼闊,不是一天兩天便能走完的,先去哪裏都一樣。”


    “也是。”


    老法儒點了點頭,突然,神色一怔,掀開車簾,看著街道上的那一抹年輕人,開口提醒道,“儒首,那小家夥過來送我們了。”


    “剛才就在了。”


    孔丘神色間沒有任何驚訝,語氣平和地說道,“昨天已告訴他了,讓他不要送,沒想到,還是來了。”


    “那小子,從來都不會聽話。”


    老法儒輕聲一歎,應道,“不過,有心了。”


    相識四年時間,他對那小家夥的印象,幾乎每一天都在發生著變化,唯一沒變的一點就是,那小子,從不服管。


    即便聖人之言,那小家夥也不會聽的。


    做什麽事,全憑自己的意願。


    “老白,你怎麽才來啊!”


    兩人說話間,街道上,李子夜看著後方不急不慢走來的身影,上前兩步,一把將其拉過,說道,“快點,儒首那老頭都要出城了。”


    “李兄,儒首他老人家昨天交代過,讓我們不要送。”白忘語看著前方的馬車,輕聲應道。


    “那老頭說過的話多了,我難道要全都要背下來嗎?”


    李子夜一臉無語地說道,“再說,腿是我自己的,送不送,我說的算,那老頭管不著!”


    白忘語聽過身旁摯友失禮卻有點道理的話,沉默下來,沒有反駁。


    “我們快點。”


    李子夜催促了一句,腳步更快幾分,一邊走,一邊說道,“法儒那老頭,也跟著儒首一起走了,這些老家夥,可真會偷懶,說走全都走了,過分。”


    “師尊已卸任掌尊之位,無需一直留在太學宮,此次離開,應該是怕儒首他老人家路上太孤單。”白忘語心平氣和地回答道。


    “儒首老頭在自己的小院中待了一千年,怕什麽孤單,法儒那家夥就是想偷懶。”


    李子夜很是惡意地揣測道,“這些老家夥,找他們幫忙時全都不見人影,偷懶的時候,倒是一個比一個跑的快!”


    一旁,白忘語聽到某人大不敬的話,直接當做沒聽到,不敢插話。


    世上,敢如此編排儒首和法儒師尊的人,也隻有這位李兄了。


    “聽到了嗎?”


    前方馬車上,孔丘聽過後方兩個小輩的對話,無奈地說道,“人家嫌你偷懶呢。”


    “哈哈。”


    法儒暢快一笑,應道,“忙了一輩子,現在偷點懶,應該的,那小子就是在嫉妒!”


    兩人談笑之間,馬車從街道上駛過,南城門,已近在眼前。


    後方,李子夜和白忘語快步跟上,送了一路,一直送到了南城門前。


    “儒首,要停下打聲招呼嗎?”


    法儒透過車簾,看著後方的兩個孩子,眸中閃過一抹不舍之色,詢問道。


    “不必。”


    孔丘輕輕搖了搖頭,應道,“該說的話,昨天都已經說完了,再見麵,隻會徒增傷感罷了,沒必要。”


    話聲未落,馬車駛出南城門,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大商都城。


    南城門前,李子夜、白忘語停下了腳步,並沒有出城。


    送了,也沒完全送。


    出城,是送別,不出城,則是順路而已。


    “那倆老頭,真是無情。”


    城門前,李子夜看著前方遠去的馬車,感慨道,“明明都知道我們來了,卻是招呼都不打一個。”


    “儒首和法儒師尊,可能是怕離別太過傷感。”一旁,白忘語輕聲應道。


    “傷感個屁,又不是生離死別。”


    李子夜沒好氣地說道,“人家是出去遊山玩水了,留下一大堆麻煩,給我們處理,他們傷感不傷感我不知道,我現在是挺傷感的,城中這一堆麻煩,可怎麽辦。”


    “小家夥,忘語,後會有期了。”


    這一刻,兩人耳邊,儒首的聲音響起,到了最後,還是做了告別。


    李子夜、白忘語聽到老人的聲音,神色立刻認真下來,拱手,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城內,城外,聖人的馬車離去,兩位年輕人拱手相送,一道城牆之隔,象征著,時代在此刻正式完成了傳承。


    朝陽東升,晨曦灑落在兩人身上,似是有著千斤之重。


    聖人守望人間的時代,隨著老人出城,正式進入了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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