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啷。


    刀刃交擊,一陣刺耳金屬摩擦聲緊隨而來。


    三兩火花於黑暗中迸射,轉瞬即逝,如此三次,星星點點的火花終於爭氣了一把。


    嗤嗤的燃著聲響起,刺目的綠光乍現。


    三人早有防備各自捂住眼睛,等了幾個呼吸的工夫,後繼無力的綠光開始變得閃爍,終於,他們臉前呼騰一下,橘黃火苗從綠光根部擠出來。


    隨著最後一撮信號彈的綠色粉塵燒成白灰,暖黃的火光充斥了整個空間,一股暖意像棉被一樣鋪在體表。


    “哇!著了著了!”


    希斯特利亞放下捂眼的小手,盯著火苗興奮地喊了聲。


    “快快快,堆點幹樹葉上去,別讓火滅了!”


    吉尤達於身側捧起樹葉一層層往火苗上蓋,小心翼翼地,生怕放多了把火憋滅掉。


    阿妮則從幹樹枝中挑了些細點的掰成小段放上去。


    火勢越來越旺,希斯特利亞最後加上幾根粗枝。


    “粗的開始燒了嗎?”


    “燒了燒了。”


    呼~


    三人心中高懸的石頭同時落了地,火終於生起來了。


    火苗躍動,暖光鋪展,將整個空間的樣貌映照出來,是一個還算寬敞的樹洞。


    火光蔓延到洞口戛然而止,再往外就是一望無際的粘稠的黑。


    樹洞結構分成一大兩小。


    他們三人正坐在最大的那塊空間,足有二十平,此時有一半麵積都被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占了,都是在森林中撿回來的。


    調查兵團的製服堆成一團,緊挨著的是幾套立體機動裝置,備用的氣缸和刀刃要多些。


    再旁邊,青龍偃月刀折映著火光斜在那裏,熠熠閃亮。


    在最外沿樹洞洞口附近躺了幾具渾身焦黑的屍體,雞兔鹿野豬都有,這些是森林中倒了八輩子黴的動物們,莫名其妙地就被貝爾托特轟上了天。


    倒是省得吉尤達自己抓了。


    他接過阿妮遞來的四片刀刃鑿進“地板”,在火堆旁邊豎成兩個叉,長條樹枝往野兔嘴裏一捅,架在火堆上烤起來。


    雖然已經熟了,但還是烤烤再吃更保險。


    “時間緊迫,暫時先摳了一個兩室一廳,糙了些湊合住。”吉尤達似是隨意地笑笑,話語中的得意卻像是要溢出來。


    在巨樹樹幹上摳出這麽一個兩室一廳可不是件容易事,一下午不知道有多少巨樹遭了殃。


    “顎之巨人竟然被你用來幹這個……”


    “顎之巨人?”希斯特利亞聽到阿妮口中的新詞兒,好奇地看了看吉尤達。


    “嗯,也就是調查兵團那邊所謂的詭麵巨人了,顎巨是馬萊那邊的叫法。”吉尤達解釋道。


    “哦~”希斯特利亞了然點頭。


    阿妮猛地一驚,杏口微張,不過她沒有說什麽,吉尤達說過會坦白一部分關於他的事,想必這隻是開始。


    “我不是帕拉迪島上的人,是從大陸那邊過來的,馬萊有一個叫做歐立的國家吧?我就來自那裏。”吉尤達的話隻具體到歐立國,沒有講出巴薩卡家族。


    此話一出,阿妮已經相信了他真的來自海的另一邊。


    “845年我從歐立入境馬萊,潛入列貝裏昂收容區,隨後混上軍艦跟你們四人一同來到帕拉迪島……”


    吉尤達語氣平緩的講述,是有些低沉的少年音,有些催眠。


    希斯特利亞本就對海那邊的世界一知半解,聽了沒幾句就開始小雞啄米般點頭欲睡,吉尤達幹脆讓她躺在自己腿上。


    女孩兒背對著火堆,暖橙火光驅散了一整天都揮之不去的潮濕,她舒服地呻吟一聲便很快進入了夢鄉。


    而火堆對麵的阿妮卻越聽越感到脊背發涼。


    跟自己一起登上的帕島?


    當時載他們的軍艦並不大,而且上麵有著他們四人、馬迦特隊長以及數名船務人員,很難想象能有人混上去。


    她美眸中滿是疑惑地看過來,吉尤達笑笑,沒有打算解釋。


    他說這些的目的隻是告訴阿妮自己並不是對島外世界一無所知,而且具有相當的實力,是可以投靠的對象,適當保留一些神秘感對他沒什麽壞處。


    後麵的談話他都挑著瘮人的方向說,什麽尾隨了他們一路,竊聽他們的秘密會談之類的。


    阿妮的臉色愈來愈凝重,吉尤達不時停下講述讓她緩緩,並投以一個人畜無害的和善笑容。


    “你做這些的目的是什麽?”她微微咬牙克製住膽寒心悸的感覺問道。


    吉尤達搖搖頭道:“詳細的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你就當我的願望是世界和平吧~”


    阿妮聞言撇了撇嘴,“那你具體打算做些什麽?這總可以說吧,我也不能連要幹什麽都不知道就跟你瞎跑。”


    “阿妮,你為什麽想回到馬萊?”吉尤達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反問道。


    “這個…”阿妮腦海中浮現出父親的身影,“當然是想要再見到家人,然後度過短暫的餘生啊。”


    吉尤達隨手向火堆中貼一段粗枝,枝丫不多時便被燒得幹裂,劈啪作響。


    “如今的馬萊政府是病態的,你從小在那裏長大,想必很清楚他們是如何對待艾爾迪亞人的吧?”


    “嗯,知道。”


    “那你覺得,就算真的將始祖之力帶回去,你們就可以跟親人過上平淡幸福的日子了?”


    吉尤達認真地看著她道:“不可能的,你們隻會不斷地重複出征、殺戮和凱旋,至死方休,那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阿妮想了想,搖搖頭。


    “拿到始祖之力隻會讓他們變本加厲的發動侵略戰爭,他們不可能放過這些艾爾迪亞人。


    有了始祖之力,他們會將所有人變成無垢巨人,然後指揮著他們南征北戰,什麽帕拉迪島,拉帕迪島迪帕拉島……有一個算一個全要麵臨滅頂之災。”


    阿妮頭低低地垂下,耳鬢淡金色的頭發飄落,聲音中盡是無奈。


    “可是……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有,既然你們是想要見到家人,在哪兒見不是見?”


    “什麽意思?”阿妮愕然抬頭。


    “把他們接到帕拉迪島。”吉尤達十分認真地道。


    “帕拉迪島上全是艾爾迪亞人,所謂的惡魔之民在這裏隻是同胞,當然不會受到任何的歧視,”吉尤達見她一臉疑惑的樣子,作出解釋。


    “你的意思是有尊嚴的死還是屈辱的活的區別嗎?”在阿妮眼中,帕拉迪島是遲早要被滅掉的。


    吉尤達搖頭否定,“我知道,現在的帕拉迪島很弱小,而馬萊卻是世界霸主,差距過於懸殊。


    看上去馬萊動動手指頭就能滅掉帕拉迪島,但實際上,馬萊現在連這根手指頭都沒工夫動,與其他國家的戰爭至少還要纏繞它四年,在這期間帕島都絕對安全。”


    阿妮不解,“你怎麽知道?”


    吉尤達摩挲一下下巴,“唔~我就是知道。”


    “你,”阿妮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說正經的,這很重要!”


    吉尤達笑笑道:“這樣吧,口說無憑,我們來打個賭。”


    “你說。”


    “明天我們將會見到你的兩個老朋友,吉克戰士長和皮克,如果真的見到了,你就打消疑慮死心塌地跟著我,如果沒見到,你就直接把我帶回馬萊領功。”


    “吉克戰士長……”


    “嗯,馬萊之矛,猴哥吉克。”


    兩人敲定好各自沉默了一會兒,木枝劈啪作響,火上轉著的烤兔也差不多烤透了。


    吉尤達拍拍希斯特利亞的臉蛋兒將她喊醒,三人吃了些烤肉填飽肚子,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即便沒有佐料調味也吃得很香。


    等他們吃飽喝足,火堆隻剩了紅熱的木屑,樹洞中的潮氣已經被烘得差不多了。


    吉尤達撲滅餘火,將殘渣清理成堆推出樹洞,隨後在洞口兩側拔下刀刃,先前被攬住的兩大堆藤條落下來遮住洞口,這些藤條是它事先在洞頂用刀刃固定好的,用來遮擋夜風。


    希斯特利亞頂著困意吃完烤肉便馬上又睡了,吉尤達俯身將她橫抱起來,挑一個小間輕輕放下,下麵有提前鋪好的幹草墊。


    “你在另一個隔間睡吧。”他壓低聲音對阿妮道。


    “哦……哦好。”


    阿妮摸索著慢慢往裏挪,吉尤達發動夜視,抓住她手腕的製服將她領進去。


    正準備轉頭,餘光瞥見阿妮的臉上色塊兒顏色加深了些。


    “那……那個,你跟希斯特利亞不是真的兄妹吧?”阿妮輕聲問道。


    “當然。”


    “那那,那你們要睡在一起嗎?”她的聲音猶猶豫豫的。


    吉尤達無聲笑笑,知道她在想什麽,“嗯當然一起睡啊,以前也經常一起睡,放心吧我們聲音會小些的。”


    “你……呸!不要臉!”阿妮啐道,臉部的色塊兒更紅了。


    “逗你的,我在外間睡,順便給你們守夜。”


    說罷,吉尤達便走出了裏間,黑暗中,希斯特利亞忽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極不情願地嘀咕。


    “哼,以後不喜歡阿妮了……”


    吉尤達一路走至洞口,夜視技能效果催發到極致向外掃視,視野中灰綠一片,偶爾有小小的淡黃色塊從地麵上劃過,那是些晝伏夜出的小動物,確定沒有什麽可以情況之後,他退回幾步坐定。


    身前,閃著熒光的筆記翻飛出來。


    吉尤達再次確認了原作吉克登島的時間點,吉克將會在明天登上帕拉迪島並試探島上的軍事實力。


    與吉克一同到來的還有一隊生化兵,他們會將含有吉克脊髓液的毒瓦斯釋放到柯尼的村子,將全部村民變成奇行種供吉克驅使。


    他脫離調查兵團的主要目的就是阻止這件事並接觸吉克。


    原作中帕島之所以能在845-849年安穩發展四年,科技告訴發展,甚至打出列貝裏昂偷襲戰這種大勝仗,吉克有很大的功勞。


    作為馬萊之矛,他在為國家殺戮的同時保持著理智,並以解放全艾爾迪亞人為最終理想。


    雖然吉尤達對他的安樂死計劃並不認同,但兩人在立場上有一定程度的重疊,而且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會走在相同的道路上,所以盡可能早的接觸吉克有益無害。


    久違地查看了一下係統的修複進度……


    嗬,剛過了四分之一。


    最近斬殺了相當多的超大型巨人和普通巨人竟然才漲了這麽一點,想來係統是指望不上了,不然解鎖商城後隨便兌換一點東西,自己的把握也會更大些。


    再次將已經解鎖的功能模塊兒掃過一遍,都是些旁支末節,沒什麽大用的東西,修複得慢也就算了,還先挑著容易但沒用的修複。


    沒能找到類似於自動警戒的功能,他退而求其次打開鬧鍾,每隔一小時設上一個,隨後倒頭就睡。


    ……


    啾啾啾啾。


    清晨不到六點便有鳥啼聲四起,吉尤達撓撓頭發坐起身來,呼出筆記一看,離下次鬧鈴響還有段時間,幹脆關了,放棄了繼續睡的想法。


    早起的鳥兒有沒有蟲吃不知道,但一定很煩人。


    他攏了攏昨天燒剩下的枯枝落葉,重複昨晚的步驟開始生火,操忙不多時,裏間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一大一小兩個睡得滿頭幹草的女孩兒探出頭來。


    “剛生火,烤肉還要等一會兒,你們可以繼續睡。”他微笑道。


    希斯特利亞睡眼惺忪地點了點頭,不過沒有回去,而是在吉尤達身邊一屁股坐下,極其自然地躺倒在他懷裏,金色長發潑灑滿腿,後者順手把她的頭發攏順,防止被火堆燎到。


    阿妮看在眼裏清醒了些,也沒回去,在兩人對麵坐好烤火。


    “我是不是挺多餘?”


    她嘟囔了一句,但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心道大概是睡迷糊了,這話說得好像自己很在意兩人之間的親密互動一樣。


    “有點兒。”


    ????


    吉尤達立好刀架,伸手指了指洞口邊的錦雞笑道:“開玩笑的,幫我拿一下。”


    阿妮瞅了他一眼但還是乖乖去取過錦雞拎著脖子遞過來,“就算皮克和吉克真的會登上帕拉迪島,我們要怎麽找到他們?要是去海岸線守著的話現在是不是有些晚了?”


    吉尤達頭也不抬,“放心吧,我有辦法找到他們,時間不是很趕,吃完再去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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