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暖而不耀。


    從巨木森林到希幹希納區足有一百多公裏,但對於女巨來說也就兩個小時左右就能趕到。


    一路上對於無垢巨人能避則避,但即便這樣,吉尤達手上的青龍偃月刀還是揮舞不停,陌生的名字時不時跳出在腦海中。


    ‘這密度,看來馬萊即便戰爭纏身,也依舊在日複一日,毫不停歇地流放艾爾迪亞人啊……’


    “前麵那個缺口就是希幹希納區的位置了吧?”


    女巨肩頭,希斯特利亞緊拽著巨人的頭發問道。


    吉尤達應了一聲,狹長的三角形缺口赫然撕裂在巨壁上,乳白的晨光從南麵照射擊來。


    時隔五年,他再次回到了這個地方,希幹希納區。


    確認裏麵沒有無垢巨人之後,兩人從女巨身上躍落,阿妮從後頸中冒出來。


    她眼瞳有些失焦,不知道在想什麽。


    五年過去,曾有少年少女在旁暢談世界與夢想的河流還是那麽清澈,河岸成片的鵝卵石也圓潤光潔。


    它們是這希幹希納區唯一沒有什麽變化的存在了。


    順著河岸走,原本整潔的道路雜草叢生,擠滿了每一道能躋身的石縫。


    內門附近的房屋保存還相當完好,隻不過窗戶玻璃上掛了一層層汙垢,將他的視線隔絕得很徹底。


    再往裏,殘磚碎瓦遍地都是,發白的大塊兒碎石將街麵砸出一個個淺坑,這些是當年超大巨踢下來的巨壁碎片。


    恍惚間,當時人們絕望的哭嚎隱約在耳邊縈繞。


    阿妮落於兩人後麵走著,環顧周圍,臉色白得誇張。


    “這就是我們三個當年做的事…”她自言自語道:“這種罪要怎麽才贖得清啊……”


    “這種罪恐怕無論如何都贖不清,哪怕是自盡都難抵分毫。”


    吉尤達絲毫沒有在那些冤魂眼皮子底下安慰阿妮的意思,“但正是這樣才要做些什麽不是嗎?”


    阿妮點點頭。


    希幹希納區並不大,按筆記指引,一會兒工夫他們就來到了艾倫的家,一塊近十米高的巨石佇立在那裏。


    借助巨人之力將石頭挪開,吉尤達清理片刻,一排斜插下去的階梯擺在他們眼前。


    順著階梯走,借暴走之力轟開木門,砸碎桌子。


    他手上多了三本外表平平無奇的筆記本。


    調查兵團士兵們被流石砸碎、精銳們在超大型巨人的爆炸中幾乎團滅、埃爾文團長隕落的一幕幕閃過腦海,讓他感覺稍有些失真。


    讓原作中調查兵團幾乎拚上了所有的筆記,如今就這麽輕描淡寫地拿到了。


    這也算是為他們做了些什麽吧,接下來就等著和艾倫的會麵了。


    ……


    一夜過後,阿內爾在調查兵團駐地的療養室中,長長歎了口氣。


    吉尤達那小子說這事兒越快越好,但等他連夜趕到這裏才知道,埃爾文團長前往希娜區還沒有回來,他撲了個空。


    在正中央的床上,躺著人類最強利威爾兵長。


    據米可分隊長說,沒個十天半月埃爾文團長是回不來的,實在要緊的事,也可以跟利威爾說。


    “我知道了,但是埃爾文不在,調查兵團沒法進行壁外作戰。”


    “這樣啊……”


    “不過消息已經往希娜那邊傳過去了,這段時間我會囑咐利威爾班的家夥們看好艾倫,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天花板,“一切等埃爾文回來再做定奪吧。”


    阿內爾點點頭,起身向利威爾行禮,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兩人同時感受到震動,桌上的茶水擾起一圈圈水波,緊接著便是一道熟悉的巨人嘶吼聲。


    發生什麽事了?


    阿內爾多少也知道那個叫做艾倫的士兵可以變身巨人,想著會不會是調查兵團在做關於巨人的實驗。


    但轉眼一看,利威爾眉頭皺起,表情有些凝重。


    房門被一下子打開,衝進來的士兵滿臉慌張,把軍禮都忘記了。


    這是剛剛離開不久,代替利威爾向精銳班傳話的士兵。


    “出事了,艾倫失控了,他變身巨人襲擊了其他士兵!”


    古堡群落中央的廣場上,進擊的巨人緊張地環顧周圍。


    在他腳邊,三笠雙手持刀指向外麵,刀尖所向之處,調查兵團士兵們紛紛拔刀,形成一道嚴密的包圍圈。


    “請等一下,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阿爾敏大張著雙臂,攔在巨人和士兵中間,阻止矛盾進一步激化。


    “還能有什麽誤會,喬的腿都已經被他廢掉了!”某士兵大喊。


    提到喬,眾人視線一同向人群後某個方向瞥了一眼,有一個士兵正抱著腿喊得撕心裂肺。


    “怎麽樣?”


    艾爾德目不轉睛地盯著進擊的巨人,手指虛扣著扳機,隻要艾倫有任何輕舉妄動,他就會削下這巨大身體上的某一塊兒肉。


    佩托拉半跪在叫做喬的士兵身邊查看一番,微微搖頭回應。


    “艾倫,你這家夥是活膩了嗎?”歐魯咬牙切齒地問道。


    “艾倫,你必須馬上做出合理的解釋!”古恩塔也雙手持刃蓄勢待發。


    作為精銳的前輩發話了,圍成圈的新兵們也加入聲討隊伍,憋紅著臉為這邊壯勢。


    唯獨跟艾倫關係比較好的柯尼、讓、薩沙等人沒有拔刀,但也不敢像三笠那樣站在艾倫那邊與整個兵團對立。


    尖銳的蒸汽聲響起,所有人握刀的手都禁不住繃緊了些。


    艾倫從巨人後頸中抽出上半身,但沒有解除巨人化。


    “聽我說,歐魯前輩、古恩塔前輩,根本不是他們說的那樣,明明是喬突然拔刀襲擊我的啊!”他焦急地大喊。


    “喬他怎麽會突然襲擊你呢!”


    “他沒有理由這麽做!”


    士兵隊伍中頓時沸沸揚揚,不少人並沒有親眼看見,卻也認定是艾倫失控了,這會兒隻是在騙人逃脫罪責。


    雖然艾倫現在被稱作調查兵團的秘密武器和人類的希望什麽的,但他始終是一個能變身巨人的異類,一個連自己都說不清楚能力從何而來的異類!


    在矛盾衝突的情況下,人們總會傾向於對自己威脅性小的那一方。


    無關對錯。


    如果錯怪了艾倫,令其落得個監禁之類的處分,那對他們不會產生什麽影響。


    但如果真是艾倫失控打傷了喬,這麽一個定時炸彈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那說不定下一個受傷的就是他們了!


    “前輩,你們是負責監視艾倫的,請做些什麽吧!”


    艾爾德緊咬牙關上前一步,三笠眼神更加冰冷了幾分,刀刃輕顫。


    “艾爾德前輩,請相信我啊!”艾倫有些無助地繼續稱冤。


    他急切地在腦海中回憶著,有誰是可以幫自己證明的,終於在某個畫麵的角落,他看到了一個神情怯怯的女兵。


    對了!


    艾琳娜當時在場!


    自己在之前調查兵團的訓練中還簡單指導過她的立體機動操作,盡管她一直表現得很弱小膽怯,但應該會站出來為自己作證的!


    “艾琳娜,你當時也在不遠的地方吧?說點什麽啊,你一定看到了當時的事,請解釋給大家聽!”


    艾倫俯瞰一番找到了女兵的身影,像是看見了希望。


    先前艾倫一開口必然嚷嚷一番的士兵們突然安靜了,其中一個站出來道:“我也記得她當時在場,那就讓艾琳娜來說吧!”


    女兵突然被卷進衝突的中心,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但旁邊的幾人已經自動退開了。


    先前站出來的士兵在旁邊安撫道:“放心大膽地說出真相吧艾琳娜,我們都會支持你的!調查兵團的大家……希娜的中央政府都會為你撐腰的!你的家人肯定也教育過你要誠實的吧?!”


    一連串話說出來,眾人的注意力全部匯集在艾琳娜身上。


    她像是畏懼著這種審視的目光,深深地低下頭,手臂顫抖著抬起,指尖指向艾倫。


    “是……是艾倫突然變身襲擊了喬和其他士兵。”


    短暫的寂靜,艾倫腦袋發懵。


    為什麽…


    為什麽艾琳娜要說謊…


    他根本沒有做過那樣的事,就算是艾琳娜說沒有看見都可以理解…


    可是…為什麽要誣陷他……


    包圍圈中,士兵們投向這邊的目光更加冷淡了,完全就是在看著一個怪物的眼神。


    “為什麽你要說謊!艾琳娜!”


    他情緒激動地大吼,進巨巨大的拳頭隨之握緊。


    這一細微的動作立刻在士兵們中間引起軒然大波,頓時一片刀鳴,他們都以為艾倫又要失控了。


    站出來的士兵馬上聲嘶力竭地嗬斥艾倫:“你這是在威脅恐嚇艾琳娜嗎?!她可隻是個柔弱女孩兒,向嚇唬她讓她替你說話?


    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這一下,本來還保持中立觀望態度的士兵也將矛頭指向了艾倫。


    喝罵和聲討愈演愈烈。


    “喂,小鬼們,嚷嚷什麽?”


    一道帶著幾分痞氣的聲音在人群外響起,方才還沸沸揚揚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


    包圍圈裂開一個缺口,顯露出阿內爾以及他背上渾身纏滿繃帶的利威爾。


    “兵長,你現在還不可以下床活動!”


    佩托拉第一個驚呼出聲,幾步跑到利威爾身邊。


    阿內爾額頭掛汗,看來是飛奔過來的,劇烈摩擦拉扯下,利威爾身上有幾處繃帶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歐魯、艾爾德、古恩塔,我給你們下的命令是保護艾倫這家夥吧?你們在做什麽?”


    “可是……”


    歐魯剛準備開口,便對上利威爾冰冷的眼神,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保護?不是監視嗎?’艾倫神情一滯。


    “還有你,艾倫,你這家夥打算在那醜八怪身上待多久?”利威爾將話鋒轉向他。


    艾倫便趕緊從後頸中拔出身子,進巨跪倒在地,蒸汽騰騰。


    那個士兵幾步上前,準備再次重述一下艾倫失控襲擊士兵的事,被利威爾瞪了一眼之後沒了動靜。


    “把艾倫關進地牢,送傷兵去醫治,就這樣。”利威爾環視眾人一圈,下了最後結論。


    艾倫和喬被分到兩個方向送走,圍著的士兵們也就散了,不過看他們一個個神情緊張的樣子,午飯的話題基本能夠確定了。


    ……


    另一邊,阿內爾也將利威爾重新送回了療養室,佩托拉從醫務處叫來了醫療兵為他更換藥膏和繃帶。


    “真是一群不省心的家夥,一刻也不讓人消停啊~”


    利威爾一臉不耐放,眼瞳不時閃動精光,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雖然我並不是調查兵團的人,但還是想問一下,之前那個叫做艾倫的少年出現過類似失控的情況嗎?”阿內爾若有所思地問。


    “沒有。”


    利威爾回答得很簡潔,回憶著艾倫來到調查兵團後的事。


    對於艾倫巨人力量的實驗他看了許多,最開始一段時間的進展十分慢,但也沒出現過失控的情況,或者說,幹脆艾倫根本就變不出來。


    後來這種情況才慢慢改善……


    他目光閃動兩下,從什麽時候開始好轉的來著?


    ——看到沒有利威爾,組建了韓吉班之後一切都順利起來了!


    ——這果然是個明智的決定!


    ——等著吧,用不了多久韓吉班就是調查兵團最受歡迎的班了!


    想起來了,那時候韓吉剛好組建了自己的班級,興奮得要命。


    那個叫做吉尤達的小鬼也在韓吉班,之後實驗就變得順風順水。


    上一次壁外作戰出發前,艾倫已經將變身用得十分熟練了,不太可能失控。


    “派出傳令兵,把這件事也一並上報埃爾文吧,好像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簡單。”


    如他所想,一看就不簡單的事情很快就發生了。


    在“艾倫失控”後的第三天,憲兵團踏進了調查兵團的大門。


    即便之前已經三令五申這件事要保密,但上麵還是很快知道了這個消息,快到埃爾文那邊才剛剛見到傳令兵,憲兵團就已經上門要人了。


    中央政府要收回艾倫,後麵由軍事法庭判決他將歸屬何處。


    ……


    “沒想到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竟然發生了這種事。”


    希娜中央區,韓吉在招待所房間中來回踱步。


    她作為負責研發對巨人武器的專家,也跟著埃爾文一同來報告作戰過程中武器的實驗情況。


    埃爾文目光在先後到達的兩封信上流轉,一封是說吉尤達提議的交易,另一封就是艾倫失控事件的說明,若有所思。


    “韓吉,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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