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決定了,老夫也不勸你了,你且進去吧。”王玄子心念一動,連人帶椅子一並飄到了空中。肖然走了進去,將珠子放到了菩提老祖的手上,然後也是鞠了一躬,說道:“完璧歸趙。”就在這時,那珠子散發出了一圈五彩斑斕的光芒,隨後那些光芒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衝向天際,然後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大圈,圈中有兩人。


    一人中年男子模樣,長發飄飄,一人滿頭白發,和王玄子差不多年紀,卻比王玄子要精神不少。許久之後,兩人動了,天地間風雲都為他們所用,一人劍出,引來東海之水,滔滔不絕,一人雙指成劍,攪起滿天風雲,雷電交加。看似壯觀的場麵在兩人劍意相撞之後便悄無聲息,一人劍斷,另一人卻是不見了蹤影。


    就在此時,一道龐大的氣息透過圈子而來吸入那顆菩提珠最後反彈出來,由肖然眉心處而入,一部分留在了識海,另一部分卻是衝擊著肖然體內的各個穴脈,同時,肖然能感受的到身體開始不受控製,但他的意識是清醒的,隻見他身體向前飛速向前移動,本來養心殿前的積雪在他所到之處都立刻融化,然後匯成一股水流由浮渡山衝擊而下,這時候肖然的手已經不受控製的抓住了那把仙劍,慢慢的,慢慢的,那把仙劍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被肖然拔了出來,沒有任何一點動靜。


    肖然一手持劍慢慢抬起,劍尖直指圈中的那個人,隻見那剛剛融化的雪水匯成一股巨流朝著圈中湧去,那空中之人也不含糊,立刻雙手掌法一變,一股巨大的洪流也是由天邊滾滾而來,兩股巨大的水柱撞在一起,之後,天上的那個門就關閉了。


    肖然的手裏還拿著那把劍,他試著動了一下拿劍的右手,發現右手竟然動了,也就是說現在他的身體是受自己控製了。再看著手上的那把劍,一臉茫然。他試著將劍放回去,卻怎麽也放不進那個洞裏,劍身依舊鏽跡斑斑,並無半點光彩。肖然思忖良久,走到王玄子麵前說道:“前輩,這劍是你們的,晚輩不小心拔了出來,還望恕罪。”


    誰知王玄子嗬嗬一笑:“這劍既然是侯爺拔出來的,就贈與侯爺吧,也算是侯爺用菩提珠交換的吧。這劍有一脾性,誰把他拔出來的,誰就是它的主人,也就是所謂的認主,現在這把劍就是侯爺你的了”


    肖然站了半晌才說道:“是不是傲前輩他已經死了?”


    王玄子輕微的點了一下頭,並未否認。周圍寂靜的一片無聲,肖然低著頭看著那把生鏽的鐵劍,不知怎麽的感覺眼角酸酸的,便立馬轉過頭去,強顏歡笑道:“我回住處了。”


    王玄子看著肖然那漸漸遠去的背影,也是輕輕歎了一聲。


    “師父,我小師弟他沒事吧?”此時王玄子的身旁多出了一個人,不是旁人,正是肖然的小師兄楊樂。


    “當年,侯妃死後,侯爺帶著小侯爺來了浮渡山,為侯妃超度亡魂。那時的小侯爺骨骼清奇,天資聰穎,是繼承了侯爺和侯妃優良血統的絕世修武奇才。之後,侯爺找到了我,說想找一件遏製小侯爺修行的寶貝,問我浮渡山有沒有,想問我借一件。我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拒絕了。這種逆天改命的事情做不得,是要遭天譴的。後來,小侯爺就從養心殿拿走了那顆珠子。從那時開始,我就知道小侯爺也是一個大氣運的人。”說完,王玄子給菩提老祖點上了一炷香,楊樂在一旁,並未說話。


    隻聽王玄子又說道:“在遠古仙神時代,老祖有幸得到了這顆靈珠,長存於身。這顆珠子能吸收戾氣,令人神清氣爽,乃是悟道修身的至寶。隻是,他也礙人修為,老祖修行十年寸步未進。一氣之下便扔掉了這顆珠子。此後的事你也知道了,老祖最終悟道升天,位列仙班。後來,仙神大戰之時,老祖來過浮渡山。也在此研究過這顆珠子,但一無所獲,隻得放棄,便存在了這裏。你去拿起那顆珠子看看。”


    楊樂聽從,走到像前,朝菩提老祖鞠了一躬,伸手便拿那顆珠子,卻不知為何也拿不起來那顆看似輕小的珠子,隻得退到一旁。


    “懂了吧?”


    楊樂點點頭,若有深思道:“此珠乃是靈器,自古靈器隻有緣人得之,我並非有緣之人。那我小師弟是老祖的轉世之人嗎?”


    老道士捋了捋那長如發的仙胡,隻是搖頭,笑指那本是仙劍所在之地。小道士沉默,隻是輕輕的點了下頭。


    “你也好久沒和你小師弟待在一起了,不如去敘敘舊吧。”


    “小師弟他現在未必肯見我。”


    “去了你就知道了,去的時候在我床底下拿幾壇好酒,我猜小侯爺現在也想喝點酒。”


    “師父,你又偷偷喝酒,怪不每次去你房裏都能聞到一股香味。”楊樂氣憤的說道,隻是老道士此時已經不見蹤影。楊樂知道他又溜了,本來一句偷偷喝也不給我喝點的話隻得憋在肚子裏。當然,有此喝酒的機會,楊樂當然不能錯過,心裏偷偷笑著,這酒嘛,當然不能給那老家夥留著了。


    浮渡山有一把劍,就插在浮渡山的養心殿前,劍長三尺三寸,工而不重。相傳乃是呂祖留下的鎮山之寶,按照老掌門的那種守財如命的性子來說,不可能這樣的寶貝他不藏起來,隻是他拿不起來,這百年來還未曾有人拿起來。最近一個拿起來的還是千年前了,那人早已騰雲駕霧化仙而去。經曆千百年的風霜雨雪,這劍身已是鏽跡斑斑。但就是這樣一把鏽跡斑斑的劍,卻一直都在這兒。東海老妖物觀劍無雙以後,無雙峰號稱是天下第一造劍修劍之所,這些年來也是造了不少好劍,上一屆無雙峰老祖宗升仙之時留下一把重劍,當世上眾人都認為天下第一仙劍將易主之時,無雙峰的峰主帶著這一把劍來到了浮渡山,朝浮渡山前的那把重劍砍了下去,想象中的那種仙劍之威,天崩地裂的景象都沒有出現,隻是無雙峰峰主的那把劍斷了,而浮渡山那把仙劍卻一點兒事都沒有,甚至連劍身上的鏽跡都未曾掉落一分。


    從此無雙峰再無人踏足浮渡山。


    仙人洞內,肖然呆呆的坐在燈下,望著那把鏽跡斑斑的仙劍,半點兒都提不起興趣來。肖然不敢去回憶今天之前發生的事,雖然有些他回憶不起來,但總的思路很清晰,甚至連傲老頭的猥瑣笑容都還記得。隻是物是人非,人走茶涼。


    逍遙山莊弟子十八營,肖殷的親傳弟子隻三人。


    武當國最近可算是晦氣到家了。前些日子侯爺去了邊疆,交待他陪著小侯爺去浮渡山祭祀。可誰曾想小侯爺一個人偷偷的去了浮渡山,並沒有知會他。侯爺回來後大發雷霆,也就是小侯爺沒出什麽事,要不然就不是一百軍棍的事了。就因為這,全營的兄弟們都跟著受了罰。看著兄弟們走路起來那難受的樣子,武當國心裏就不舒服。這錯本不在他,可侯爺罰他們,他們不會說什麽,畢竟他們這些人的命都是侯爺給的。


    尤其是他們在挨罰之後,十八營舉辦了一次大比武。當然不出所料,他們營拿了個倒數第一。這讓營裏的弟兄們很不是滋味,在其它營麵前都抬不起頭來。二營的老許那天還在他麵前陰陽怪氣的說道:“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這廢物嗎,當然幹的是廢物的事。”這不,他們又要去浮渡山接那位角兒回來了。有本事一個人出去,有能耐也一個人回來啊。武當國惡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晦氣。


    要怪隻能怪那位惹事的角兒,廢物的主子。


    他們口裏的那位角兒此刻正在仙人洞裏把酒言歡呢。楊樂還沒開口說話,就被肖然拉著喝了十幾杯酒了。縱使酒量再好的人,十杯酒下肚,也得迷糊。可是,肖然此刻還是很清醒,並無醉意。隻是他的小師兄有些醉了。


    “小師兄,還能記起小師姐嗎?”饒是楊樂那十幾年修行的死人臉和平淡無奇的內心也是起了一絲波動,眼睛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又自顧自喝了一杯,重重的點了下頭。聲音沙啞的說道:“記得。”


    肖然笑了笑,開始回憶起來。“那時候的小師姐的笑多麽甜啊,每次挨完肖殷的鞭子,隻要看到小師姐,即使再痛,也都忘記了。還有每次小師姐給我留的糕點,真的很好吃。那時候我們四人真的好開心,好開心。”肖然說著說著就沒繼續說了。


    楊樂拿起一杯酒遞給肖然,自己又喝了一杯。喝完把杯子一扔,對著肖然就是一拳。說道:“這一拳我替小師姐和大師兄打的,枉他們對你那麽好,你還是沒能保護好他們。”楊樂也是生氣了,打完就走了。那混蛋,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還提。


    那一拳真的有點疼。酒也灑在了身上,肖然隻是癡癡的笑,不說話。


    這二十年來,別看他外表很風光,但他過得真的很苦。從母親死後,到發現自己不能修武。他就成了一個無所事事的廢物公子哥兒,別人都瞧不起他。隻有他的師兄師姐真心待他。可是,任性的他在一次外出中非要去一個人間禁地,逍遙穀。導致大師兄身亡,小師姐不知所蹤。


    前些日子出來時,碰到了傲三劍那個老混混,人不錯,值得交。雖說老家夥再遇到土匪之後跑的比兔子還快,但也沒有丟下他,暗中幫了他好多忙。再到後來傳他的劍法劍意,肖然已經真心認可他了。隻是,他也走了。想著有一次那老混混偷看美女洗澡之後,被人逮著,那副屁滾尿流的樣子,怎麽看也不像一個武功蓋世的大俠。這年頭,難道大俠都學會偽裝了?


    肖然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小師姐,小師姐拿著糕點給肖然的時候,小師兄一臉的不情願,那是他偷偷攢下來給小師姐的。夢裏還有傲三劍那個老混混,肖然罵他無恥,他竟然一臉接著。還可憐巴巴的說道:“樹無皮,不能活,人無皮,更不能活。”隻見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笑著說,幸好我皮厚,不然真活不下去了。那一刻,肖然仿佛看到了仙人。


    當小侯爺離了浮渡山,要回平遙城的消息傳出之後,不免又引發了天下人對這位廢物小侯爺的陣陣罵聲。沒了逍遙山莊的庇護,這位小侯爺連涼州都不敢出,不是廢物還能是什麽。就連逍遙山莊的一些人提到這位小侯爺的時候都不免搖頭歎息,小侯爺果真是不及王爺的萬分之一呢,當年侯爺提刀立馬漢城,如今小侯爺卻是止步涼州,高下立判。


    浮渡山下,肖然對著來送行的小師兄說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嗎?”


    小師兄搖搖頭,用手指著平遙城的方向說道:“那位師父也跟我說過,也許浮渡山才是我最好的歸屬。”


    肖然頗有感慨,問道:“楊樂,你真的不恨我嗎?”楊樂注視著肖然良久,才說道:“要說不恨你,那是假的,更多的是惋惜,小師姐和大師兄都是因為你而死,我替他們恨你,但我本人是不恨你。”


    “是啊,小師姐和大師兄的死都是因為我,你們之所以會這樣也是因為我。”肖然傷感的說道。


    “小師弟你也不要太傷心,小師姐也許沒有死,師父跟我說她有可能也被人救走了,至於大師兄的死,我很惋惜。但是沒有師父,我們三也不一定能活到今天,況且我們在師父麵前也都立過誓,我們的命都是你的。”然後楊樂看了一眼肖然,繼續說道:“你走吧,他們來了。”


    這時,離浮渡山腳下約摸一裏處,一隊人馬整齊化一的朝浮渡山趕了過來,為首之人正是武當國。


    肖然身軀一震,緩緩的說道:“那你會去找小師姐嗎?既然她還活著。”


    楊樂身形一僵,呆在了那個地方。就連肖然後來讓他將一塊珠玉交給阿呆的時候他也是沒能聽清。


    說話間武當國已然是來到了肖然身邊,然後躍下戰馬,對著肖然說道:“小侯爺,請上馬。”肖然也是幹脆利落,並沒有說話,一躍而上,疾馳而去。


    良久,楊樂才清醒過來,喃喃道:“小師姐喜歡的是你不是我,我又怎能去打擾她的生活呢?隻不過,不知道,小師姐她,現在,過得可好。”楊樂轉身朝著山上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此刻他身後,那由菩提老祖寫下的浮渡天下四個字,金光閃閃,照亮了整個浮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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