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路以東。


    雲澤幾人駐足在一具屍骨麵前,而在前方不遠處,便是前次雲鴻仁上山來尋太歲時遠遠見過的黑水潭。如其所言,這黑水潭生於險崖之下,黑草石坪上,有黑水瀑布無聲落下,方才成了這麽一處黑水池潭。其方圓不過十丈,當中有一丈許青石盤,石盤之上,便有一半人大小、狀如靈芝的古怪物件,色如紫金,生有紋絡,表皮似是柔軟,偶有鼓脹收縮,近似於呼吸一般,亦會帶動黑水潭中如墨黑水掀起陣陣漣漪擴散。


    紫金太歲,是為上上品。


    而在紫金太歲之後,又有一伴生太歲,大如磐石,紋如翠羽,雖是比不得那件紫金太歲,卻也算得上極品寶藥。


    雲鴻陽心頭火熱,兩眼見光,卻才邁出不足兩步,便又縮了回來。眼前這具屍骨便是停在黑草石坪前,方才進去不足一丈距離,就落了個身死魂消的下場。而這人生前究竟修為如何,此般無法斷定,卻見其骨骼晶瑩玉潤,有華光隱現,便知絕非尋常。可這般人物也是死在了黑草石坪一丈距離,如雲鴻陽再是如何的心頭火熱,也不敢貿然上前。


    雲鴻仁瞥他一眼,並不做聲,兀自上前幾步,在黑草石坪跟前蹲下身來。


    “幾年前我經過這附近時,曾遠遠看過許久,也見了那黑水潭裏的紫金太歲。便至如今,這黑草石坪上的許多東西我也都還記得,但那時可沒見過這具屍骨。”


    雲鴻仁皺眉,將目光從屍骨上收回,環視周遭。


    這黑草石坪上,奇石聳立環繞,黑鬆紮根崖邊,而在深處,山崖之上亦是有著頗為古怪的生機勃勃之象。卻無論草木繁盛也或凋零,盡都是如墨顏色,令人心中生畏。


    “是否極泰來之象。”


    雲澤也跟上前來,皺眉環視。


    雲鴻仁隻輕輕點頭。


    他前次已經見過黑水潭,自是知曉此間否極泰來之象。但前次來時,雲鴻仁修為有限,手段也是有限,迫不得已隻得放棄,去了另一處惡土,尋到一塊比起紫金太歲稍差些許的翠羽太歲,以作衝關之用。卻那次之後,雲鴻仁始終念念不忘,便跟著雲溫章精修了相當一段時間的靈紋之道,又曾多番嚐試,是早便打定了主意要將這塊紫金太歲摘來,以便日後雲澤命橋境時便可沉澱底蘊,備戰十二橋。


    也因此,此行之重,實則並非在於雲鴻陽,而是雲澤。


    “你們退後一些。”


    看了許久,雲鴻仁心中方才有數。


    他囑咐一聲,雲澤與雲鴻陽自是點頭退後,不敢打擾雲鴻仁破除此間凶險。但到兩人退出數丈之外,雲鴻仁卻並未立時動手,反而自氣府之中取了一件滿是綠鏽的銅爐。那銅爐不過巴掌大小,兩耳三足,爐身更是鐫刻許多奇異鳥獸。話雖如此,卻在雲澤與雲鴻陽看來,這銅爐實在太過寒磣,那爐身上綠鏽許多,更是一路向上,將爐蓋也一同鏽住,怕隻怕真要動用起來,那爐蓋是否還能打開都得另說。


    卻雲鴻仁並不理睬雲澤兩人古怪眼神,隻待取出銅爐,便咬破舌尖,張口噴出一道精血在銅爐身上,再隨手一丟,銅爐便立時神光大作,轟得一聲便環繞烈炎熊熊,覆蓋長空。再看時,那銅爐已經化出一丈之大,兩道風口也噴吐赤紅火焰,滴溜溜旋轉時,灑下一片離火沸騰。


    而雲鴻仁也不閑著,他麵色極其凝重,獨一左手拔出七尺玄玉長劍,再噴一口精血落在劍刃上,信手幾劍落下,地麵就多出一道道繁複的血色靈紋,爆湧神光,形成一道遮天光幕。


    “封!”


    一聲大喝之後,那銅爐噴湧出的滾滾離火熾熱滾燙,化成一片火海,徑直落向黑草石坪,而那火勢之盛,便連雲澤兩人都能覺得麵上陣陣灼痛,迫不得已再退數丈。


    雲鴻陽眼神驚愕,再看向那離火銅爐時,眼神中也多了一些火熱貪婪。這離火銅爐似是雲鴻仁在外得來,雖不知來曆如何,卻觀其模樣,綠鏽在滾滾離火中也不曾脫落,便知絕非尋常。而也正是因那綠鏽還在,這離火銅爐威力斷然是大打折扣,卻如今得見,離火沸騰,已經端的可怖,隻怕若非惡土險地,就要土石俱熔,端的一件非凡法寶,而一旦除去綠鏽,這離火銅爐,恐怕還要更為可怖。


    卻雲鴻仁修為實力如何,雲鴻陽心裏清楚,再如何貪婪,心頭火熱,也隻不過一瞬便罷。


    火海落下,黑草石坪上忽然沸騰起來,響起一陣劈裏啪啦的怪異聲響,跟著便騰起一片黑墨如雲,烏光大作,在離天火海中左衝右撞,乃甚於能夠吞噬離火入腹,可怕至極。雲澤見狀,臉上頓時慘白,是瞧得極為清楚,那所謂的黑草黑石黑鬆,原本該是生機勃勃如常模樣,一片青翠,卻因這難以數計的鬼蟲照夜清才變成了烏黑顏色。若在尋常,照夜清也不過是尋常可見的螢火蟲,因腹下黃光而頗為受喜,尤其許多鄉下人見過最多,卻不曾想,螢火蟲這般尋常小蟲到了鬼山,也會變成這般,就連腹下黃光都作烏黑顏色,極為凶殘。如石坪上入內一丈遠的那具白骨,想來也是與這鬼蟲照夜清脫不開關係,就隻需踏入石坪一步,就會被群起而噬。隻是那具白骨生前也該修為非凡,方才掙紮許久,入內一丈,而若換做他人,隻怕是連掙紮都不太可能。而如今離天神火落下,這些鬼蟲照夜清便再不能伏於草木之間,盡都連成一片,如同呼嘯而起的可怖旋風,嗡聲震耳,竟是生生將那洶湧落下的離天火海生生拖了起來!


    離火銅爐滴溜溜旋轉,雲鴻仁麵色也略有發白。


    他盯著石坪上的光景,一陣咬牙切齒,更見到許多鬼蟲照夜清不顧離火,徑直衝了過來,接連撞在那層光幕上。光幕如水波蕩漾,似有激電一般,鬼蟲隻稍有觸碰,便立時化作灰燼。卻縱然如此,雲鴻仁臉色也並不好看,那鬼蟲數之不盡,猶如一團騰空而起的黑魔,洶湧撞來,乃甚於不知何時響起一陣吭哧吭哧的古怪聲響,是那靈紋光幕都成了鬼蟲照夜清的口中食糧,陣陣漣漪蕩漾開來,越發顯得虛浮無力,近乎破碎,便連地上的精血靈紋都開始隱有潰散之象。


    “雲鴻仁!你...!”


    雲鴻陽看得臉色大變,也不再叫仁哥兒,直呼其名。


    卻雲鴻仁一心一意催動離火銅爐,對雲鴻陽並不理會,而那離火銅爐也猛地暴漲一倍有餘,兩個風口不斷噴吐離火,灑下一片威勢更大的火海,將那些鬼蟲燒的滋啦有聲。卻鬼蟲照夜清如烏雲蔽日,殺之不盡,雖是被離火壓住了片刻,卻很快就又重新騰起。


    也似是覺得這離火銅爐過於凶險,那許多鬼蟲照夜清也不再理會靈紋光幕,轉而形成一道黑龍,烏泱烏泱地匯入離火之下。而不消片刻,雲鴻仁臉色陡然急變,是那離火洶湧之中,忽有一道黑龍衝出。數之不盡的鬼蟲照夜清狂亂飛舞,竟是直接撞在那座離火銅爐上,發出“咚!”的一聲重響。


    離火銅爐不支,被撞得一陣搖晃,爐身也是凹陷下去一大塊,綠鏽都被撞掉了許多。卻此時,銅爐離火噴吐不及,更多的鬼蟲跟著衝了上來,吞噬離火,啃咬銅爐,發出陣陣交雜在一起的喀嚓聲,令人牙酸。


    而至此時,又有許多鬼蟲分了出來,要衝破靈紋光幕。


    “該死!”


    雲鴻仁一陣咬牙,終究是低估了這些鬼蟲,再看如今情形,隻怕求取太歲不成,反而還要將這離火銅爐也一並搭了進去。


    卻事關生死,雲鴻仁也還算果決,縱是心有不甘,也將手中劍刃一轉,在靈紋終於堅持不住破碎時斬出大片神光,帶著開山斬海的氣勢斬向那大片鬼蟲,發出一陣沉悶轟聲。卻雲鴻仁看也不看,轉身收劍,隻邁出兩步便已經來到雲澤身旁,單憑一隻左手就將他拎起,迅速奔逃。


    雲鴻陽動作更快,早先見勢不妙,便已經飛逃而出,卻雲鴻仁後發先至,短短幾步就已經趕了上來。


    “日後若是沒有足夠的本事,就別再逞能!”


    雲鴻陽緊咬牙關,滿腔恨意,有心想罵,卻終究還是忍住,但語氣表情依然不好。


    雲鴻仁不答,隻是扯著麵無人色的雲澤一路飛逃。


    在來之前,雲鴻陽也曾問過三伯雲溫河,知曉鬼山惡土中,寶藥太歲算不上常見,卻也並非罕見,而除卻這石坪黑水潭外,別處孕有寶藥太歲的惡土少說還有六處,雖然凶險,卻也不至於此,便是雲鴻陽孤身前往,也未必不行。卻雲鴻陽為求穩妥,方才找到雲鴻仁提出求助,而後者言說曾在這石坪黑水潭中見過真正頂級的紫金太歲,八九成的把握沒有,但六七成就十分足夠,也正因此,雲鴻陽才一時心動,答應來此尋真正頂級的紫金太歲,又答應了帶上雲澤,卻沒成想,最後竟是這麽一個落荒而逃的局麵。


    雲鴻陽咬牙切齒,而回頭再看時,則被嚇得亡魂皆冒。


    那黑壓壓猶如一片飛墨的鬼蟲照夜清烏泱烏泱,近乎於遮天蔽日之勢,一路追來。而慌不擇路之下,雲鴻仁與雲鴻陽更是沒能回到石橋,在逃出約莫三五裏後,就遇見一座斷崖。


    崖下深不見底,黑雲壓霧,而對過山崖卻是足在十丈開外。雲鴻仁麵上發白,額頭見汗,好歹是及時放下雲澤,拉住雲鴻陽,才沒讓後者直接一躍而去。


    “這是落雲崖,過不去!”


    雲鴻仁隻說一句,隨後便拔出玄玉長劍,轉身麵向追來的大片鬼蟲。


    落雲崖,雲落崖下,是號稱“飛鳥不能渡,雲霧垂山穀”的絕險地勢,便連飛鳥雲霧都不能越過,更何況尋常生靈?而雲鴻陽雖是不修靈紋,未學風水,卻對一些險地惡土也有耳聞,知曉落雲崖之名,立時臉色慘白,待到回頭再看時,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非是力竭,全是嚇得。


    鬼蟲照夜清難以數計,仿若一片黑雲壓來,嗡聲震耳,所過之處,便連焦黑枯木、聳立頑石都被瞬間啃食得幹幹淨淨,更枉論血肉人軀?雲鴻陽兩股戰戰,麵無人色,盯著大片大片飛來的鬼蟲照夜清,說話時都帶著顫音哭腔。


    “雲,雲鴻仁,你幹的好事!說什麽先下手為強,六七成的把握,現,現在好了,咱們全得死在這兒!”


    雲鴻陽眼睛都隱隱發紅。


    雲澤先前被雲鴻仁隨手一丟,摔在地上,到現在也才將將爬起身來。他瞥一眼雲鴻陽,又轉頭看向如黑雲壓城的鬼蟲照夜清,眉關緊蹙,卻也隻得無奈歎一口氣,隻怕是得死在這裏了。卻話雖如此,就算到了必死的境地,雲澤也未曾怪過雲鴻仁,有些東西,雲澤自己不說,卻並非不知。便如此行,先前路上交談時雲澤就已經猜到,那黑水潭裏的紫金太歲,怕是雲鴻仁給自己準備的,隻是今次恰好遇到雲鴻陽有求於他,方才借著機會來取太歲,是將雲鴻陽當成了幫手,畢竟雲鴻仁從來不曾答應過是將那紫金太歲給他。可如今看來,雲鴻陽非但不是幫手,反而百無一用,毫無作為。


    原本雲鴻陽天賦極好,年僅十九便已經有了準備突破十二橋境的修為,這是雲鴻仁也不曾做到的。而如此這般的雲鴻陽,也被雲鴻仁高看了許多,卻不曾想,雲鴻陽是生在山上,長也在山上,從未到過他處,更不曾經曆各種曲折疾苦,而要說到見識,或許他就連雲澤都無法比及,便大抵如同紙上談兵,虛有其表。


    而如今雲鴻仁已經想通,也隻得咬緊了後槽牙,暗罵幾句“該死!晦氣!蠢材!廢物!”,可該要麵對的終歸是得麵對,便在那烏烏泱泱猶如潮水一般湧來的鬼蟲照夜清撲來時,拔劍迎上,口中暴喝,卷起一道劍光長河,將迎麵而來的許多鬼蟲盡都斬落。卻鬼蟲泱泱無盡,猶若浪濤,接連而來,雲鴻仁一連斬出十三劍,劍光爍爍,更接連噴出三道精血為墨,勾畫靈紋,牽動惡土險地下的靈氣翻騰,對抗鬼蟲。不消片刻,地麵已經多了大片的鬼蟲死屍,可人力終有盡時,丟了法寶離火銅爐又先後耗費了許多氣力的雲鴻仁終是氣喘籲籲,隻得拄劍而立,臨近力竭。


    雲澤隻是默不作聲。


    人間修士,無論山上山下,練武練氣,亦或走上靈紋一道,同樣都是將境界作為根本。九品凡人境,由九而一,煉體煉氣,隨後開氣府,築命橋,熬煉髒腑通經絡,形神歸一築靈台,而後煉精化炁,煉炁化神,煉神返虛,煉虛合道,方為大能。卻如今,雲澤不過九品武夫,便比起凡人而言也並未強出多少,而麵對如此凶險,縱是雲澤有心,也是終歸無力。


    卻相較而言,身處氣府境即將突破關隘抵達六髒六腑十二橋境的雲鴻陽本該能出一份力才對,可再轉眼瞧去,那家夥正癱坐在地,盯著黑壓壓的鬼蟲照夜清,麵如死灰,身體也如篩糠般不斷抖動,已然全無戰力。


    金玉其外罷了。


    雲澤無奈,心下一陣煩悶,便接連吐了好幾口濁氣也都沒能有所緩解,也在竭力思索著如何才能為雲鴻仁搏取一線生機。畢竟雲鴻仁往日裏待他不薄,雖說今日之事大多責任都在他的身上,卻事出無常,誰也不能料到竟會落到這般境地。


    而隨著雲鴻仁越發無力,那黑壓壓的鬼蟲照夜清已經逼近崖邊,一群鬼蟲腹下黑光幾乎照在他們臉上,雲澤忽然覺得一陣悸動,心跳加速,砰砰直響,更有一股逆血直衝上來,讓他頭昏眼花。


    雲鴻仁已經遍體鱗傷,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計其數,都是被鬼蟲啃咬,更有數次險些被鬼蟲圍而殺之,都是險死還生。可縱然如此,雲鴻仁也仍是竭力廝殺,忽而一口精血噴出,憑空演化靈紋繁複,烙印在他胸口,一股蓬勃氣息便陡然衝天而起,跟著便是一記劍光長河,帶著某種近乎於滔天陰冷的氣勁,徑直撕裂了鬼蟲照夜清壓下的黑雲狂龍,帶起一陣刺耳難聽的怪叫嘶鳴。他臉上紅脹,尤其那道本就格外猙獰的疤痕,更是向著四周麵孔皮膚彌漫出一片猶似血管般的灰痕,身後更是顯化一片蒼莽深海異象雛形,浩大威壓橫掃四方,震得那些鬼蟲照夜清轟散各處。雲鴻陽麵目猙獰,睚眥欲裂,從牙縫裏擠出陣陣低吼,已近窮極,使異象雛形鎮壓前方,而後單手劍便卷起烏光萬道,劍身一轉一震,更是發出猶若鬼哭般的淒厲長吟。


    隻一瞬間,鬼蟲便死傷大半,跌落如雨,吱吱喳喳的怪叫嘶鳴更是刺耳。卻雲鴻陽不退反進,震動異象雛形,蕩起漣漪翻騰,那些個鬼蟲但凡,便立時爆碎,化成一片烏黑的血霧。


    雲鴻陽愕然轉頭緊盯著雲鴻仁背影,瞳孔縮放不定,許久才終於回神,咬緊了牙關站起身來,雖說仍是仍舊兩股戰戰,卻也翻手取了一枚寶印出來,其上刻有泰嶽青山,祭出時迎風而漲,不過轉眼便化作百丈大小,頂端山峰已經臨近古樹枝杈,端的巨大,卻隻是仍似無力,那泰嶽寶印搖搖晃晃,在半空停頓了許久不能向前。


    雲鴻仁似是察覺,緩了口氣,卻也不敢有分毫大意,竭力向前。而雲鴻陽卻始終未動,直到再過片刻,雲鴻仁即便仰仗靈紋也逐漸不支,異象雛形崩潰,口中噴血,腳步踉蹌,卻鬼蟲照夜清也被殺得四處亂飛,已然有了潰不成軍的跡象。眼見於此,雲鴻陽先前不堪模樣忽的盡都收斂,似是從未出現,麵上也再無多餘表情,眼神中盡是漠然。他抬手將泰嶽寶印穩定下來,在氣府境絕巔修為修士手中,那座寶印更是彌漫出一股黃澄澄的渾厚偉力,當真似如泰嶽一般,彌漫出厚重威壓,讓那些鬼蟲照夜清逃遁不能,嘶鳴不已,而砸下之勢雖說緩慢無比,但又壓得狂風肆虐,傳出陣陣空爆之聲。


    雲澤正眼前發黑,腦中恍惚,卻也是依稀見到,那泰嶽寶印,竟是連雲鴻仁,也一並壓迫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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