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臨城南域學院的飯堂位於東南方向懸空台上,占地極廣,三層樓閣也是飛簷掛角,古色古香。卻唯獨令人頗為在意的,便是尋常學員鮮少會去二層三層,而其中緣由,也並非是有何種阻攔,隻因一層飯食尋常,味道雖然不差,但飯食原料卻並無靈光,一如尋常凡人所用,尤其價格實惠,是除卻收了一些成本之外,便再無任何利益可圖。但二層三層卻是單獨房間,設立珍饈寶宴,飯食材料更是異獸肉、靈株草,乃甚於瑰寶靈藥也在其中,價值自然不菲,價格也便極其昂貴,須得數千乃至上萬金幣才能足夠一餐之用,是如顧緋衣那般聖地麟女級的人物也未必就能舍得消費,便更少學員會去二層三層,就理所當然。


    而一如尋常學員般,雲澤與陳子南自是去不得二層三層享受那珍饈寶宴,可飯堂空間也是極為廣闊,陳設許多長桌,便是全校學員一同就餐,也是極為足夠。尤其新生報到而至入學考試之間的這段時間,他們手中盡都握著以作臨時之用的白色磁卡,尋常飯食,就無需拿錢,著實是讓雲澤開心了好一陣子,也是難得不在山上老家還能美餐一回。


    陳子南飯量不大,一碗白飯,一碟炒菜,就已經相當足夠。


    而雲澤餐盤上,也就隻比陳子南多了兩顆半個拳頭大小的豬肉丸子,其中一個還是要給小狐狸的。


    盡管此間就餐是無需自掏腰包,可雲澤心裏也相當清楚他的飯量究竟如何,畢竟這許多年來都十分清苦,也就迫使雲澤養成了口味清淡與不能浪費的習慣,而若真要忽然換成大魚大肉全葷宴,隻怕雲澤也是毫無胃口可言。


    打過餐後,兩人選了一個靠近邊緣角落的位置坐下。


    陳子南吃相恬靜,吃得也慢,大抵是真的沒太睡醒,吃著吃著閉上眼睛,可手裏的筷子還在有意無意地往嘴裏送著飯菜,看得雲澤一陣擔心,生怕眼前這個殺人果決又滿臉迷糊的姑娘會把筷子插進鼻子裏。


    而真要仔細想想,陳子南怕也是真能幹出這種事。


    “子南?陳子南!”


    雲澤無奈,隻得將手從小狐狸身後繞到桌下,拽了拽她的衣角提醒兩聲。


    畢竟前不久才剛剛出了那種事,如今學院還未真到開學時間,人數尚且還少,可流言蜚語之類卻傳播極快,尤其是在環境最為吵鬧的飯堂裏,便隻瞧著周圍人竊竊私語和偶爾轉向這邊的目光,就知道他們口中所言大抵是離不開補天閣與陳子南。


    而倘若前不久才剛剛出過一些風頭的陳子南忽然就把筷子插進鼻子裏...


    雲澤暗自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敢想象。


    屆時,陳子南就無疑是會變成某種特殊意義上的風雲人物,乃甚於連他都會被牽扯其中。


    “她叫陳子南?倒是從沒聽人說過,哪家的?”


    鐺啷一聲,體黑刃紅的十字重槊便被橫在雲澤與陳子南麵前桌上,壓得桌腿哢嚓一聲,已經崩現裂痕,搖搖欲墜。而身為始作俑者的顧緋衣卻是黛眉輕蹙,嘴裏“嘁”了一聲,頗有些不滿,隻得將那十字重槊重新提起,再聽哢嚓一聲,便徑直刺穿了地磚,立在一旁。


    她一手端著餐盤,上麵擺滿了大塊肉食,白飯也足足盛了兩碗,都是已經冒尖,看得雲澤目瞪口呆。倘若顧緋衣真能將這些飯食吃得一點兒不剩,這般飯量,怕是比起兩個五大三粗的糙漢子加起來還要更多。卻實話實說,顧緋衣身材那是極好,胸脯高聳,腰肢纖細,就算經常提拿扛著十字重槊,手臂也是不盈一握。


    隻可惜,看似窈窕淑女罷了。


    “看看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顧緋衣砰的一聲將餐盤砸在桌上,坐在兩人對麵,一隻腳還踩在凳子上,鳳眸含煞,看向雲澤。


    “也真虧的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好意思,之前就躲在人堆裏不敢出來,現在麻煩過去了,人也殺完了,這才知道出來蹦躂,臉皮是真有夠厚的!好歹也是一米八的大男人一個,境界才剛一品也就算了,氣息虛浮,根基不穩,吃了不少靈株寶藥吧?還長得跟個娘們兒似得,瘦得也像個掉了毛的猴子一樣。話說你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兒?家裏的婢女都已經被你糟蹋得不像樣了吧!現在又盯上了人家小姑娘?嘿,也不怕被人斬了褲襠裏的玩意兒,閹了當太監!”


    “我...”


    顧緋衣一連串炮轟也似的說個沒完,讓雲澤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回應。而周遭一群看客般的其他學員則是嗤笑不已,卻也有些人在無奈搖頭,嘴裏暗道一聲“顧老虎”,跟著便趁早離得遠一些,以免遭受牽連波及。


    開陽聖地麟女顧緋衣,名號堂堂,早在甫一定下麟女地位時就已經盛名遠播。卻這所謂盛名,也並不盡如人意,其一便是天賦絕然,血氣鼓動時甚至帶有悶雷滾滾而鳴之聲,修行上一代開陽聖主深入某處生靈禁地中方才尋來的上古經文《九龍圖》,烙印九紋黑龍於肉身,體魄之強,便是稱作冠絕當代也毫不為過;其二則是豔名遠播,畢竟顧緋衣也是青山黛眉,鳳眸朱唇,更有一股超凡英氣醞於眉眼之間,極盡野性風情,隻在初次進入大眾視野便就惹得許多年輕俊傑為之傾心;卻其三,便是顧緋衣野蠻性情,不拘禮法,不受管束,更早在許久之前就被開陽弟子取了一個“顧老虎”的諢號,久而久之,也便傳了開來,是一旦遇見看不慣的,瞧不上眼的,都定要插手,輕則辱罵便罷,重則喪命才行,更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十分尋常,而一旦這位顧老虎動了真火,若非開陽聖主到場勸阻,便誰人前來,都無能讓她稍有收手。


    也正因此,顧緋衣雖是豔名傳千裏,可卻凶名更甚幾分,便許多與之相熟之人,一旦見到顧緋衣開始尋滋生事,就立即遠離,以免這位開陽聖地下來的母老虎不分四六,將他們也牽連其中。


    可這些事情,雲澤卻絲毫不知,更不知曉眼前之人是何等脾性,原本還想著解釋一番,可陳子南卻已經吞下嘴裏的白飯,率先搖頭。


    “車票,不是,太監。”


    卻說完這些之後,陳子南就重新埋下頭去繼續扒飯,很快小腦袋就一點一點的,手上也沒了動作,大抵是困意席卷,有些扛不住了。


    可她的解釋卻讓雲澤有些啼笑皆非。


    “車票?”


    顧緋衣愕然,一雙鳳眸眯成細線,盯著雲澤。


    也似在她眼中,雲澤早已有了定性,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之前,我跟她在火車上遇見過。”


    雲澤有些頭疼,怎麽都沒想到鼎鼎大名的開陽聖地麟女竟然會是這樣一位蠻橫之人,迫不得已,便隻得為了避免顧緋衣耐心太差,在心下好生斟酌言辭,盡可能簡短地將事情解釋清楚。


    而顧緋衣又是否能夠聽得進去,就隻剩聽天由命了。


    “...更何況,我也不是什麽公子哥兒,更沒做過你先前說的那些。至於為什麽長成這幅模樣...”


    話至此間,雲澤忽然就住口不言。許是有些自卑,亦或難以啟齒,便隻能抿著嘴角不知道應該怎麽才能說下去,就連原本還在一旁吃飽之後打瞌睡的小狐狸都跟著睜開眼睛,轉而看向雲澤。


    卻他身後,忽然就有人跟著接過話去。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爹娘給的天生的,這種事兒你也能有意見?”


    雲澤愕然轉頭,可薑北卻已經在他身旁坐下,手裏的餐盤也已經擺上桌子,兀自便塞了一隻雞腿在嘴裏,三兩下就吃進了肚子裏。


    “好歹你也是開陽聖地的麟女,幹嘛非得揪著這麽一點兒小事兒不放?雲小子沒什麽特別的出身,更沒什麽特別的來曆,跟這兒大部分的學員一樣,都是住在北城南域的普通凡人,好不容易有了修行機會,怎麽,你還想就憑那麽一點兒連證據都沒有的猜測,就把人給殺了?還是想把他沒開氣府的關元毀了?”


    薑北語氣裏滿是揶揄,卻說完之後就遞了一盤牛肉過去。


    “行了,這盤肉給你,消停點兒得了,你要有意指點那就給人指點兩句,要是無意指點,那就悶頭吃飯,吃完之後各回各家。今年的情況你也知道,入學考試跟往年有所不同,而且你的身份也擺在這裏,總得像點兒樣子才行。我勸你最好多準備準備,免得馬失前蹄,惹人笑話。”


    “笑話?嗬,我倒想看看誰敢!”


    聞言之後,顧緋衣鳳眸一瞪,掃視過周圍那些豎著耳朵喜歡湊熱鬧的家夥,一股子凶煞戾氣也立時縈繞了整座飯堂,壓得許多人都戰戰兢兢,不敢抬頭。


    見狀,顧緋衣鼻子裏響起一聲冷哼,從餐盤上抓起一塊兒大肉,一口就撕下大半。


    豔冠群芳,卻毫無吃相。


    薑北頗有些頭疼地敲了敲眉心,大抵是覺得眼前景象有些慘不忍睹。


    “話說,你跟這小子挺熟?”


    “有些交情。”


    薑北坦然點頭,跟著就轉過頭來,上下打量雲澤,眉關緊蹙,麵露不愉。


    “這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就從九品武夫突破到一品練氣士,境界提升得有些太快了,也難免會根基不穩,氣息虛浮,倒是真跟那些藥罐子有得一比了。這趟回去,是誰給你吃的什麽東西?藥力能到這種程度的,最差也得是種價值連城的寶藥,既然能有這種東西,就應該知道這東西不是隨便吃的才對,怎麽...”


    “是...家裏的爺爺。他說我身體底子太弱,每年都得回去一趟也是為了這個。”


    雲澤隻得挑了一些能說的,一邊垂著腦袋盯著飯碗一邊開口,真真假假,倒也有模有樣:


    “他說我以前吃下去的那些藥,藥力都沒怎麽吸收,到今年就又加了一種新的用來配合。這不,以前吃下去的那些藥的藥力就全都出來了,身體好沒好我也不太清楚,但境界確實是提升得太快,還差點兒就開了氣府。所以這近半月以來我才一直都在沉澱修為,也不敢隨隨便便就調動靈氣,生怕一不小心就因為靈氣不受控製開了氣府,到時候再要穩固根基就更麻煩了。”


    “你這小子...”


    薑北啞然失笑,隻當雲澤吃下的那些都是尋常可得、有價有市的普通靈株,否則就僅憑多年以來的藥力沉澱,便足以讓雲澤魂飛魄散,命歸黃泉。而如坐在對麵的顧緋衣也是如此,當成一個笑話聽過便罷,並未追問。


    隻是顧緋衣性情剛直,不比薑北的收斂,就笑得格外放肆。


    雲澤自然知道他們笑的是什麽,盡管心裏有些不太舒服,可有些事,是陶爺爺在他臨下山前是千叮嚀萬囑咐過不能告知他人的,否則說不好就會招來禍患。


    一如周遭那些仍是忍不住偷聽的此間學員們,先前說起寶藥時,他們可都是豎直了耳朵的,到此時也忍不住偷笑兩聲。


    旁邊忽然傳來“唔”的一聲。


    “開氣府,得有靈決古經。”


    陳子南像是剛剛睡醒,方才揉著眼睛說完,就禁不住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跟著就在身上翻找起來,許久才終於恍然大悟,一拍小腹,便從氣府裏取了一卷玉簡出來,不值錢似得徑直越過小狐狸放在雲澤麵前。


    那玉簡通體青翠,富於靈光,便隻將一落定,就立時傳出一陣風過竹林的道韻聲響,讓許多人都不禁側目,更有些人目露貪婪。


    “這個,給你了。”


    小姑娘隻聲音軟糯地說了一聲,之後便又趴在桌上,頗為費力跟著麵前的飯食較勁,似乎並不覺得那卷玉簡如何珍貴。


    可雲澤幾人卻是麵麵相覷,良久無言,便直到雲澤小心翼翼伸手打開那卷玉簡時,一縷清風便自其中吹出,淡淡竹香更是頃刻間便溢滿了整座飯堂。而那玉簡上,則是幾行青字浮現,卻著實有些古老,便如顧緋衣這般聖地麟女,也隻能勉強認出其中幾個,而要通篇真正讀下來,就著實有些為難了。


    “是南城姚家收藏的《青林古道決》,也算是件價值連城的完整靈決古經了,隻可惜已經被人打開過,其中助人灌頂明悟的真意靈韻已經沒了,還得自行學習辨別其中古字。但也無傷大雅,通篇熟讀記住之後,於修行無礙。”


    薑北眯著眼睛,已經瞧出了玉簡來曆,卻跟著就伸出手來,將玉簡合上,代替雲澤還給了陳子南。


    “這篇靈決古經是姚家之物,若非得到許可,不能隨意修行,否則一旦被人發現,說不好便會被姚家人四處緝拿。陳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來曆,可這篇靈決並非想贈就贈,而你若非姚家人,最好也不要再將此物展示出來。但我還是要代雲小子先行謝過,以他如今境界,就隻需稍加穩固,要過入學考試並無困難,而學院裏也有收錄各種靈決,其中不乏足以與之相較一二的上品古經,倒是無需冒此風險。”


    薑北這番話,不無警告周遭眾人之意,而雲澤也終於鬆了口氣。


    而陳子南則是呆呆地張著嘴巴,用了許久才終於大概明白了薑北的意思,便點點頭,將那卷玉簡收了回去。


    可薑北卻和顧緋衣相視一眼,沉默搖頭,眼神中都是有些古怪,拿捏不清眼前這個一臉迷糊的小姑娘究竟有著什麽來曆,南城姚家收錄的靈決古經也能說拿就拿,說送就送,卻其聲名,又從未聽聞。


    如此一個來曆古怪的姑娘,薑北與顧緋衣自是頗為在意,卻隨後也未曾多問什麽。隻在雲澤實在插不進話的閑聊中,也才終於知曉薑北實際年齡隻比他大出一歲,是此間學院中的二級學員。畢竟薑北出身薑家,具體身份如何,雲澤自是不知,可北臨城南域學院卻是薑家一手操辦,薑北會在這裏,也是理所當然。而再說起補天閣時,也是薑北開口解釋,言道補天閣來曆非凡,乃是亂古靈神所建,曆經遠古上古幾個時代,至今尚存,也是與學院一般的進修學府,無關種族,無視來曆,而其中收錄各種古經,便是聖地世家也稍有不及,方才引得許多人對其趨之若鶩,卻也並非誰人都能如願進入其中。便依著薑北所言,是但凡能入補天閣者,皆乃人中龍鳳,無一平庸。


    隻耳聞如此,雲澤便心下暗歎,再無任何想法。


    而晚餐過後,臨分別前,薑北也再三囑咐,要雲澤切莫貪閑,得盡快穩固根基,以免出現意外。


    便如著雲澤此般境界,入定修行也與休息一般,並無任何不妥,隻前幾日怕是要稍稍有些不適,會覺得頭腦昏沉,全身乏力,卻一旦習慣了用入定修行代替睡眠,便就再無不適之意。


    如此一來,雲澤也隻得依著薑北所言,便連夜間也在穩固根基境界。卻唯獨會讓雲澤在意的,就是與他共居一室的室友已經外出了整整一天,而至夜間也仍是未曾歸來,這原本該是兩人居住的弟子房,就反而隻有雲澤一人。


    ...


    度朔山上,雲家府邸。


    雲老爺子仰躺正房廊前,搖晃藤椅,頗為清閑。他前不久才將將送走孟支離,是新鍛的兵刃遇見難處,前來請教。而雲老爺子雖是不曾真正著手於煉兵一道,卻畢竟見多識廣,稍有聽聞,而孟支離所遇難處,也無非就是材料不能相容,雜質不能剔除之類,便依著雲老爺子所見所聞,提出一些建議,孟支離就能有所明悟,隻待回去嚐試過後,便可知行與不行。


    卻前腳孟支離剛走,陶老爺子便找了過來。


    “真不讓他們下山?”


    陶爺爺搬了一把藤椅坐在一旁,毫不客氣,徑直取來旁邊藤條編織的矮桌上一壺靈茶,自斟自飲了一杯。


    “前次後山上,陽哥兒被開哥兒一杵奪命的那回,你就該已經看出了一些問題。陽哥兒也好,離兒與煙兒也罷,這一輩的小家夥兒裏,是除了仁哥兒曾經偷偷摸摸私自下山之外,其他人就從未見過山外光景。說的難聽點兒,這樣的他們,就比起被圈養的牲畜也沒差多少,見不到山外光景,也不曾入世曆練,空有境界修為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否則陽哥兒命橋境巔峰已經臨近十二橋境,哪怕開哥兒的搏殺真解與經驗手腕強得驚人,可他畢竟隻是九品武夫,氣力勁力極為有限,陽哥兒怎麽都能留得命在才是!”


    “嗯,實話。”


    雲老爺子眯著眼睛躺在藤椅上,隨意應了一聲,卻仍是將藤椅兀自前後搖擺。


    見狀,陶爺爺眉頭一皺,跟著便是一歎。


    “隻怕是日後有些地方還得用到他們,卻又不太頂用。境界修為再高,也隻是空殼子,花架子,雖說與人搏殺,境界修為是根本。卻倘若以十為極,境界修為若非與人差距極大,便就隻能去其三,靈決古經再去其三,剩餘有四,便是搏殺真解與經驗手腕,才是大多時候真正擔以重任之所在。可山上這三人,搏殺真解與經驗手腕都是極度匱乏,便連仁哥兒,除非陷入生死之局,否則就必然不能與山下那些麟子麟女相提並論。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可你卻仍是不肯放他們下山,這...”


    “並非不放,隻是時機尚未有可。”


    雲老爺子不勝其煩,皺眉睜眼,坐起身來,眸中顯露寒光,開口將其打斷。


    “你口中所言這些,我又如何不知?鴻陽之事,隻能算是一場意外,但我那日也與雲開說了,殺人者,人恒殺之,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更何況鴻陽資質有限,不堪大任,死便死了,無妨大雅,無關大局,你又何必如此斤斤計較?還是那張麵具戴的久了,真把自己當成那些崽子的好爺爺了?”


    聞言,陶爺爺當即一愣,旋即便沉默下來。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雲老爺子冷哼一聲,重新躺了回去,闔上雙眼,繼續假寐。


    “如今日這般,你是首次,卻也得是最後一次才行。那些崽子該如何,我心裏自有定數,日後,有關這些的就莫要再提。”


    說罷,他稍稍一頓,將藤椅再度前後搖晃起來。


    “風鈴響,故人歸,抓緊時間辦事去吧。記得早去早回,夢煙已經到了突破命橋之際,你也記得上點兒心,把事情辦好了,也別自以為已經做過幾次就輕心大意。若是因你露出馬腳出現意外,前院那棵老桃樹,我便齊根伐斷,丟去鬼獄,讓你生亦不能,死,亦不能。”


    天地之間有清風,徐徐而來,森然入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淞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淞南並收藏不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