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顛倒詩,雲澤其實很小的時候就曾經聽人說起過,但卻始終沒聽懂,也就隻是當成一個笑話看過聽過,一笑而過。可如今又有聽聞,雲澤就忽然知曉,大抵其中還另外有著怎樣的深意,隻是依然不能真正明白罷了。


    但無論這位真名高玊的高老先生,忽然吟出這首顛倒詩的深意究竟如何,雲澤都並不怎麽在意。


    世事無常,不如意十之八九嘛。


    倘若當真能夠事事如意,如今的世道,自己的處境,也就不會變成今日這番局麵。


    兩個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沒有再繼續多說其他,一路緩行。回到茶樓的時候,夜色更濃,已經快到亥時。茶樓依然燈火通明,因為高老先生此間並未在台上說書,台下的一眾茶客,也就隻是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隨意閑聊,算不上吵吵嚷嚷,但也鬧鬧哄哄,唯有鮮少的幾人並未與旁人一起,而是各自坐在固定的位置上,喝茶吃點心。


    瓜子果脯,林林總總算下來,每張桌上都有三五碟,一壺茶飲盡之時,也就吃得差不多了,不會浪費也或如何。


    左邊角落裏膚色黝黑的矮漢,中間胸有溝壑的美人兒,以及右邊腰背佝僂的老人,都在最前排的固定位置上,乃是高老先生的親自安排。也便是說,無論這三人來得早或晚,都不會有人膽敢搶占了他們的位置,這在這座不大的茶樓當中,也可以算是一條明文規矩,畢竟嵇陽牛鬼蛇神之流雖然為數眾多,但其中真正能夠拔尖的,修為境界與日常行徑能被高老先生看得上眼的,也就隻有這麽幾人罷了。至於其他的那些,無論如何不滿,都隻能往後靠。


    畢竟真名高玊的高老先生,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位魔道巨擘。


    而也正是因此高玊高老先生的存在,這麽多年以來,嵇陽這處無法之地,才能在被萬夫所指的同時,一直安然無恙。


    表麵上是姚家出了很大的力,但歸根究底的真正原因,還是在於高老先生親自出麵製定出來的一條又一條規矩,以及其本身在嵇陽的人脈聲望,才能讓這些無法無天,並且視人命如草芥的惡匪大盜乖乖聽話,隻在規矩之內做事。


    但其實所有規矩一旦總結起來,也就隻有一句話罷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也正因此,白天時候的嵇陽,看起來才會十分平靜,最多隻是小有摩擦罷了,便如有人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忽然撞到了什麽人,踩了誰的腳,或是隨手丟出的垃圾,莫名其妙到了誰的腳底下,妨礙了人家正常走路。


    然後晚上的時候,就會變得截然不同。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隔夜難眠。


    高老先生駐足在茶樓門前,與雲澤簡單說了這些,又順便一一指過台下最前排的那三人。


    左邊膚色黝黑的矮漢,真名史墨,雖然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卻是個重義氣的真正江湖人,並且說一不二,無論是答應了別人什麽事,還是說要殺人一家老小,滿門屠盡,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絕無虛言。


    中間衣著“窘迫”的美人,真名章蘿,是個迎奸賣俏,修行采陽補陰之術的,最好勾搭不知情的青壯男子隨她一起回去,吸幹榨淨了,就會留下輕裝男子一口氣,然後剝光了衣服趁著天還未亮就丟去大街上,但卻是個很守規矩的,不會平白無故就殺人,如其所言,就是她所做的這些,其實算是一筆有來有往的交易,各取所需而已。


    右邊腰背佝僂的老人,真名公山忌,是個殺人食肉,吃人腦漿的惡徒,卻也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才隻能如此,並且平日裏也是格外的控製自己,若非十分必要,也或自身情況到了緊要關頭,就很少會主動殺人,並且即便要殺,也都是殺些窮凶極惡之輩,幾乎從來不曾對無辜之人出手,更不會對來往於南北兩城之間,途徑嵇陽的凡人出手。


    前者後者,都是煉精化炁境的修為,隻有那位衣著“窘迫”的美人稍差些許,乃是靈台境,看似有些上不得台麵,但無論前者後者,也或那位美人,其實已經相當不差,一旦放在一些小地方,就是足夠坐鎮一方的強者,甚至若非聲名狼藉,這三人,都可以隨隨便便找一個三流家族也或門派,做一個十分閑散的客卿長老,不但吃喝不愁,並且掌有大權。隻可惜,前兩者是看不上那所謂的三流家族也或門派的客卿長老,而後者,則是因為自己的身體原因,無奈被驅逐出門,飽經風霜多年,最終來到嵇陽才終於算是落穩了跟腳。


    都是實打實的頂尖人物。


    “在你看來,這些人的修為境界可能算不上很高,但那也隻是因為你之前所接觸到的層麵,其實是遠在尋常人之上的。可如果小兄弟能夠在平日裏多加注意一些,就同樣可以發現,在你們學院當中就學的那些學員,其實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最頂尖的,自然就是如同小兄弟這一類的出彩人物,可在你等之下,還另外有著許多看似上不了台麵的小人物,他們的修為境界,在你們已經開始準備著手於十二橋境,也或靈台境,甚至煉精化炁境的時候,還依然停留在凡人九品境當中,苦苦掙紮。”


    因為看得出雲澤的神情古怪,高老先生心思活絡,就自然知曉雲澤是在奇怪什麽,輕輕一歎繼續解釋道:


    “所謂三六九等,三者位高而少,九者位微而多。也便是說,如同小兄弟你這般的人物,在這個世界上,終究隻是極少數,而其他更多的,則是在小兄弟看來,似乎是上不得台麵的小人物。畢竟這世上真正的三流勢力,無論家族也或門派,族主也或掌門,都大多是為靈台修為,長老就還要更次一些,多為氣府境到十二橋境。而一個家族也或門派,是否能夠評得上三流行列之稱,真正需要看的,也就隻是家族門派當中,是否擁有一位煉精化炁境的修士而已。”


    高老先生忽然笑了起來。


    “煉精化炁境的修士,對於天底下的大多數人而言,可都已經算得上是十分絕頂的強者了。”


    雲澤若有所悟,輕輕點頭。


    高老先生抬頭瞧了眼天色,大致判斷了一下時間,覺得差不多已經亥時了,便側過身形,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帶著雲澤一起進入茶樓當中。


    台下眾人,原本的鬧鬧哄哄,立刻安靜了下來。


    但高老先生卻並未丟下雲澤直奔台上,而是不理其他,帶著雲澤一路走向那位真名公山忌的佝僂老人,站定之後,便立刻拱手彎腰,嚇得老人立刻起身,連忙還禮。


    高老先生對此也有些無奈,起身之後,當即開門見山道:


    “公山兄,老夫接下來還有書要說,便煩請公山兄能夠見諒,準許老夫將這位小兄弟暫且安排與你一桌。稍後,老夫便會讓人再為兩位各自送上一壺好茶,與其他瓜子果脯,並且這一桌的茶錢,老夫也會自掏腰包,當作賠禮道歉,還望公山兄莫要計較老夫的匆促安排,擾了公山兄清靜。”


    這番話,高老先生是當眾說出的,當即就引來一陣嘩然。


    隻是這陣嘩然聲,來得快,去得也快。


    大堂中一眾茶客,神情迥異,各自盯著皺眉站在那裏貌似平平無奇的雲澤,暗自猜測著這個年輕人的真是來曆究竟如何,才能讓這位高老先生,暫且放下茶樓說書之事,親自前去迎接,更在來到之後,還專程為其向公山忌彎腰行禮。


    而早便已經見過雲澤這幅模樣一次的美人章蘿,則是眸光炯炯,下意識腰身挺直,胸脯挺起,饒有興致盯著雲澤上下打量,任憑衣著“窘迫”之間溝壑畢露,猩紅舌尖探出嘴角,著實誘人。


    公山忌麵帶意外之色,目光掃過雲澤,未曾遲疑,當即爽快笑道:


    “高老先生不必如此,想也知,這位小兄弟是不告而來,就難免倉促,並且能讓高老先生親自前去迎接的,就必然會是老先生的貴客。老先生便盡管放心就是,我公山忌可以項上頭顱作擔保,確保這位小兄弟可以...安然無恙!”


    公山忌斜眼看向旁邊的美人章蘿,言語之間,別有深意。


    盡管未曾指名道姓,卻也相差無多。


    衣著“窘迫”的美人章蘿,聞言之後,當即掩唇一笑,一雙媚眼形同彎月,尤其眼波漫漫,眼神勾人,當真是美豔不可方物。


    雲澤同樣瞥了章蘿一眼,隱約記得,上一次留宿嵇陽之時,確實見過這位美人,隻是當時並未出現過多牽扯,也便並不知曉其姓名。而如今再見,卻也已經並非上次境況,便在已經知曉這位美人章蘿並非何等百無禁忌之輩之後,微微點頭,以作示意。


    畢竟也是高老先生親自點過名說是可以看得入眼的,就極有可能也會在之後的宴席中出現。


    隻是不知這位複姓公山的老人,與這位真名章蘿的美人,究竟為何會顯得有些針鋒相對。


    高老先生忽然束音成線,傳入雲澤耳中:


    “老夫早先便與小兄弟說過,公山兄因為身體的原因,迫不得已,隻能靠著殺人食肉,吃人腦漿過活,但其本身卻並非甘願如此,就雖然被人扣上了魔道中人的帽子,卻也是會自我克製,若非萬不得已,不會做出那些傷天害理之事。也正因此,公山兄在嵇陽這處無法之地,其實是有些格格不入的,與很多人都合不來,其他人大多知曉公山兄究竟是個怎樣的性情,就懶得理會,卻唯獨章蘿不肯安分,經常對公山兄冷嘲熱諷,並且以此為樂。一來二去之後,兩人就徹底變成了冤家,也就隻在老夫這裏還能暫且安分片刻,而一旦離開茶樓,在外相見,雖然不會大打出手,卻也難免相互譏諷爭吵。”


    雲澤回頭看去,高老先生無奈苦笑。


    大抵知曉了情況之後,雲澤便微微點頭,不再過多理會這些,依言在佝僂老人公山忌的另一邊坐下。而高老先生也在以眼神製止了還欲多說一些什麽的章蘿之後,就返回台上。


    一張桌子,上麵擺著說書先生常用的物件,驚堂木,折扇,抹布,除此之外,就再無其他。


    驚堂木啪的一聲,摔在桌麵上。


    說的是之前沒有說完的故事。


    高老先生功力不差,繪聲繪色,讓人聽得津津有味。


    而至此間,茶樓大堂中這些茶客們也才知曉,故事裏的那個小人物,其實才是真正為禍一方的,做盡了欺男霸女之事的毒瘤禍害,而那做出了殺人滿門之事的人,則是附近某座一流門派當中,一位恰好下山曆練途徑其中,一身俠氣的遊俠兒。


    但在後來,高老先生話鋒卻又是一轉,原來那位一身俠氣的遊俠兒,是存了私心看中了那個小人物的家財萬貫,方才刻意抓了一位無辜乞丐在其麵前,作勢要打要殺,而那真正為禍一方的,做盡了欺男霸女隻是的毒瘤禍害,真正欺的,乃是無賴之男,真正辱的,乃是蛇蠍惡婦,眼見於此,便心生不滿,就立刻出手製止,卻不想反而中計,導致自己身陷囹圄,得罪了那位所謂一身俠氣的遊俠兒,更最終牽連了自家老小,無一幸存。


    “是是非非,哪有什麽非黑即白,非善即惡?”


    高老先生話音一落,手中驚堂木,啪的一聲,又一次摔在了桌麵上。


    “心有七麵,善惡難辨。人有千麵,忠奸,難現!”


    滿堂喝彩如雷鳴。


    卻唯獨佝僂老人公山忌,別有深意看向旁桌美人。


    隻是後者瞧在高老先生的麵子上,懶得理會,便在冷笑一聲之後,就繼而將目光挪向了一旁正若有所思的雲澤。


    高老先生的故事,確實是別有深意。


    但其中的別有深意,卻還落不到雲澤頭頂上,也就在大致想通了這位從來不會勸人向善的高老先生,究竟為何會說出這樣一個故事之後,搖頭哂笑一聲。忽然察覺到那位真名章蘿的美人正眼波漫漫看了過來,便回頭瞧了她一眼。


    美人兒展顏一笑,刻意將左手手肘拄在桌麵上,手托香腮,另一隻手環過胸前,手掌輕輕把握左手手肘,便將溝壑深邃擠壓得更加明顯了一些。


    眼波流媚,淺笑瑩瑩。


    佝僂老人忽然輕哼一聲,抓了把瓜子擱在雲澤麵前。


    “天下修行之人,大多男俊女俏,這狐媚子雖然樣貌出眾,但也隻是因為其自身修行了一種媚功而已,實際上平平無奇,沒什麽好看的。紅粉骷髏罷了!”


    雲澤眉頭一挑,瞧見這位真名公山忌的佝僂老人似乎麵有不愉之色,卻也並未在意,搖頭一笑的同時,也抓起了那把瓜子。


    “送上門來的,不看白不看,又不是我吃虧。”


    聞言之後,佝僂老人忽然扭過頭來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雲澤,大抵是覺得雲澤竟然能在章蘿的媚功之下也依然不為所動,就著實覺得有些驚訝。但在隨後,老人就咧嘴笑了起來,深以為然道:


    “有道理。”


    言罷,老人便徑直抓了一把瓜子在手裏,又將整個身子都轉了過去,肆無忌憚盯著那位衣著“窘迫”的美人胸前溝壑一陣猛看,口中還在嘖嘖有聲,又略微仰起一些身形,大落落開口評價,這位美人的衣著如何,身材如何,皮膚又如何,更在隨後言說自己曾經見過的誰誰誰,無論樣貌衣著也好,身材皮膚也罷,都遠非章蘿可比,並且極力捧高那位不知是真有此人,還是老人隨意虛構出來的姑娘,用以貶低眼前的這位美人兒。


    章蘿咬牙切齒,迫不得已,隻得將衣襟收攏起來。


    雲澤輕輕一歎,苦笑搖頭,對於那位真名章蘿的美人倒是並沒有什麽想法,便在回頭之後,自己倒了一碗茶,一飲而盡,瞧見高老先生已經走下台來,同時也開口叫住了已經喝幹了最後一口茶水,正準備起身離開的矮漢史墨。


    佝僂老人暫且住口,已經猜到高老先生意欲如何,同時神情不善瞥了眼章蘿,冷哼一聲。


    眼見於此,高老先生也著實有些無奈,便隻得開口打了個圓場,待得老人與美人終於暫且罷休之後,方才拱手開口道:


    “三位,老夫今日設宴,要為小兄弟接風洗塵,倘若三位無事,便一起坐下聊一聊,也好相互認識一番,以便日後有所需要之時,也能相互之間有個照應。”


    聞言之後,三人立刻麵麵相覷。


    礙於高玊高老先生的麵子,就算有事,也肯定是要暫且擱置下來的,畢竟這位高老先生此間雖然極為客套,但也就隻是表麵罷了,而在實際上,一旦將其惹惱也或有所得罪,幾乎就是必死無疑。若非如此,這位高老先生,也就根本不可能在嵇陽之中擁有這般的身份地位,更不可能讓整座嵇陽都按照他的規矩辦事。


    隻是這位其貌不揚的年輕人...


    真名史墨的矮漢,斜了一眼雲澤,咧嘴笑道:


    “高老先生,你就明說是讓我等陪酒便是,何必如此彎彎繞繞?還說什麽相互認識一番,以便日後有所需要之時,可以相互之間有個照應。這番話說得明白一些,其實也就是想要我等三人照顧照顧這個年輕娃娃罷了。”


    矮漢上前兩步,上下審視雲澤。


    “陪酒可以,畢竟也是你高老先生的貴客嘛!但要我等三人在日後對其多加照顧,就總得先讓咱們知曉這年輕娃娃究竟是個什麽身份來曆才行吧?高老先生,你也別怪我說話直白,有些事,就是得提前說清楚才行,否則一旦最終鬧了個不歡而散,你的麵子,咱們的麵子,還有這位貴——客的麵子,可就都會變得十分難看了啊!”


    真名史墨的矮漢,咧嘴怪笑,刻意加重了“貴客”二字的語氣。


    高老先生聞言之後,立刻眉關緊蹙,有些為難。


    雲澤的身份他確實知曉,並且也不會懼怕瑤光聖地以及皇朝如何,畢竟對於高老先生而言,其實生死之事,已經十分的無關緊要,就算在不久之後的將來,當真會因為自己與雲澤之間的關係,就導致自身遭受牽連,死在了瑤光中人也或皇朝殺手的手中,也根本無妨緊要,甚至還能因此了卻一件心事,就對於高老先生而言,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樁美事。


    可矮漢史墨也好,美人章蘿也罷,卻與雲澤,與雲溫書,都沒有任何關係與牽連,再加上兩人雖然不會見利忘義,卻也是義字排第一,利字排第二的人物,根本犯不著冒著會得罪瑤光聖地與南城皇朝的凶險,與雲澤站在一邊。


    畢竟雲澤如今還太年輕,修為境界也不高,其真正能夠許下的一些利益,也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存在。


    而恰恰相反的,倘若是將雲澤抓住,交給瑤光聖地也或南城皇朝,就反而能夠立刻換來既能看得見,也能摸得著的巨大利益。


    高老先生愁眉不展,方才終於察覺,今日之事,還是自己有些疏忽大意了,也才終於知曉,這強做出頭鳥的矮漢史墨,其實並非義字當先,利字隨後,並且利義分明的人物,而是利義並行,甚至利之一字,還要稍稍領先半步,方才會甫一察覺事情並非如同表麵上那般輕易簡單,就立刻拋開義字不提,隻會一門心思權衡利弊。


    至於那美人章蘿,雖然至今也不曾多說什麽,卻也沒有因為矮漢史墨的這番話,就表露出什麽不滿之色,反而是一副笑意盈盈作壁上觀的表情,就已經足夠表明,這位胸懷“大度”的美人,其實想法是與矮漢史墨一般。


    隻有佝僂老人公山忌,依然記得嵇陽這處無法之地,是因為高老先生才終於保留下來,便不談利弊,態度分明地站在了雲澤那邊。


    高老先生胸膛深深起伏,做了一次深呼吸,轉而看向雲澤,略作沉默之後,方才終於開口問道:


    “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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