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雲府之後,始終光著屁股的錢淼,就第一時間找到一處有水的地方,是個用來裝點景色的假山池塘,兩腳一並,用力一躍,就一個猛子紮進水裏,入水瞬間,沒有帶起絲毫水花,隻有寥寥數圈細微漣漪,像是一顆水珠砸進水麵,融入其中,消失不見。


    這種術法,還真是稀奇。


    雲澤站在池塘邊上好奇張望了片刻,確實已經無法找見錢淼的蹤影,也不知是去了哪裏。


    雲府上下有水之處極為繁多,大大小小的院子,除了雲澤那座寧心院外,幾乎都會有著至少一條纖細水流橫貫而過,再不然,就是諸如此類用來裝點景色的池塘,水流源頭的具體來曆各有不同,說法極多,可一旦追本溯源,就會發現,無論這些水流源頭究竟有著怎樣的說法來曆,有著怎樣的與眾不同,其實全部都跟度朔山的地底龍脈息息相關。


    所以對於錢淼而言,整座雲府,足可謂是四通八達。


    雲澤沒在這裏浪費時間,稍作沉吟,便往堂屋走去。


    駝背老鬼正坐在門口台階上,聽到腳步聲後,站起身來,整個背部幾乎已經彎成了一座小山包。真名楊晃的駝背老鬼,一隻手握拳,錘了錘佝僂腰背,然後轉過身去邁出一步,恰好擋住了房門。


    雲澤看他一眼。


    駝背老鬼嗓音沙啞地抬頭笑道:


    “哥兒可是已經有些年頭沒有回來啦,這些年,過得可好?”


    雲澤麵無表情點了點頭,隨後麵露笑意,拱手問道:


    “還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駝背老鬼忽然笑了兩聲,搖頭說道:


    “六小姐的《百鬼圖錄》,如今就在哥兒手中,又豈會不知老奴姓名?說是知根知底,也不為過吧?”


    駝背老鬼歎了口氣,原本擱在背後錘腰的那隻手,忽然展開,衝著彎曲腰杆用力一按,就聽哢嚓一聲,身形隨之猛然一抬,雖然腰背仍是不免有些佝僂,卻也已經直起大半。


    楊晃一張宛如樹皮的粗糙老臉,都皺成一團。


    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眉眼舒展,咧嘴而笑。


    “彎腰時間長了,不太舒服,就想著伸展伸展筋骨,讓哥兒看笑了。”


    雲澤麵上笑意漸漸收斂,目光越過駝背老鬼,看向房門緊閉的堂屋,眯了眯眼睛,雙手微微放下一些,略作沉吟之後,便重新拱手笑道:


    “既然老爺子此間不太方便,我就不再打擾了,隻是還要煩請楊老前輩代為轉告一聲,就說孫兒雲澤已經來過。”


    聞言之後,楊晃笑著點了點頭。


    卻在雲澤轉身離去之後,方才沒走幾步,這駝背老鬼忽然說道:


    “哥兒以前可不是這麽稱呼家主的。”


    雲澤腳步一頓。


    駝背老鬼眯眼看著雲澤背影,嗓音沙啞地笑了兩聲,莫名給人以陰森詭譎之感。


    雲澤轉過身來,笑著說道:


    “以前的時候,身邊都是俗世中人,說話稱呼,大多數人都保留著以前的習慣,但現在畢竟已經有所不同了,身邊很難還能見到俗世出身的凡人,所以說話稱呼,行為習慣,就難免受到旁人影響,逐漸向著人間靠攏。或許這也算是人雲亦雲?”


    駝背老鬼沉默不語,過了許久,才微微點頭,似是接受了這樣的說法。


    雲澤拱手作揖,轉身離去。


    駝背老鬼重新坐在台階上,等到雲澤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後,就抬頭看向已經逐漸明亮起來的天色。日出東方,陽光穿過桃樹極為繁密的枝椏,斑斑點點灑落下來,其中一道陽光恰好照在他的半邊臉上,刺眼無比。


    楊晃渾然不覺,忽然問道:


    “澤哥兒是故意如此?”


    恰有一陣晨風吹來,這棵號稱盤曲三千裏的老桃樹,枝椏搖晃,沙沙作響。


    楊晃嗓音沙啞地嗬嗬笑了兩聲,腰背重新佝僂下來,將下巴墊在膝蓋上,眯著眼睛,將腦袋左右搖晃,好像是心情不錯,便開始輕聲哼唱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兒,隻是曲子的內容著實有些不堪入耳,是他生前在那負箕遊學的路上,偶然途徑某座村鎮,跟著其中某座花樓裏的風塵女子學來的。


    若是女子哼唱,嗓音嬌媚,絲絲入耳,自是誘人無比。


    可這嗓音沙啞的駝背老鬼唱出來,就給人以陰冷森然之感。


    日頭漸高。


    堂屋裏忽然傳出砰然一聲。


    駝背老鬼睜開眼睛,微微直起身形,將腰靠在身後石階上,繼續哼唱那隻葷話連篇的曲子。


    又過片刻,真名周繇的船家老人,這才終於開門現身,頭頂的鬥笠掛在背後,寸發不生的腦袋上,本就傷疤縱橫宛如樹根虯結,如今卻又添了許多新傷,宛如溝壑一般,從頭到臉,左邊眼睛也被人給完全搗爛,血肉模糊,渾身上下鬼血淋漓,一步一個漆黑如墨的鬼血腳印,神情萎靡,喘氣聲中也夾雜著明顯顫音,方才緩緩抬腳邁過門檻,後續跟上的另一隻腳,卻一個不慎磕在門檻上,老人便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鬼血四濺,像是一團墨水潑在地上。


    周繇沿著隻有寥寥幾級的石階滾了出去,最終躺在石板小路上,僅剩的一隻眼睛半睜不睜,手指偶爾抽搐,鬼血浸透了身上那件粗布麻衣,很快就在身下匯聚形成一片血泊。


    楊晃嗓音一頓,抬頭看向麵無人色的周繇,咧嘴一笑。


    “你就是個不記打的狗脾氣,非得挨到身上了,才知道後悔。”


    周繇眼睛瞥他一下,扯了扯嘴角,模樣淒慘地嗤笑一聲。


    楊晃皺了皺眉頭,卻很快就放鬆下來,也不惱火,真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頗為費力的用手撐著身體站了起來,拍一拍屁股上的灰塵之後,就背著雙手抬腳離去。


    不多時,就有一位《百鬼圖錄》上排名極其靠後的鬼仆,拎著水桶拖把走了過來,對於躺在地上的周繇視而不見,悶不吭聲地清理地上那些漆黑如墨的鬼血。


    真名雲凡的雲老爺子,拎著一把藤椅走出堂屋,瞥了一眼地上的周繇,不作聲,在附近找了一個陽光還算不錯的地方躺下,優哉遊哉曬太陽。


    許久之後,周繇這才緩過氣來,艱難起身。


    雲老爺子躺在藤椅上,正前後搖晃,忽然開口道:


    “從後麵下山。”


    周繇腳步一頓,回頭看向眼也不睜的雲老爺子,沉默片刻,轉身走了另一個方向。


    ...


    回到寧心院後,雲澤隻在屋裏待了不到一盞茶時間,就換了一件衣櫃裏的雪白袍子,起身出門,恰好撞見迎麵而來的雪姬,手裏端著一隻托盤,上麵擺了兩碟糕點,一壺茶水。相遇之時,這位一向清清冷冷的雪女,眉眼間悄然多了一點微不可察的笑意,轉瞬即逝,隨後屈膝施禮。


    雲澤擺了擺手,在門前台階上坐下,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寧心院裏,最早的時候,其實院子裏極為空曠,除了一條長條石板鋪築的小路之外,就隻有修剪整齊的草坪,如今卻多了一座鬼山水池,丈許方圓,同時也是一座袖珍惡土,模樣雖然不太好看,可比起往日裏的空空蕩蕩,終歸是要顯得好看一些。


    水池周遭,生了一圈瓊花異草,便是寧心院裏唯一的風景。


    雲澤兩根手指捏起碟子裏的一塊兒糕點,塞入口中,雪姬輕挽衣袖,倒了杯茶水,遞到近前。


    雲澤喝了口茶,混著嘴裏的糕點一並咽下,開口問道:


    “六姑姑近況如何?”


    雪姬攏了攏衣袖,將雙臂疊放膝蓋上,言簡意賅道:


    “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


    許久之前,秦九州就已代替雲澤到過東海岸邊,與那真名周繇的船家老人詢問雲溫裳近況,雖然言不盡詳,隻有寥寥幾句,卻也要比雪姬說得更多一些,隻是雲府上的這些鬼仆,真正值得雲澤相信的,其實沒有多少,也就已經押寶於他的五位而已,所以在此之前,雲澤隻能算是稍稍安心,但歸根結底,還是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


    直到此刻,才能算是徹底放心。


    雲澤將杯子裏的茶水一飲而盡,起身拍了拍屁股。


    “六姑姑可在修雲院?”


    雪姬輕輕點頭,起身說道:


    “哥兒一路舟車勞頓,不再吃些東西休息一下?”


    雲澤搖了搖頭。


    “不必了,這次回來其實算是忙裏偷閑,住不了太久,更何況烏瑤二娘還在岸邊等我,所以看過了六姑姑的近況之後,再拿些東西就走。”


    說著雲澤已經邁步走出。


    雪姬回頭看了一眼擺在台階上的糕點茶水之後,便不再理會,快步追上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雲澤,輕聲問道:


    “哥兒需要拿些什麽?”


    雲澤搖頭道:


    “府上的東西都有什麽,我是一無所知,所以這事兒還得你來幫我拿主意,總之就是可以幫人提升修為的靈株寶藥,或者丹藥也行,效果最好能夠顯著一些,不過藥力也要足夠溫和,畢竟用藥之人,如今還是尚未涉足修行的凡人,需要強行提升修為境界,使之開辟氣府,延命百年,所以很多靈株寶藥都不適用,但吞服之後有無弊端,倒是無需考慮。”


    聞言如此,雪姬眼神有些狐疑,卻也並不打算追根究底,想了想,開口說道:


    “可以用來提升修為的靈株寶藥,府上確有不少,倘若無需考慮吞服之後的弊端,數量更多。但哥兒的朋友既是想要開辟氣府以延命,那麽此人若非行將就木,便是氣咽聲絲,且無論哪種情況,身體都會虛弱已極,如此一來,絕大多數的靈株寶藥,便不再適用。”


    雪姬低頭沉吟片刻,緩緩說道:


    “雪玉參、雀尾花,隻此兩種,再無更多,而若隻為開辟氣府,此兩種各取一株,就已夠用。”


    雲澤了然。


    這兩種靈株寶藥,《白澤圖》中都有提及,前者形同尋常土參,隻是通體瑩潤,宛如羊脂白玉,便得雪玉之名,雖然算不上是價值連城,卻也因為不太常見,便價格不菲。後者與之相較,效用相仿,模樣迥異,並且還要更加罕見,故而市麵價格也要比之更高一些,一株生長年份相對常見的雀尾花,往往能夠賣到大幾十枚靈光玉錢,而若需要一些生長年份不太常見的,價格就會更高許多。


    此兩者,也在雲澤提前做好的考慮之中。


    事情能夠如此順利,最好不過。


    兩人在半路分道,雲澤繼續去往修雲院看望六姑姑,雪姬則是去取靈株寶藥。


    等到抵達修雲院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雲溫裳正在龍口溪邊曬太陽,也似是心情不錯,眼角眉梢帶著淺淺笑意,赤足踩在清澈水麵上,輕輕搖晃,偶爾抬腳帶起一片水花飛濺,眼角眉梢的笑意,還會隨之變得更多一些。


    雲澤走到近前,席地而坐。


    也似是早就知曉雲澤回山之事,雲溫裳嘴角帶笑,伸出一隻手放在雲澤頭上揉了幾下,省去了那些見麵之後用以寒暄的客套,輕聲問道:


    “這次回來,要住多久?”


    雲澤抬頭看去,眼睛被陽光灼得生疼,便眯成縫隙。


    “忙裏偷閑罷了,也就一兩天。”


    雲溫裳輕輕點頭,“嗯”了一聲便收回手掌,低頭看向安謐流淌的溪水,雙腳浸泡在水中,輕輕搖晃,蕩起漣漪陣陣。


    雲澤抬手揉了揉眼角的淚水,動手脫去鞋襪之後,也將雙腳踩進清涼溪水。


    龍口溪還是一如既往,隻是其中已經少了那些依稀可見的些許金光,變成了平凡溪水,卻又偶爾有些雪白梨花,從溪水上遊隨波而來,偶有一片流經雲澤落腳之處,便粘在腳麵上,不再離開。


    雲澤伸手拾起那片花瓣,喃喃說道:


    “先有梨林,又有桃樹,還能落下這麽大的一片陽光...”


    雲溫裳看他一眼,很快就將目光收回,默不作聲。


    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沒必要非得說破才行,尤其前段時間忽然出現的那部古書,簡直如同一塊兒巨石砸進了本就暗流洶湧的水中,激起一陣驚濤駭浪。所以最近一段時間,無論雲溫裳還是雲溫章,甚至包括諢號三水的錢淼在內,說話做事,都已變得格外小心,生怕會因一時不慎,就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但更怕的還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雲溫裳雙腳輕輕搖晃,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是萬般無奈,其實她有很多話想說,隻是礙於頭頂那棵蜿蜒盤曲三千裏的大桃樹,便不能開口,甚至需要隻字不提。


    雲溫章可時至今日也還躺在床上。


    就因前段時間,他在雲府後麵以靈紋陣法“遮掩天機”,不僅被陶老爺子“看”在眼裏,並且還被雲老爺子叫了過去。具體發生了什麽,雲溫裳並不知曉,但以雲溫章的性子而言,顯然不會信口妄言,畢竟儒道修士,條條框框的規矩極多,其中就有一說,謂之“心不妄念,身不妄動,口不妄言,君子所以存誠。內不欺己,外不欺人,上不欺天,君子所以慎獨。”


    所以麵對雲老爺子的質問,雲溫章唯一會做的,就隻有可能沉默不語,而最終的結果,就是被雲老爺子親自出手打出堂屋。舊傷方才痊愈未有多久,又添新傷,尤其雲老爺子此次出手之時,口中曾有言道“以示懲戒”,便下手極重,於雲溫章而言,已經傷及根本,如同一隻用來裝水的瓦罐,被人打出了數條縫隙,便在雲溫章昏死整整兩天醒來之後,修為境界就已跌落入聖,並且體內氣機還算時刻消散,倘若不能盡快修補自身無形存在的“裂縫”,再有不久,修為境界就會再次跌落。


    雲溫裳低頭不語,眼神複雜。


    這件事雖然沒將她給牽扯在內,但雲溫章落到這般境地,也是雲老爺子殺雞儆猴。


    雲溫裳抿了抿唇瓣,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隻覺得忽然被魚啄了下腳趾。


    雲溫裳神情一怔,望著清澈見底的溪水,除了偶爾飄過的梨花之外,便再無他物,卻又察覺“魚”啄腳趾,立刻恍然大悟,心情也隨之變得鬆快起來。


    雲澤忽然抬頭問道:


    “姑姑知不知道烏瑤夫人?”


    聞言之後,雲溫裳微微挑眉,稍作遲疑,還是點了點頭。


    雲澤笑了笑,伸手挽起褲腿,將腿伸直,整條小腿便全部都被擱在水裏,他將雙臂撐在地上,微微後仰,眯眼望著明媚陽光,輕聲說道:


    “我管她叫烏瑤二娘。”


    稍稍一頓之後,雲澤才緩緩開口道:


    “上船之前,烏瑤二娘將我拽住,讓我給姑姑帶了一句話。她說...哪怕錯過了日落時分的晚霞,也還有明月和星辰。”


    雲溫裳聞言一怔。


    雲澤偷偷看她一眼,趕忙收回目光,繼續說道:


    “烏瑤二娘還說了,日月輪轉,總有白天黑夜,所以你要堅定不移地相信,哪怕再怎麽不見五指的黑夜,也總有一點微光存在,然後會有黎明到來。所以...父親已經死了,陰陽輪回,哪知誰是誰,又何必總跟自己較勁。人生總會有些遺憾的,夕陽易逝,韶華白首,雖然無可奈何花落去,卻還有似曾相識燕歸來。”


    雲溫裳挑起眉頭,一手托腮,笑問道:


    “這些話,真是烏瑤說的?”


    雲澤轉頭看她,然後咧嘴一笑。


    雲溫裳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一下雲澤眉心,板著臉道:


    “大哥教你讀的那些書,還真沒白瞎!”


    雲澤直接“哎呦”一聲躺在地上,捂著額頭一陣哀嚎,雙腳胡亂撲騰起來,掀起大片大片的水花四濺,到處都是,嚇得雲溫裳驚呼一聲,連忙起身躲了過去,又瞧見雲澤還在那裏使勁撲騰,雲溫裳嘴角一翹,悄悄彎腰掬起一大捧水灑了過去。


    正沉浸撒潑的雲澤,毫無察覺,直接就被溪水澆在臉上,下意識皺緊五官,然後順勢抹了把臉,坐起身來,神色幽怨地看著滿臉得意的雲溫裳,噘嘴吐出一股水柱。


    雲溫裳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雲澤雙眼一亮,猛地將手插進水裏,喊了一聲“看招”,就立刻掀起一大捧水潑了出去,嚇得雲溫裳尖叫一聲,連忙提著裙角跑向一旁,然後踢水反擊。


    兩人你來我往,水花四濺,笑聲不絕,不一會兒功夫就全都成了落湯雞。


    正在上遊晾曬梨花的希兒聽到這邊的動靜,麵露疑惑之色,匆匆丟下方才清洗幹淨的梨花趕了過去,然後就遠遠瞧見了正在互相潑水的兩人,愣了片刻,這才啞然失笑,沒有上前打擾,小心翼翼退了回去。


    半晌過後,陽光明媚下的龍口溪邊,雲澤與雲溫裳姑侄兩人全都渾身濕漉漉地躺在草地上。


    雲澤尚且還好,可雲溫裳畢竟身體還未完全恢複,累得渾身大汗,卻也早就已經無法分清哪些是溪水,哪些是汗水。


    雲澤眯著眼睛看向天空那輪白日,難得放空了一回,便幹脆閉上眼睛,放開心懷享受著溫暖陽光。隻是沒過多久,雲溫裳就忽然打了個噴嚏,將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雲澤驚醒過來,這才猛然記起,雲溫裳尚未痊愈,連忙起身,帶著雲溫裳去了修雲閣,讓她去將身上已經濕透的衣裳換了下來,在外等待的這點空閑時間,雲澤也沒打算閑著,體內氣機轟然一震,蒸幹了衣物之後,便匆匆出門。


    隻是剛剛出門沒走多遠,就瞧見了迎麵而來的希兒,手裏端著一隻托盤,上麵擱著兩碗蜂蜜薑湯。


    雲澤無奈苦笑。


    “剛才有些得意忘形了。”


    希兒微微搖頭,與雲澤並肩返回修雲閣,笑著說道:


    “六小姐的身子雖然還是有些虛弱,但畢竟也是修道之人,差不到哪兒去,哥兒不必太過擔心。更何況,六小姐剛才確實玩得很開心。”


    雲澤隻歎了口氣,沒再多說。


    待到雲溫裳換了一身衣裳重新出來,不等雲澤開口,就已經率先笑道: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方才隻是吹了陣風才會如此,其實並無大礙。”


    說話間,已經落座。


    希兒將另外一碗蜂蜜薑湯送到雲溫裳跟前,而後便抱著托盤站在一旁。


    雲澤仔細看了雲溫裳的臉色,確認無妨之後,這才鬆了口氣。


    之後沒過多久,雪姬便與木靈兒一起找了過來,還沒見人,就已經聽到木靈兒大呼小叫的聲音,雪姬緊隨其後,順便帶了雪玉參與雀尾花,原本冷冷清清的修雲閣裏,也隨之變得熱鬧起來,直到午膳過後,雲澤留下那些特意帶過來的桂花酒,又從希兒那裏拿了許多梨花酒,這才丟下木靈兒讓她陪著雲溫裳解悶兒,隻帶雪姬,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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