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書到的時候,安荔濃正在樹上摘楊桃。


    院子裏的楊桃樹掛滿了楊桃。以前,零食少的時候,村裏的小屁孩看到果子就摘,不管甜不甜。


    楊桃樹上的楊桃根本就來不及長大就入了某個小屁孩的肚。


    但這兩年,生活好了,零食的選擇多了,大家都有些看不上楊桃了。


    掛滿了樹的楊桃怎麽辦?


    很多人家用楊桃來做果脯,但楊桃的果脯的味道和口感不如其他水果,慢慢的就隻能爛在樹上或者地裏,化作春泥。


    曾經,安荔濃以為所有的楊桃都是甜的,直到來了石河村才知道原來楊桃還有酸的,超級超級酸,比檸檬還要算的楊桃。


    做果脯一般用酸楊桃,因為口感會更好。


    酸楊桃肉質更嫩更鮮,隻要舍得下糖和蜜,做出來的果脯比甜楊桃更好。


    “小荔枝,小荔枝。”安國邦激興奮的跑回來,抬頭看向楊桃樹上的安荔濃,“小荔枝,通知書,通知書來了。”


    安國邦激動得眼睛都紅了,他是大學生的爸了。


    真好。


    “小荔枝。”如果不是現實不允許,安國邦都想要立刻跑到祖宗的墳頭去放鞭炮,告訴祖宗,他們安家也出大學生了。


    別說安國邦,就是安老頭都激動得滿眼通紅,“我對得起列祖列宗了。我們安家也出讀書人了。”


    什麽鬼?


    和列祖列宗有什麽關係?


    祖宗應該感謝她為家族爭光吧?


    安老太雖然也高興,但更多是憤憤不平,因為安荔濃是要嫁出去的姑娘。如果是男娃就好了,然後又想到安國邦隻有安荔濃一個孩子......如果安荔濃嫁人......


    絕戶。


    安老太想讓安國邦去城裏看看醫生,畢竟現在手裏也不差錢了,有治病的錢就不要逃避了。趁著還算年輕,再找個女人生個兒子。


    安國邦當安老太在放屁。


    他一個女兒就能抵得上別人一打兒子。


    “小荔枝,快下來。”安國邦朝著樹上的安荔濃招招手,“通知書來了。”


    “嗯?”安荔濃坐在樹枝上,看著安國邦和李進也一起進來,然後輕輕的從樹上跳下來。正在樹下悠閑散步的小雞仔‘嗖’的拋開。


    一群老母雞‘咯咯咯’的翅膀護住小雞仔跑得飛快。


    而剛剛從樹上跳下來的安荔濃一臉便秘,因為她雙腳剛好的落在一坨雞糞上。


    想殺雞。


    “小荔枝。”李進業看到安荔濃很高興,揚了揚手裏的通知書,“給你送過來了。”


    幾年過去,李進業還是公社的郵遞員。不過,已經不是唯一的郵遞員了。以前,勝利公社沒有什麽信件和包裹,隻需要一周下鄉一次,有時候半個月下鄉一次。


    但現在,勝利公社的信件和包裹漸漸多了起來,又聘了兩個郵遞員。李進業也從普通的郵遞員升職成了小組長。


    李進業一直感激當年安荔濃給了他一份工作。因為這份工作,他的生活慢慢好了起來,然後結婚生子。


    曾經,因為身體虛弱不能幹重活不能下田不能勞累而成為別人口中的廢物,也因此而一直自卑。


    因為沒有養媳婦的本事,一直找不到媳婦,讓父母操碎了心。後來,安荔濃給了他一份工作,讓他慢慢把生活經營了起來。


    李進業感激安荔濃,但卻不知道如何感謝。他能給的,能送的,安荔濃要麽有,要麽不需要。


    高考過後,李進業就一直盯著信件,務必保證第一時間把通知書送到安荔濃手裏。


    安荔濃和商周還有小夥伴同時拿到錄取通知書,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然後都笑了起來。雖然學校都在京市,但他們選擇的並不是同一所學校。


    商周和鐵蛋選的是全國最好最牛掰的學校,而安荔濃和傻蛋選的是外語學院,安荔濃學外語,傻蛋學外貿......


    每個人都在往自己想要的人生路努力,然後收獲自己想要的人生。


    安荔濃在認真而努力,小夥伴們也一樣。


    安國邦摸著安荔濃的通知書,看了又看,眼睛閃過淚花,“真好。真好。”


    安荔濃的通知書到了,村裏其他人的也陸續到來。


    幾天後,安荔濃聽到別的村有成績高卻沒有收到通知書的八卦,也沒有放在心上。因為這可能和填報的誌願有關。


    不是成績高,就一定會被錄取的,可能會有這樣那樣的原因,也會有這樣那樣的意外。成績公布,錄取情況公布,隻要沒有一個裝滿水的水缸作膽子應該都不敢鋌而走險玩火。


    第二天,八卦又有了新的版本,因為最新的報紙公布了錄取情況。誰誰被某某學校錄取,都被公布在報紙上,然後送到各大隊各村。


    “小荔枝,聽說了嗎?”


    “嗯?”


    聽說什麽?


    這幾天,天氣冷,外麵又是毛毛細雨的,安荔濃就一直不出門,真沒有聽說什麽。不過,也知道這是村裏人要說八卦的前提。


    村裏人在聊八卦前,一般會很神秘的說‘你聽說了嗎?’‘我聽說......’


    “前進村的姑娘。”


    啊?


    哦。


    那個成績很高卻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的姑娘。


    安荔濃聽安國邦說起過,當時安國邦一臉唏噓,慶幸安荔濃和商周的通知書沒有出什麽意外,否則他也不知道要怎麽辦。


    小姑娘的父親來找安國邦,問應該怎麽辦?對通知書有疑問應該去找誰了解情況?小姑娘的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省吃儉用供女兒讀書,就是希望女兒能嫁個好人家。


    現在出了這樣的大事,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一臉懵逼,一頭霧水。隻能來問問安國邦,因為聽說安國邦常到鎮上、市裏去,是見過大世麵的人。


    安國邦建議他等報紙,因為報紙會公布錄取的情況。


    “聽說了嗎?那姑娘被錄取了,通知書也送過來了。”


    “送到了她家裏去。”


    哦?


    既然送到了家裏,卻沒有到本人手上,那作妖的就隻能是家人了。


    安荔濃安靜的聽著,聽村裏的嬸嬸伯娘在聊這件大事。原來,是姑娘的親媽把通知書藏了起來,因為她不想讓女兒繼續讀書,希望女兒能留在家裏幫忙幹活,過年後還能嫁人收一筆彩禮。


    但因為丈夫支持女兒讀書,所以她不敢提,隻能偷偷把通知書藏起來,準備一把火燒掉。幸好,這幾天是妯娌做飯,所以她一直沒有找到燒通知書的時間。


    “這親媽,嘖嘖。”


    “一個大學生,畢業後能賺多少錢?竟然眼皮子淺的想要嫁人賺彩禮。”


    “有這樣拎不清的親媽,也難為姑娘還能上進。”


    “也幸好姑娘上進,否則肯定被她親媽拖累死。”


    “幸好成績公布出來。”


    “也幸好通知書也公布出來。”


    哎。


    總有些家長不做人。


    也總有很多家長拎不清。


    安荔濃不關心姑娘的親媽為什麽要藏錄取通知書,她更關心最後的結果。


    結果?


    “姑娘拿到通知書啊。”


    還能有什麽結果?


    如果是別人偷藏的,還能要個補償什麽的。但自己親媽,能怎麽辦?當然是不了了之。對自己的親媽,不能打不能罵,甚至不能怨。


    “可憐的丫頭。”


    “要是我女兒能考上大學,我立刻放鞭炮慶祝,還要請全村人吃宴席。”


    ......


    安荔濃笑了笑,轉身上了山。安荔濃在路邊扯了不少野花,繞成一個小花環放在安九爺的墳墓前。


    安九爺的墳前還有一把狗尾巴草,安荔濃猜,應該是傻蛋送過來的。隻要有時間,傻蛋就會過來看安九爺,給安九爺的墳除除草,陪安九爺聊聊天。


    “九爺爺,我要上學去了。”安荔濃從旁邊折一根花枝插在安九爺的墳墓旁邊,希望能生根發芽,然後開出更多的花枝。


    “小荔枝,就知道你在這裏。”商周碰碰安荔濃的草帽,然後笑著把一個牽牛花的花環戴在安荔濃的草帽上,“怎麽不撐傘?”


    “懶。”


    不止安荔濃,石河村的所有人都一樣,平時出門不喜歡撐傘,更喜歡戴草帽穿蓑衣。草帽和蓑衣幾乎家家戶戶必備,夏天能遮陽,冬天能擋雨。


    石河村多雨水,好像一年四季都在下雨。


    夏、秋天台風暴雨季的時候,大雨一場接一場,什麽傘都不管用,還是草帽和蓑衣更實用。冬天、春天,是毛毛細雨的季節,一天接一天的下,天空灰蒙蒙一片,也用不上傘,一頂草帽就能搞定。


    石河村人的草帽多是自己編織的,稻草、野草、粽葉子等等都能是材料。不過,以稻草和粽子葉最常見。


    其中,安荔濃最喜歡的是稻草帽,因為粽子葉編織的帽子有些重,不夠輕便。安荔濃喜歡輕便,也喜歡大大的帽沿。


    總讓安國邦把帽沿編織得大大的,有些像後世海邊常見的凹造型神器度假帽。夏天的時候,安荔濃喜歡在草帽上係上壓根碎花布條,飄逸飄逸,就更像了。


    為了不被曬黑,安荔濃出門都盡可能戴上草帽,不過常常會忘記。特別是和小夥伴們一起玩的時候,常常把草帽遺忘得一幹二淨。


    有時候,戴著草帽出門,瘋玩起來就丟了。再找的時候,可能就在某個樹叢裏,某段小溪裏,或者某塊田裏......


    而更多時候,是找不到。


    安荔濃家人口數最少,但用的草帽最多,大部分都是被安荔濃不知道丟三落四在那個角落裏。


    有一次,村裏人摘青梅然後發現樹上有一頂已經被風吹雨打了很久,脆弱到輕輕一碰就能草屑紛飛的草帽,正好是安荔濃上一年不小心留下的。


    石河村,很多地方都留有安荔濃的大草帽。


    因為她總是玩著玩著就把草帽給忘記了。


    商周彈一彈安荔濃草帽上的水,“我們回去吧。有人找你。”商周往安荔濃的草帽上插一朵粉紅色的小野花。


    小野花也叫酸草。


    酸草,能吃,能解渴,但微酸。


    小夥伴們在田裏玩的時候,常常會扯一根酸草放在嘴巴裏咬......村裏人燉魚的時候,偶爾也會放一把,去腥。


    安荔濃扯一根酸草在手裏轉著,“誰呀?”


    “不認識。”


    “嗯?不認識?”


    安荔濃認識的人,商周一般認識。


    不認識,倒是奇怪了。


    因為安荔濃快要去京市上學了,很多認識的人都過來聚聚舊,送送小禮物。想陸天明、鍾健康,像製皂的一些老員工,還有已經出嫁的堂姐等等,都抽時間回來看看,說說話,聊聊天。


    雖然說來看安荔濃,但更多是和安國邦聊天。


    安荔濃和堂姐們也沒有太多的話題,如果沒有安國邦在身邊調節氣氛,安荔濃和堂姐們常常出現瞬間一片沉默的尷尬情景。


    逼得安荔濃也不想在家養蘑菇了,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安荔濃站在山頂,看著連綿的種滿了青梅的山頭,“真美。”


    風景優美,空氣清新。


    “真好。”


    希望石河村能一直一直這麽美。


    “你回京市後,你回家嗎?”安荔濃眨巴一下眼睛,好像在問‘報仇嗎?報仇嗎?報仇嗎?’


    商周搖搖頭,“沒有必要。”


    京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不一定能遇上。


    如果遇上了?


    就當不認識吧。不過,如果那些人還想繼續摻和、幹預他的人生,他也是不會答應的,會把曾經的不公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如果可能,還是不要再見了。


    血緣?


    有時候就是個屁。


    曾經,商周心心念念的想要報仇,但現在他的人生有了更有意義的事情,報仇已經不重要了。


    “好吧。你高興就好。”安荔濃拍拍商周的肩膀,“想報仇也別擔心,有我們呢。”


    “嗯。我隻是覺得沒有必要浪費時間。”


    有報仇的時間,還不如多學習,多充實自己。


    他過得好,不僅是對去世父母的告慰,也是對仇人的打擊。他越過越好,就是對爺爺和繼奶奶一家的報複。


    那家人可是希望他像爛泥一樣活著。


    而他,偏不如他們的願。


    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他的錦繡人生就正式開始了。隻要他不自己作死,他的未來都不會太差。


    而他現在也有了親人、家人。


    商周拍拍安荔濃的草帽,“那些人不來找麻煩,我們就當不認識。”


    說起那些人,商周都覺得需要漱口,太髒太惡心了。


    “我們趕緊回家吧。有人正等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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