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5月22日17時。多雲轉小到中雨。


    新城市委,在大雨中迎來了新市委書記和一百多位老百姓


    這是今年以來新城市第一場雨,剛落地時,冒出絲絲青霧,緊接著升起了熱氣騰騰的蒸汽。城裏人全都到門外看著天,讓雨水淋著,誰也不願意進到樓裏去;農民們則跪到田裏一個勁兒的給老天磕頭:老天呀,你終於睜開眼了,下吧!下吧!下上他個七七四十九天,我們給你獻豬頭、獻全羊……


    新城市常務副市長程忠兩天前在省城對於波說過:新城水的形勢已經吃緊到了極限,老天要是再不下雨,不出十天,非出大亂子不可。這不,剛三天就下雨了!


    在新城市委大樓前迎接省委陳書記和省委、省政府領導的新城市黨政領導中,屬兩個人最為特別。一個是副市長程忠,隻見他大腳一盤坐在院裏的雨水中,大大的凸出的肚子像一個地球儀安靜地放在兩條腿的上邊,頭朝天雙目緊閉,兩掌緊合,默默地念著什麽,誰也拉不回來。另一位是市委秘書長金璽,他在雨中程忠的周圍轉過來、走過去說句這說句那。可是任憑你咋說,這程忠就是不開口。


    祁貴望著這兩人的表演,反感地皺起了眉頭。心想,這於波還沒有到,金璽就圍著程忠轉了,等一會兒於波一來,這金璽還會怎麽樣呢?正想著,楊棟問話了:哎,祁書記,快聯係一下,陳書記他們的車隊到啥地方了?


    祁貴立即用手機撥通了公安局金安局長的手機問:金局長,車隊到什麽位置了?金安答到:已經過了秦遠鄉,很快就進城了。楊棟點點頭後走進了雨幕,他一把拉住了程忠的手說:程市長,快起來,陳書記他們的車隊到了。


    程忠被雨淋得像落湯雞,極不情願地站了起來說,好雨呀,好雨呀……


    正說著,新城市公安局的開道警車在前,省委陳書記、馬副書記的專車在中,省公安廳的警車在後,進了市委大院。很快,陳書記、馬副書記的專車停在了大樓門前的雨廊下。


    陳書記、馬副書記和新城的黨政領導握手時,發現程忠被雨淋得很滑稽,就笑了:“怎麽,程忠同誌,你淋在雨中迎接新書記呀?亂彈琴嘛。”於波忙接上說:“老程一直都在心疼農民的莊稼地,今天下雨了他比農民還要高興呢!”程忠笑了,“於書記說的不全對,城市也需要水。”楊棟說:“這下可好了,集團軍的首長就不操心給我們送水的事了。”馬副書記問身邊的祁貴:“怎麽,祁貴同誌,這新城的水真嚴重到了這個地步?”祁貴說:“怕是比這還要嚴重呢。”陳書記望著程忠用目光詢問:嗯?程忠說:“是太嚴重了,全市百分之八十的莊稼連頭水都沒澆上,出來的麥苗早就曬幹了。城市工業用水更糟,油建公司二級廠礦與市上近三分之一的企業因為缺水而停了產。”


    市委常委擴大會議開始了。省委組織部秦部長代表省委宣布了任免決定後,說:“另外還有一項特殊的任命。根據於波同誌提議,省委決定提楊棟同誌為副省級調研員,協助新城市的‘引黃入新’調水工程,負責中央和省裏的工程資金協調工作。”


    楊棟顯然沒有料到這項特殊的任命。他像個標準的軍人一樣站起來表態說:“堅決執行省委的決定,一定協助於波同誌搞好‘引黃入新’調水工程。”


    輪到於波發言了,樓下傳來了敲鑼打鼓聲,陳書記問:“咋回事?”


    金璽秘書長匯報說:“是郊區秦遠、常連兩鄉的農民,舉著橫幅,說要當麵感謝省委的領導。”


    陳剛一揮手說:“走!看看去。”


    陳剛在前,後麵跟著馬副書記等省上領導和新城市黨政領導。在大雨中,大家看到了一百多人組成的農民隊伍,橫幅上的字是“感謝省委送來了及時雨!”陳書記快步走進了雨中,農民們刷刷刷跪倒了一大片。一位戴眼鏡的中年人開口了,“我是新城市秦遠鄉的一名教師,叫白森。今天我受秦遠、常連的父老鄉親們的委托,給省委、省政府的領導說說鄉親們的心裏話。”他從兜裏取出了一封信,立刻有人用衣服擋住了雨。白老師讀道:


    “尊敬的省上領導:聽說給我們派來了一位新書記,他是三年前調走的於市長、於局長。那時的新城百姓安居樂業、風調雨順。這兩年,晚上睡覺得把牛牽到睡房裏、豬趕到家裏頭。俊一點的閨女連城都不敢進,生怕遇到‘神槍吳大俠’們這群惡魔。老天也發怒了,連雨都不下。今年我們兩個鄉的近六萬畝土地連一滴水也沒有澆上,苗全幹死到了地裏。我們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今天省裏派來了及時雨、好幹部,連老天都睜眼了,看來我們今年又有希望了。為了表示我們的心意,我們給省上的領導們跪下了!”


    白老師念到這裏,也刷的一下跪倒在了地上,陳書記忙躬下身體拉白老師:“快起來吧,怎麽能這樣呢?”


    白老師說,我還沒說完呢。陳書記放開了白老師。鄉親們異口同聲邊磕頭邊說:“謝謝青天大老爺!”


    陳書記向省市幹部們攤攤雙手:這……


    陳書記轉過身來,對大家說:“鄉親們,都起來吧!起來進屋裏說話!”


    白老師說:“再等一下。”他繼續說,“我旁邊這位葛大爺有天大的冤屈!”


    噢?陳書記又驚了一下。


    葛大爺從衣服裏麵取出了一塊用血寫成的狀子,頂到頭上大喊冤枉!


    陳書記剛要往前,白老師接過狀子讀了起來:“草民葛興河,狀告環球集團公司董事長呂黃秋!一九九八年十月二日,小女葛小梅進城買衣裳,不巧碰到了呂黃秋的小轎車上,小女未碰破一點皮毛,隻是受了驚嚇。呂黃秋讓小女上車說要去醫院,可至今一年多了無一點下落。多次去環球找呂黃秋討要小女,從未見上過呂黃秋的麵,下麵的人都說他們的呂總沒有見過我的小女。再後來聽說,我的小女上吊自殺了。請青天大老爺開恩,救我的小女回家。草民葛興河。”


    葛大爺大哭了起來,個別鄉親們也跟著哭了。


    陳書記問:“你小女讓人拉走了找不見,你沒去報案?”


    葛大爺說:“報了,鄉上、市上的公安局都報了,一說是告呂黃秋,誰也不敢管。青天呀,大老爺,救救我小女吧!”


    “別哭了!”陳書記大聲說:“簡直是亂彈琴!這件事就交給我了,你們都起來吧。”他拉起了老人後又說,“大家就放心吧,我陳剛親自過問這個案子,直到找到葛大爺的小女……”


    農民們大喊道:謝謝青天大老爺!……


    1999年5月22日19時。大雨。


    新城市市委,常委會開成了案情分析會


    繼續開會。


    楊棟自上樓後,心情是沉重的,他說:“我向省委作檢查,我沒有做好……”


    陳書記打斷了楊棟的話,對馬副書記說:“馬書記,會議進行到啥議程了?”


    馬副書記說:“到新書記、代市長表態發言了。”


    陳書記對於波說:“抓緊時間吧,大家肚子已經餓了。”


    祁貴說:“陳書記,接待處已經催了好幾遍了,是不是先吃晚飯?”


    陳書記說:“這樣吧,你告訴食堂,燴一鍋菜,每人一碗、兩個饅頭,送到會場裏來。”


    祁貴說:“這怕不合適吧?”


    馬副書記說:“有啥不合適的?要不是新官上任,我們的農民兄弟連飯都吃不上呢,有燴菜吃就很不錯了。”


    陳書記吃驚的思忖:這馬炳對於波成見這麽大?據他知道,於波對你老馬還是很尊重的嘛,再說了,於波還是你推薦的。否則就是別有用心,真像傳言的那樣怕於波跟你競爭省委書記?老馬呀老馬,人家都下來了,你又何必呢?亂彈琴嘛!


    於波心情沉重地說:“說老實話,我的家人、朋友、同事都勸我別來新城,說這地方是個是非窩子。是不是是非窩子,我於波太清楚了。然而,作為一名共產黨的幹部,拿著人民的,吃著人民的,不為人民辦事,你就是個不稱職的幹部。省委信任我,讓我來這裏當市委書記,既然來了,我就打算為人民辦點事兒。哪怕有天大的困難,我願意和全體市委班子的成員一起,克服困難,爭取勝利。請省委放心,請全體市委常委放心,我一定以實際行動回報省委和一百萬新城市人民。我說完了。”


    程忠和陳書記帶頭鼓掌,大家熱烈的鼓掌。緊接著程忠代市長也做了表態性發言。他說,省委提他為市委副書記、代市長,是省委對他的極大信任。他一定在省委、市委的正確領導下,把市委分管的工作和市政府的工作做好,今年下半年重點抓好“引黃入新”調水工程的實施。同時,在對外開放、招商引資和社會治安等方麵花大的力氣,努力創造一個良好的經濟環境和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麵。


    服務員把燴菜、饅頭、雞蛋湯抬進了會場,大家迅速吃了起來,誰也不講話,就像戰爭年代大戰前的情景一樣。


    吃完飯,會議接著開。


    陳書記說:“同誌們,新城的治安形勢是非常非常的嚴峻。大家剛才都看到了,老百姓十二分地迫切希望能來一個為他們辦事做主的領導幹部!別的話還用我繼續往下說嗎?楊棟同誌一副公仆形象,我敢肯定他是兩袖清風的好幹部!可是,在你任市委書記的時候,竟出現了這麽多的社會治安問題。什麽持槍傷人殺人、入室強xx、強搶民女、爆炸,等等等等惡性案件,簡直是亂彈琴!祁貴同誌,你是政法委書記、紀委書記,主管全市的公檢法,你說說,葛大爺的小女被人強行搶走,下落不明,你知道不知道?”


    祁貴擦擦頭上冒出的汗,囁嚅著說:“不知道。”


    陳書記火了:“亂彈琴!那你是幹啥吃的?你這是嚴重的失職呀,同誌!”


    陳書記穩定了一下情緒,喝了口茶水說:“於波,我已經答應人家了,我再把這個案子交給你,查出葛小梅的下落,你通知我,我們一起去給葛大爺交待,怎麽樣?”


    於波說:“陳書記放心,我們一定查他個水落石出。”


    陳書記繼續說:“真沒有想到,新城的情況會這麽糟糕,要不是去北京開會,我真想留下來和你們一起查這個案子。……”陳書記又喝了口茶水說:“於波,要不要省上再給你派隊伍支援?”


    於波說:“需要時,再向省委報告。”馬副書記說:“省公安廳刑偵處王俊處長帶人在新城查爆炸案子,讓他們協助新城市同時查這個案子。”


    “好吧。”陳書記繼續說,“眼下,新城市的主要工作,正如於波、程忠同誌說的那樣把三件事抓好:引水工程、發展經濟、社會治安。尤其是社會治安,目前要作為你們的頭等大事來抓,沒有良好的安定環境,誰來給你投資?怎麽發展經濟?老百姓如何安居樂業?最後,我再強調一點,在抓三件大事的同時,別忘了防腐倡廉。腐敗不得了啊,它可以亡黨亡國哪!”


    接下來,馬副書記又提了些具體的要求。最後他還是忘不了那兩句話:新市委要和老同誌搞好團結,要保護企業家雲雲。


    1999年5月22日21時。中雨。


    新城市委於波主持召開的第一次市委常委會


    於波見祁貴沒有到會,就問秘書長金璽:“祁副書記沒有通知?”


    金璽回答說:“於書記,祁副書記要我代他向你請假,他心髒有點問題。”


    於波噢了一聲,宣布開會。他說:“根據省委指示和我市實際情況,我建議市政府成立‘引黃入新’工程總指揮部,程忠同誌任總指揮,考慮到程市長還要主抓經濟,請各位醞釀一位同誌任副總指揮,享受副地級待遇,親臨現場指揮實施工程。這是今晚要解決的第一個問題。市上成立社會治安重案偵破領導小組,我和程市長任正副組長,辦公室主任、副主任由金安同誌提出,最後討論通過。第三,為了加強市紀委工作力度,建議選拔一位年富力強、有實際工作能力的同誌擔任市紀委常務副書記,主抓我市防腐倡廉工作。以上三件事,請大家抓緊時間商議。”


    程忠代市長首先發言,他說,我是堅決擁護於書記提出的三項建議,這也是我市眼下非做不可的大事。我意見提原市中區區長、原市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市政府副秘書長鍾祥同誌任“引黃入新”工程副總指揮,該同誌曾任過區水電局局長,有成熟的水利管理經驗。請各位常委審議。


    鍾祥是個很有爭議的人物,大家討論得很激烈,一半常委認為,鍾祥同誌工作能力強,水利經驗豐富,正縣級幹部已經當了六年,該提一提了;另一半常委認為,鍾祥調往開發區管委會以來,放鬆了世界觀的改造,到處亂講話。尤其是免去開發區管委會主任以來,更是不像話,是一個典型的二杆子。說什麽新城的天是沒日頭的天,新城的地是夜裏的地,好像洪洞縣裏沒一個好人了。這樣子的幹部怎麽能夠重用提拔呢?


    程忠說,各位講的都是實情。鍾祥一度確實有點不像話,可是,大家想一想,鍾祥當區長時為什麽能夠嚴於律己呢?我認為他當區長五年是有政績的,是有功的。我們現在壓他一副重擔子,他會幹好的。


    是呀!於波接上說,拿著人民的、吃著人民的,能為人民辦事,就是稱職的好幹部。鍾祥後來之所以變成了二杆子,是因為沒有給他事情幹。開發區不是他幹得不好,是我們的某些執法機關有問題,如果電力公司不被法院查封,那是鍾祥的大政績嘛!


    市長、書記這樣說了,其他常委也就沒話說了,鍾祥的任命通過了。


    第二件事是金安提議的,金安為市社會治安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汪吉湟為副主任。這項提議大家一致通過了。


    程代市長針對於波第三個意見談了自己的意見。他提出讓市委常委、區委書記汪強兼任市紀委常務副書記。軍人出身的汪強兼任市紀委常務副書記的提議又通過了。


    但祁貴突然走進會場時,程代市長馬上想到於波提出三個意見時,金璽悄悄地溜出了會場,當時他就想,金璽給祁貴打電話去了。祁貴當然不會想到今晚的會跟人事安排有關係。要不然,打死罵死也不會請假的。見祁貴走進了會場,程忠朝於波微微一笑,於波不動聲色地看了程忠一眼,招呼祁貴入座。祁貴說,真是不巧,忙著到醫院看了個病。程忠說,金秘書長已經給你請假了。於波說,你來了就知道一下會議決定的幾個事吧。祁貴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呆板地笑了笑。金璽把會議情況給祁貴說了一遍。於波問:“對於這幾個決議,你沒有異議吧?”


    祁貴在心裏罵了一句,嘴上卻說沒有、沒有。他本來要提提金璽當副市長的事,可又沒開口,他怕讓常委否決。再說,提副市長人選首先得通過程忠。這個狡猾的老狐狸!他心裏暗暗罵著程忠,這一切肯定是程忠和於波事先就商量好的。本來嘛,這一切他早就想到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於波剛上任一兩個小時會開人事安排方麵的常委會,按市委的分工,人事組織過去歸楊棟管,今天人家沒給他通氣也說得過去,可畢竟這是不正常的事情呀。早知道會已經開完了,他就不來了。可是,於波急著任命紀委常務副書記的事應該給他這個紀委書記打聲招呼的。可是,在他這個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不在的情況下,給他決定了個市紀委常務副書記,還好話說了一大堆,說什麽這是為了減輕他這個紀委書記的擔子。於波這樣做究竟想幹什麽?難道他們發現了自己的什麽蛛絲馬跡不成?一轉念他又想,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他們這樣做分明是想整我祁貴呀!


    想到這裏,祁貴的血一下子湧到了脖子上。他說,不過,於書記,我請教一下,給紀委配個常務副書記有必要嗎?我的紀委副書記都沒事兒幹,整天在辦公室一張報紙一杯茶的推日子,你這樣做是市委的意思,還是省委的意思?如果是市委的意思,我應該知道呀。如果是省委的意見我倒要去問問馬副書記了,難道說我這個紀委書記不稱職?


    於波心平氣和地說,祁書記別上火,千萬別生氣,這是我的提議,交市委常委會研究決定的。……


    於波講這些話時,祁貴後悔極了,一是他沒有按時參加會議,如果他在場,這會議的結果可能會出現某些轉機。二是他不該向於波提這個問題,人家輕輕鬆鬆,一句就把你打發了。你就去找了馬副書記又能怎麽樣。祁貴深深的感到了一點,那就是這個於波是自己的克星。要想保住這來之不易的地位,那就隻有一條路,就是鬥爭,跟姓於的鬥爭,跟姓於的堅決地鬥下去……


    1999年5月23日9時。晴天。新城市公安局在大什字舉行“社會治安宣傳谘詢暨端正警風為民服務”宣誓儀式


    雨後的星期天,天空格外晴朗、空氣異常清新。加上是雙休日,擁到大什字廣場的市民也非常的多。新城市民是從昨天晚上市公安局金安局長“端正警風、為民服務十項承諾”的電視講話中知道今天的活動的。這幾年,社會治安的混亂給新城市民的心頭蒙上了一層層陰影,上街不敢帶項鏈、樓下不敢放自行車。市民有事撥110,不是沒人接電話,就是沒時間出警。老百姓對公安局已經是完完全全失望了。市民們從昨天晚上金安的電話講話中得知,市公安局為了強化社會治安、端正警風、為民服務,成立了市委書記為組長、代市長為副組長的社會治安重案偵破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公安局長為辦公室主任、原全國優秀公安局局長、市公安局副局長為辦公室副主任。提出了大幹三十天,破大案、整警風,嚴格執法、為民服務,保證讓市民滿意的口號。全體市民們見這個被稱為“寫字賣畫”的公安局長語氣堅定、思路敏捷,不照稿子就能出口成章,心中有了幾分希冀感。他們想,這老百姓就得有個好父母官。這於波下午上任,晚上十一點公安局長就作電視講話,第二天利用星期天作宣傳。從這點改變上看,市公安局是動真格的了,所以,他們今天才早早來到了大什字廣場。今天的宣誓儀式也太特別了,主席台上端坐著市委書記於波,市委副書記、代市長程忠、省公安廳刑偵處王俊處長,副書記祁貴以及市人大、政協的領導,兩側是市縣區公安局局長、副局長。


    排成方隊的市公安局幹警,全副武裝,頭戴鋼盔,手握鋼槍,舉右手麵對全體市民莊嚴地宣誓:“……嚴格執法、熱情服務;遵紀守法、不搞特權;執法不阿、秉公辦案;打擊犯罪、保護人民;廉潔奉公、嚴於律己;忠於職守、勇於獻身;服從領導、服從指揮;謙虛謹慎、團結戰鬥……”


    公安幹警宣誓完畢,廣場上掌聲雷動:市民們期盼安定,更期盼一支保護他們的公安隊伍。接下來,沒有領導講話,市公安局副局長宣讀了公安局端正警風、為民服務的十項承諾具體實施辦法。緊接著是現場投訴、谘詢、分發宣傳資料。市民們一下子圍住了“現場投訴”、“治安谘詢”台。


    按照利用秦遠突發性槍殺案案件投石問路,進入呂九莊的計劃,汪吉湟帶著十名刑警,包括刑警支隊長辛銀在內,分乘兩輛切諾基警車出東門直奔呂九莊。


    在車上汪吉湟故意問辛銀:“聽說呂九莊連執法人員都進不去,此話是真是假?”


    辛銀肯定地說:“不可能!”


    “嗯?”汪吉湟愣了一下,又問:“那怎麽傳得那麽厲害?”


    辛銀說,“恐怕是有些執法人員胡來,人家就不讓進,反正我去過兩次,人家都是客客氣氣的。”


    兩輛警車在呂九莊的西門,被全副武裝守衛的四名保安攔住了。


    辛銀出示了一下證件說,“公安局的,執行公務!”


    話音剛落,四名保安分站在了兩邊,攔車欄杆也打開了。警車暢通無阻開到了保安站崗的呂九莊環球集團公司辦公樓前。又是兩名保安前來問:“你們找誰?”


    辛銀說,“找你們保安部的呂總。”保安說,一樓左邊。


    大樓內的裝修不亞於豪華賓館,地毯、木牆、大彩燈,富麗堂皇。


    走進保安部辦公室,汪吉湟驚訝了,這裏的裝備確實比公安局先進。大型顯示屏上,呂九莊盡收眼底,剛剛進來的西門,用紅箭頭顯示進出的人、車,還有保安人員的一舉一動、聲音都能聽到。一側是數十個充電器正在為對講機充電,紅色、黃色、藍色指示燈閃爍不定。一邊牆上是一組牆櫃,上麵掛滿了橡皮警棍、電警棍、鋼牙棍等警用器械。


    值班保安倒也客氣,說:“呂總出差半個多月了,劉副總在,我帶你們去。”


    走進劉副總的辦公室,汪吉湟吃了一驚:從老板桌前起來的人是三年前他抓過的販毒犯劉飛。


    “是汪局長!”劉飛大步走過來,伸出了手說:“你好!你好!”汪吉湟沒有握劉飛伸過來的手,轉身坐在了一邊的沙發裏。劉飛衝辛銀使了個眼色說:“怎麽,汪局長,連我劉飛你也不認識了?多虧你三年前對我的教育幫助,我現在可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你汪局長可不能用老眼光看新問題喲!”


    兩個小姐端來了飲料,劉飛親手打開,一一放在眾人麵前的茶幾上。


    辛銀端起來喝了一口,說,“汪局長,喝!”


    汪吉湟說:“你喝。……劉飛,我們今天來是向你們要一個人,呂總不在,就問你要了。”


    劉飛:“誰?”


    汪吉湟說:“二旦子!”


    二旦子?劉飛驚了一下,忙說:“沒有,我們這兒沒有這個人!”


    “不對吧。”汪吉湟說:“有人看見他在這裏,你怎麽說沒有這個人呢?”


    劉飛回答說,“真的沒有,不信,你去找錢總裁,他分管保衛,保安部進的人都得通過他。”


    汪吉湟明知道環球是不會承認二旦子在這裏的,吳旺發,被改名呂興環的吳旺發、二旦子昨天還在發案現場,今天就變成一個出差半月多了,一個從來就不在環球保安部?那麽,葛小梅的案子你就更問不出來了,你一問,他來個不知道,你還有什麽招?惟一的突破就是證據。罷了,今天來的目的已經達到,呂興環不出麵,說明他定是吳旺發無疑,既然已經明確這個人了,還呆著幹啥?去錢虎那裏吧,看他怎麽說,如果能會會呂黃秋,豈不更好?


    汪吉湟說:“這樣吧,劉飛,我們先走,等呂興環回來,你告訴他一聲,讓他把你們保安部全體人員的花名冊給我送到市公安局來。你們也知道,昨天的案發現場有二旦子,有人反映二旦子在你們這裏,既然沒有這個人,就算了。辛支隊,我們走。噢,劉飛,我忘了,環球別墅區在呂九莊吧?啥時帶我去參觀一下。”


    “行呀!”劉飛大大咧咧地說,“從這朝北不到兩公裏就到,你啥時想去告訴我一聲,我一定陪汪局長去。”


    “好的,我們走。”汪吉湟第一個走出了門。


    警車開出呂九莊時,刑警一大隊長宿偉說:“不得了呀汪局長,這呂九莊可不簡單呢,我是進來過有數的兩次,這兩年還沒進來過呢!”


    “為什麽沒進來?”汪吉湟問。


    宿偉看了一眼辛銀說:“我們這些人能隨便進呂九莊?沒有環球總部的批準,任你是公安也進不來。”


    汪吉湟意味深長的噢了一聲說,去市裏環球總部。


    市裏環球總部一樓值班的是保安部的七中隊。中隊長許一長客氣地對汪吉湟說:“董事長外出了,錢總裁在,我這就給你通報。”


    許一長說著摁了一下桌麵上亂七八糟的按鈕中其中的一個,傳來了錢虎的聲音,“有啥事?”


    許一長說,“錢總裁,公安局汪局長和辛支隊長有事要找你。”


    錢虎馬上說,“快請他們上樓。”


    許一長帶頭領他們順電梯到了六樓,這裏同樣豪華無比,地毯、木牆、吊燈。


    錢虎已經等在了總裁室門口,他雙手抱拳:“歡迎汪局長來環球指導工作!”


    汪吉湟伸手握了一下錢虎胖墩墩的手說:“指導談不上,是來向你請教的。”


    進門後,仍然是小姐端上了高級飲料。這下汪吉湟沒客氣,他也確實渴了,主動打開了一聽,一口氣喝下了大半。


    錢虎說:“汪局長,其實你不來,我還打算去找你哩。”


    “噢?”汪吉湟問:“找我有事?”


    錢虎給汪吉湟遞了一支九龍牌高級香煙,汪吉湟推開說:“錢總別客氣!我不會抽煙。”


    錢虎說:“喲,這公安局的風氣好,你不抽,金局長也不抽煙,聽說於波於書記過去當公安局長時也不抽煙,不知道現在還抽不抽?”


    汪吉湟笑笑說:“不知道。”


    錢虎點上煙吸了一口說:“聽說昨天持槍殺人的那幾個歹徒打著我們環球公司的招牌?”


    汪吉湟仍笑著說,“倒沒有打你們公司的招牌,而是為你們的建築公司去說話,對方不答應,他們就開槍了。會不會是建築公司讓人幹的?”


    “不可能!”錢虎說:“汪局長,你還不知道,昨天下午我就核實了,建築公司的經理呂峰絕對沒有幹過這樣的事。話又說回來了,汪局長,環球建築公司的活很多,賺的錢也不少,這個工程在人家地盤上,隻要人家提出來,我們會退出的,我們會做這樣子的事嗎?汪局長,你想想,環球集團在全國也是有名氣的,呂總又兼任市人大的領導職務,省裏、國家級的優秀企業家,我們的人再傻也不會傻到往自己的臉上抹黑是不是?”


    汪吉湟說:“這倒也是。不過,錢總你的信息靈,向你請教一下,這事會是什麽人幹的呢?”


    錢虎攤攤雙手說:“汪局長,我要是有一點兒線索,早讓保安部的人去抓了,這些惡棍,竟敢敗壞我環球集團的名聲。”


    汪吉湟從皮夾裏取出了二旦子、吳旺發的照片說:“錢總,這兩人你看看認識嗎?”


    錢虎接過宿偉遞上來的照片看了一眼,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認識!不認識!他們是誰呀?”


    汪吉湟說:“一個叫二旦子,一個叫吳旺發,發案時,這個二旦子就在現場。”


    “噢,”錢虎說:“聽說過,這二旦子是專門替一些小公司和個人收賬的,這家夥很有一套辦法,不管你啥樣子的主,二旦子出馬,那錢是乖乖的給。這個吳旺發我也知道,簡直是無王法,他還敢持槍傷人,真格是亡命徒一個。”


    汪吉湟見錢虎裝得很像,回答的話滴水不漏,一點破綻也找不出來,隻好站起來告辭。他說:“錢總這畢竟是一起大案,又牽扯到環球的名譽,我們希望你和董事長能很好地協助我們破案。”


    錢虎連聲說:“沒問題、沒問題,這也是我們應盡的責任。……”


    汪吉湟走了兩步又停下轉身說:“還有件事兒。”


    錢虎問:“是葛老漢告狀的事吧?”


    汪吉湟驚訝地問:“你也知道這事兒?”


    錢虎說:“能不知道嗎?葛老漢大雨中向省委書記告狀,新城市的哪個人不知道?”


    “那好。”汪吉湟說:“那個葛小梅哪裏去了?”


    錢虎說:“純粹是無中生有。我到司機、保安人員那裏去了解,誰也不知道這件事。昨晚上呂董打來電話時,我說了這事,他說……”


    “他怎麽說?”


    “他說,‘名人怕流言蜚語。這是有人想整他。’”


    “他也說沒有這回事?”


    “一點也不錯。”


    “那好吧,沒有就好。錢總,再見。”


    “汪局長,再見。”


    1999年5月23日12時。晴天。


    湯縣縣委招待所,一次特殊的匯報會


    於波心情沉重地說:“同誌們,下午去‘引黃入新’工地,參加明天舉行的開工大典。為了避開有些人,我和程市長想聽聽同誌們的匯報。這架式,還真成了打槍的不要,悄悄地幹活了。不過,這也是工作的需要,鬥爭的需要。下麵大家匯報一下吧。”


    已經進入秘密調查工作的汪強匯報說:“根據市委的指示,我這個市紀委副書記沒有急著去上班。果然不出於書記所料,祁貴到區委來了,他問我啥時去市紀委上班,他好交待工作。我說,我區委書記當得好好的,去市紀委幹啥?他說你不服從組織安排,我說你讓市紀委給我把有關材料送來,我知道就行了,有人問我,我照本宣科,這不結了。再說市紀委有你祁書記掛帥,我再插上一杆子,豈不是不信任領導嗎?祁貴說,謝謝汪書記。可是,現在有人要整我哩。


    “麻痹過他之後,我去醫院看望了被呂九莊保安打傷的市工商局田英副局長,田副局長給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線索,他說祁貴的情人方麗麗在環球娛樂中心門口開了個‘新樂鋼琴咖啡屋’,我讓區工商局以檢查為名去看了一下,一樓大約一百平米的大廳裏兩邊是敞門小包廂,有鋼琴,還有普座,生意不錯。二樓有臥室、廚房、庫房等,臥室裏一張雙人大席夢思床。我有個想法,請金局長派個同誌,隨在我們組織的文化市場檢查組中間,趁機在臥室裏裝個竊聽器什麽的,就能抓住祁貴的狐狸尾巴。隻是區紀委條件差,根本就沒有這東西。要不就找個借口把這個方麗麗逮起來,不怕她不張口。還有,這個方麗麗開店前是環球大酒店的經理,很可能她還了解環球的一些內幕呢。”“很好!”金安說,“汪副局長今天去環球碰了個軟釘子,有這個方麗麗,定能在她身上突破。”


    程代市長說:“我認為可以在汪強書記第一個思路上下功夫,千萬不能打草驚蛇。注意,同誌們,這個案子很特殊,不然,我們就逮住她,還怕她不招?可是,一旦驚跑了大魚,就會帶來很大的麻煩。這也是把這次會搬到湯縣的原因。”


    “一點沒錯。”於波說:“可以從省公安廳借出幾套高科技的竊聽器,這邊放上那邊就能錄上音。我給省廳打個電話,金局長派人去拿,別忘了市公安局也留兩套備用。”金安說:“沒問題,這事我去辦,正好去省廳開會。我還有件事要說明一下。”金安把前天辛銀拿著老婆打給環球集團的條子來讓他提自己當副局長的事說了。他最後說,“可以肯定,辛銀是呂黃秋手下的一條狗。還有件事也能說明問題,據可靠消息,辛銀在環球別墅區有一套秘密別墅。”


    於波問:“消息來源?”


    金安說,“一個星期以前,鍋爐廠生產車間的主任王平來找我,說辛銀把他的老婆勾引到別墅裏鬼混,我才知道的。同時,這棟別墅還緊靠著38號,據查,正好是鍋爐廠廠長藺蘭生買給情婦劉婷的住所。劉婷正是‘5.20’入室強xx案的受害者,本人沒報案,是她母親在劉婷生病時找汪副局長談的。作案者大胡子、高個子,和‘5.22’,秦遠槍殺案犯的特征一樣。”


    於波說:“可以斷定這個大胡子就是三年前持槍殺人案案犯吳旺發。”


    汪吉湟說:“吳旺發很可能是環球集團保安部總經理呂興環,此人住在環球別墅區東區二十號。這個結論今天在環球就更進一步地被證實了。刑警一大隊大隊長宿偉的一個親戚在環球保安部,宿偉向我打保票說,呂興環即吳旺發。”


    “很好!”於波說:“就讓宿偉爭取他這個親戚,利用這個便利在呂興環的臥室裏裝上竊聽器。同時立即傳訊藺蘭生,讓他說出買別墅的錢是哪來的,以此為突破口,掌握祁貴為什麽批準把好端端一個國有鍋爐廠和私人聯營?受了多少賄?不過,還是那兩個字:保密。把藺蘭生控製起來後,讓他向廠裏說明是出差了還是找個什麽別的借口。”


    汪強說:“於書記,我明白了。”


    汪吉湟的傳呼機響了,一看是辛銀打來的信息:速給辛銀回電,秦遠鄉中學的白森失蹤了。他忙給於波說:“於書記,大事不好,昨天帶葛大爺告狀的白老師失蹤了。”


    於波念叨著:“白老師怎麽會失蹤呢?……壞了!快給秦遠鄉派出所打電話,讓他們馬上派人去保護葛大爺。”


    汪吉湟立即撥通了秦遠派出所的電話,值班女警說:“所長他們去龍溝村了。”


    汪吉湟問:“去葛興河葛大爺家了嗎?”


    女警說:“是,葛大爺死了。”


    汪吉湟大聲問:“什麽?……”


    汪吉湟對於書記說,“葛大爺死了。我們應該去現場一趟。”


    於波說:“也好。怪我們的工作做得不細,這事早應該想到的。你們回,我和程市長要去引黃工程工地,鍾副指揮還在那兒等著呢。今天就到這裏吧。有事電話聯係。”


    服務員來了,說手抓羊肉已經好了,請各位去餐廳吃飯。


    於波對金安、汪吉湟說:“吃了再走吧。”


    “不行!”汪吉湟說:“到龍溝村吃吧。”說完後,他們就走了。


    程忠看著他們的背影說:“辛銀打傳呼不是為了匯報案情,而是為了探消息哪。”


    於波說:“快去吃飯吧,工地海拔高,聽說麵條都煮不熟。”


    程忠說:“本來我的肚子也餓了,可看到他們餓著肚子去工作,我這心裏就不是個滋味哪。”


    “行呀,程市長,今後多給公安局點支持,讓他們的裝備、待遇、住房條件好一些。”


    “這沒問題,於書記。”


    幾個人心情沉重地走進了食堂。


    1999年5月23日13時。晴轉多雲。


    市中區區委書記辦公室,食堂黃大師原來是他的老鄉


    汪強沒有在湯縣縣委招待所吃手抓,見金安、汪吉湟未吃飯匆匆趕回去辦案,他也就毫無興致吃飯了。他讓食堂裝了六個饅頭,於波又讓裝了不少羊肉,程忠把羊頭肉、口條撕下來也裝進了塑料袋。汪強和於波、程忠握握手,急忙上了車,追趕金安、汪吉湟。


    好在汪強的車是豪華紅旗,而金安他們坐的是普通桑塔納。追趕了不到二十分鍾,就看到了警燈閃閃的桑塔納。汪強讓司機追上去,超過了警車,兩輛車停在了路邊上。汪強讓司機取出一個饅頭和一個口條,其餘的他提著下了車。


    金安、汪吉湟也下車迎了過來:“汪書記,你敢堵攔警車,膽子不小!”


    汪強遞過了羊肉、饅頭說,“在車上湊合吃點吧。”


    汪吉湟問:“你呢?”


    汪強說,“我吃過了。”


    金安說,“沒有吧,能這麽快?”


    汪強說,“車上還有,你們快走吧。”


    汪強上車後對司機說:“全速,直奔區委。”


    半小時後,到達區委。汪強下車後,迎上了食堂的大師傅。


    黃大師問:“書記還沒有吃飯吧?”


    汪強說:“我和小魏都沒有吃。你給我拌碗疙瘩湯吧。”


    黃大師熱情地說:“好咧。”


    坐進辦公室的真皮靠背椅上後,汪強有一種莫名的激動。這種情況已經有點時間了。想當年的汪強,剛從部隊回來,騎老虎、開公司,叱吒商場,從來沒有這兩年這麽憋氣過。這兩天,見市委對祁貴一夥要下點決心了,而且把這副重擔交給了他汪強,一種久違了的情緒湧上心頭,決不辜負新市委的重托,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啃下這塊骨頭。


    祁貴的劣跡是越來越多了,在市中區,部分根本就不稱職的幹部給祁貴送點禮,就一個一個的提到了市上。好幾個還放在了市要害部門,這些不幹工作的家夥由副縣、科級升為正縣級、副縣級,連不務正業、遊手好閑的一個二百五都被安排在了市報社當上了管後勤的副主編。弄得一些幹實事而得不到提拔的同誌怨聲載道,紛紛怪罪到了汪強的頭上,說什麽“跟著汪強鬧革命,還不如送祁貴一根金。鬧革命,沒事情,送根金,把官升。”


    不過,怨過之後,人們的忿怒還是在祁貴身上。有首評價新城當官者的著名順口溜中,就有針對祁貴喜歡進舞廳的一句:“賣官書記咚咚嚓”。之後,新城又流行出了新的順口溜,把祁貴刻畫得真是惟妙惟肖:


    想要發,


    陪上祁貴咚咚嚓;


    一流妹子賽天仙,


    見天票子嘩嘩嘩;


    二流妹子如金華,


    大金大銀任你花。


    想升官,


    去找祁貴開路單:


    小額單,


    副科科級你當上;


    大額單,


    副處以上任你選。


    如果繼續讓這樣子的人把持黨的地方機關,不亡黨亡國才怪呢!


    這時候,汪強當年在部隊上、在商場上剛直不阿、激流勇進的生涯曆曆在目。這官場真是太複雜了,竟然把一個敢打敢拚的人磨成了左右逢源、睜一眼閉一眼的官僚主義者。不過,不這樣又能怎麽樣呢?你畢竟是一個小小的區委書記,官大一品壓死人。在這以前的那種形勢下,硬拚的結果隻能是得不償失。隻有自保、尋求機會,才能更好地為黨工作,才能更好地維護黨的事業,程忠代市長是這樣,汪強也應該是這樣。


    汪強的經曆很有點傳奇色彩。


    他從小父母雙亡,是嬸嬸把他拉扯大的。初中畢業後,他參了軍。在部隊上他的崗位是馴養軍犬,他努力學習、踏實肯幹,很快就入了黨。一次他巡邏時,在森林裏拾了一隻小虎崽。小家夥可愛,他就抱回軍營。連長說,趕緊送動物園去,別養了,那可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送進動物園,小老虎不吃不喝,絕食。又被送回了部隊。汪強和戰友蒙上小虎的眼睛,把它送進了森林。誰知道,他們還未到軍營,小虎仔早就回來了。實在無法,他就留下來和軍犬一塊飼養、訓練。複員時,連首長又讓他把小老虎帶回了家。回鄉後他謝絕了鎮經委招聘他為專幹的美意,在未婚妻餘翠翠的支持下,承包了山邊村民丟棄了的一大片不結果的果園。他雄心勃勃,開辦了果品加工廠。就在他準備大幹一番的時候,村農工商公司經理李燒想收編他。收編不成時,定計將餘翠翠強xx並強迫領取了結婚證。在汪強極度痛苦之時,給他看山護林的老虎阿鐵從路過山下的迎親隊伍中搶回了餘翠翠,把她叨在了主人的身邊。李燒帶人來搶人,老虎阿鐵把守大門,李燒敢怒不敢言,隻好回去了。他把汪強以“縱虎搶親”的罪名告到了法院。餘翠翠又以強xx罪把李燒告到了公安局。後來,正義戰勝了邪惡,壞人得到了懲罰,好人終成了眷屬。


    汪強的林果公司很快發展壯大起來了。他先後擔任過副縣長、副區長、區紀委書記、區委書記等職務。任區長後,汪強把已成為林果集團的汪莊公司新城分公司辦在了新城果品集散地———常連鄉。眼下新城分公司也發展成了集生產、科研、加工、銷售一體化的大型果品公司。


    想想曾有過的輝煌,看看今天新市委給予的機遇,汪強決心大幹一場,抓出祁貴這個黨內的害群之馬。


    “汪書記!”黃大師端著大木盤進來了。上麵是一碗汪莊獨特風味的疙瘩湯,香菜葉綠綠的飄在表麵,筷頭大小的肉丁、土豆丁和指頭蛋大小的麵疙瘩混在其中,一股蒜瓣味噴鼻而來。還有兩碟小菜:一個花生米、一個泡菜。


    汪強喝了一口,馬上想起了家鄉的疙瘩湯。這味道太地道、太像了。他看著笑哈哈的黃大師問:“這味咋跟我們汪莊的味一模一樣呀?”


    黃大師笑得更歡了:“汪書記,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就是汪莊人哪!”


    “是嗎?”汪強握住了老人的手說:“對不起,我真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黃大師說:“汪書記,要是合口味就多吃一碗,我做得多呢。……汪書記,你要注意身體,你真是太忙了。”


    汪強香甜地吃著飯,自言自語地說:“忙點好,還要忙出點成績來,不然該回家種那一畝三分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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