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好像有二十多天沒有跟她約會過了,想想也有點過意不去,工作就是太忙。今晚該去,同時要答應她的一切要求。這半年來,她嘔心瀝血,耗盡全力,對自己竭誠相助,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信息和切實可行的好建議。


    市鄉鎮企業局局長黃濤聽到遲浩在新紡大刀闊斧地幹起來的消息,高興地撥通了韓市長的電話:“韓市長嗎,你好!我打算過來給你匯報一下新紡公司的工作,你有沒有時間?好吧,那就電話上給你匯報吧。遲浩還真有兩下子!……”


    韓市長對遲浩的名聲早有耳聞。五年前,就是此人,把瀕臨倒閉的銀城化工公司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一年扭虧,二年增盈,產值過億,利稅三千萬。他也成了全國優秀青年廠長、全國十大傑出青年、優秀企業家。


    所以,他聽黃濤把遲浩的詳細情況匯報後,心中非常高興,便指示說,光動起來不行,還得有切實可行的方案。


    黃濤說:“我看他定是胸有成竹、穩紮穩打的。他就是個腳踏實地的人嘛!”


    韓市長又問:“不知是小動、小方案還是大動、大方案?你知道的,新紡公司不動大手術是不行的。”


    黃濤說:“要我看呀,他是拉出了大幹一場的架勢!韓市長,這樣好不好,你能不能安排個時間,我和遲浩來見見你。”


    韓市長說:“可以!你負責通知遲浩,今天下午3點鍾,在我的辦公室召開會議。再請主管工業和鄉鎮企業的李副市長、王副市長和幾位秘書長參加,讓遲浩專題匯報一下他的方案,我們再研究一下……”


    下午3時的會議,根據遲浩的建議,又臨時請市四大銀行的行長參加,韓市長又讓秘書通知了市上其他有關部門的領導也來參加,於是,原計劃的小會便開成了大會,這在市政府已是司空見慣了的。


    整個會上,主角就是新紡公司總經理遲浩,他的匯報沒讓韓市長和與會者失望,給人們帶來了難得的興奮和極大的鼓舞。他的氣派很大,思路很寬,步子很緊湊又很紮實,方方麵麵考慮得周到而且縝密,很有說服力,令人感到他的信心百倍是有切實可行的舉措做後盾的,既有科學性、理論性,又充滿了實踐的經驗和求實的精神。最後他又談了與銀毛公司的聯合。與會人員聽著都很振奮,覺得這是一步難能可貴的好棋,隻是覺得難度太大了。


    韓市長思之再三,決定親自出馬帶人到銀城市去看看,把與銀毛公司簽約事宜,特別是把他感到最為棘手的資金問題推進一步。他和與會人員絕未料到,遲浩從文件夾裏拿出了早已和銀毛簽訂的合同書,含笑著說:“這點就不勞領導同誌費心了,我已經和銀毛簽好了合同並辦理了一切公證手續,銀毛答應一周之內將三千萬元打到新紡的賬上,現在我們懇請市上支持的是無論如何再給我們籌兩千萬元,那麽,新紡公司扭虧增盈的計劃就可以說已經完成了一半。”


    “好!”韓市長興奮得拍案而起,“新城市就需要像遲總這樣的企業家,你聯合也罷,入股也罷,引進了三千萬,剩下的二千萬元四大銀行給幫個忙,怎麽樣,陳行長?”


    工商銀行陳行長是一位五十多歲的禿頂老頭,他不慌不忙地說:“要說起新紡公司,我們就頭痛,據我知道,我們在座的幾家銀行,少說也給新紡投入貸款近六千萬元了,可如今連利息都收不回來。今天的遲浩總經理給我們上了一堂生動的課,我現在就表態,工行馬上給新紡貸款,對遲浩這種難能可貴的魄力,我們一是欽佩,二是信任,三是支持。”陳行長的表態引起了滿堂掌聲。


    “怎麽樣遲總,”黃局長征求遲浩的意見,“還有什麽困難?”遲總的眼睛濕潤了:“就請各位領導看我們新紡的行動吧。……”


    新紡公司激動人心的“大戰三十天”活動結束了,在此同時,遲浩又以“嚴、高、細實”的四字要求,對管理工作和公司幹部製度進行了堅定、果敢的改革,能者上,庸者下。在考查公司高中層領導班子中,以李副總為首的五十一名高、中級管理人員都被免了職,有四十九人下到了生產第一線。


    遲總對於公司黨委副書記兼副總經理李可善的不稱職確確實實有點意外,也大為惋惜,而又實在無可奈何,隻有做深入細致的思想工作了。


    在一個月色朦朧的晚上,他懷著一種惴惴不安的心情,提著兩瓶正宗茅台和兩條蘭州極品香煙,來聽取李副總的意見,他想讓李副總擔任公司的工會主席,享受和他一樣的待遇。


    結果李副總的慷慨陳詞使他大出意外並被深深感動。他說:“遲總,你怎麽這麽看我,我雖然能力比你差,可我思想覺悟不應該差呀。你能來新紡,又在短短的這麽一點時間內解決了資金問題,已經兩年多不能按時按數領取工資的工人們大多數人都上了崗,新紡人揚眉吐氣的時候快要到了,讓人高興還來不及呀,我怎麽能小心眼兒呢?在新紡,我這老大哥不支持你遲老弟,誰來支持你?能者上,庸者下,這是公司新定的規矩。怎麽輪到我身上的就走樣呢?不能當副總,可我還能在黨委副書記這個崗位上幹呀,協助你把公司黨委的工作做好,我一樣很光榮的,你怎麽能這樣想呢?對我,你快把一切顧慮都去掉,一百個放心!”


    幾句話說得遲浩心裏發燙,連眼睛都濕潤了……


    “來來來!老伴!炒幾個菜,就喝我們遲總的茅台酒。”


    遲浩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麽好,這麽好的同誌讓我哪裏去找?想到這裏,他不由在心裏埋怨起工程師楊帆來了,楊帆呀楊帆,看來你對李副總還是不了解啊!你說此公陰險、狡猾,表麵上不動聲色,背地裏可有一肚子壞水哩!你一切都看得清楚,唯獨看錯了李副總,冤枉了一個好人,真是女人家、小心眼!不該!不該呀!


    他激動之餘,放下酒杯,雙手緊緊地抱住了李副總的手:“李大哥,從今往後,你就是我遲浩的親大哥,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就讓我們的友誼從今天始吧!幹杯!……”


    由於李副總表現出來的寬宏大量,新紡公司的幹部製度改革一路順風,一切都在按遲總為新紡公司製定的計劃運作著、發展著。


    果真,正如李副總所斷言的那樣,新紡揚眉吐氣的時候已來臨了,遲浩的頭一炮打響了!


    ……


    當春姑娘的腳步邁進公元1996年的時候,新紡公司已經健康地運行了半年。這半年的情況究竟如何呢?


    黃濤認真地看著當天《新城日報》頭條新聞。在頭條新聞的旁邊,報社還以《市場經濟,需要遲浩這樣的企業家》為題配發了編後記。編後記他未看,他首先看的是頭條新聞。新聞的副題是“加強管理轉機製,銳意改革顯生機”,正標題是“新紡公司活了”。


    本報訊(記者路遠)因經營不善被迫停產達兩年之久的新城市毛紡織公司,在著名企業家遲浩同誌的主持下,大刀闊斧,銳意改革,闖出了合作經營的新路子。經過六個月的全麵整治和大膽改革,如今顯出了勃勃生機,企業工作已經走上了良性循環的軌道,全體職工都大幅度調升了工資,他們緊鎖幾年的眉頭舒展了。一句話,新紡公司活了……


    “遲總,我是楊帆!”


    “唔,楊工!你好!”


    楊帆又急切地說:“請你今天晚上在老地方等我,我有要緊事向你通報!”


    遲總放下電話後心裏不由自主地一沉,出啥事了?技術上工作上的事情她會直接來辦公室談的,到老地方顯然是個人問題。


    去吧,好像有二十多天沒有跟她約會過了,想想也有點過意不去,工作就是太忙。今晚該去,同時要答應她的一切要求。這半年來,她嘔心瀝血,耗盡全力,對自己竭誠相助,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信息和切實可行的好建議。這樣的好朋友、好同事哪裏去找。最近不知是咋搞的,工作越忙就越是想楊帆,今晚該把這個秘密告訴她了。他這樣想。


    當天邊升起彎彎的月亮時,他和楊帆又相會在大漠邊上的戈壁灘。他本想興衝衝地告訴她自己是多麽想她,可楊帆臉上卻冷冰冰的,一點笑意也沒有。經他再三追問,她才開口了:“讓你防著點姓李的,你就是不聽,這不,他向你下手了吧。你不信?那好吧,等市委任命他為新紡公司黨委書記的紅頭文件下來了,你才相信,是嗎?”


    他大為驚詫,急忙扳過了她的肩頭問她聽誰說的?


    她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說:“你聽著,據可靠消息,省委某部長是李可善的小舅。昨天下午市委王副書記的秘書,這你知道的,他是我的一個親戚。他告訴我,某部長給王書記打電話,口氣相當硬,讓新城市委妥善安排李可善的工作,對於這樣一個多年辛勤工作在企業的老同誌,新城市怎能這麽不負責任!市委王書記是管幹部的,他隻需一句話,你這個黨委書記不就成別人的了。”


    “你呀你呀,我當是什麽大不了事情呢,原來是這樣呀,他想當黨委書記,我就讓給他唄!我還正要去跟市委組織部談呢,我覺得李可善這人還是不錯的,小帆,你就別多心了。”


    “這麽說,又是我多管閑事了,是不是?”楊帆氣呼呼地說。


    遲浩趕忙說:“不,不,小帆!某部長是李可善小舅的這個事我可真是第一次聽說,你這個信息是很有價值的。可我也沒有對不起他李可善的地方呀!”


    楊帆失望地說:“不聽楊帆言吃虧在眼前,你就等著瞧吧!”


    遲浩還是賠著笑解釋:“他,姓李的總不至於搗我的鬼吧。”


    “那可說不準,”她推開他的手說,“我可早告訴過你,此公可是明裏一套,暗裏一套。”


    遲浩還是聽不進去:“你呀你,我說小帆呀,我們可不能心眼太小了,你說呢,……”


    第二天一早,市委、市政府兩位秘書長在新紡公司的一百多名幹部會上宣布了兩個驚人的通知:第一,免去遲浩同誌新紡市毛紡織公司總經理職務,任命李可善同誌為新城市毛紡織公司總經理;第二,任命遲浩同誌為新城市鄉鎮企業局副局長。


    兩個通知,猶如兩顆炸彈把剛剛穩定、平靜下來沒幾天的新紡公司炸了個浪濤衝天。


    遲浩回到辦公室就給黃濤打電話,問他是咋回事,為啥不早打個招呼。


    黃濤說:“我也很氣憤,可昨晚你上哪去了,我打了幾十次電話,就是找不到你!我一再告訴過你,你別人可以得罪,為啥非要得罪李可善呢?”


    “扯淡!”遲浩罵了一句後,摔下了電話。


    楊帆走進來了,一見他兩眼便禁不住流出了悲憤的淚水。他自己的眼淚也情不自禁地奪眶而出!


    楊帆急忙鎖上門,像哄孩子那樣摟住了遲浩:“哭吧,我也想哭。”


    “是我瞎了眼,還一直把他當作親大哥!我活該!活該!”


    “剛剛還有人說你太年輕了,年輕得有點幼稚。”楊帆說,“人家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你這頭一把火剛剛燒過……唉,新紡又麻煩了。”


    “麻煩了,……”遲浩掙開了她的雙手,一手扶著辦公桌,一手扶著她的肩頭,看著窗外喃喃自語,“四十歲還說年輕!古人說三十而立,可我多了十歲,還立不起來。”


    是啊,他迷惑了,是“三十而立”這句話該改一改了,還是自己天生就笨?還是……


    他推開楊帆,揮筆在桌子上寫下了四個大字:中國特色!


    他突然發瘋似的笑了,笑聲震得陽台上一隻小鳥撲騰騰地飛走了,也引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他深情地看著楊帆,把她的肩頭重新握在了手裏:“小帆,去大漠邊吧,我有句心裏話要對你說,你肯定愛聽的。”


    “嗯!”楊帆含著淚,朝他使勁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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