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姐姐的壓迫,到底讓弟弟心裏似有觸動。


    他又一次反觀汪曼春,擰著一道眉頭像是要把天捅出一道窟窿來。


    “我大姐這個人向來不按常理出牌。”


    “她葫蘆裏究竟埋的什麽藥,沒人能知道,我們見招拆招就是了。”


    這說了就和沒說一樣。


    難道她汪曼春不知道要見招拆招嗎?


    可現在又哪裏是見招拆招的時候?


    她去提著禮物,親請明鏡!


    明鏡不識好歹,現如今卻又自己送上門來!


    現下又同她的死對頭行動處聊的歡快,這是做什麽?


    這分明就是為了給她一記下馬威,讓大家都取笑她才是!


    再把事情往長久了說。


    日後南田洋子隻要細想想這一天的其中利弊。


    別說是宴請賓客了,就是再簡易的任務都不會交由自己了!


    汪曼春越想越氣,可礙著明樓這層關係,她不能將怒火遷移到明鏡身上。


    於是乎,一腔怒火對準那個嬉皮笑臉,懶散肆意的白相人身上...


    “陳深,你真是處處要和我作對。”


    “當初是,現在還是!”


    ...


    又一曲悠揚樂曲落下。


    一襲白裙的汪曼春坐在沒有光亮照耀的角落裏,陰森森的,像一具豔屍似的。


    明家大姐在此,明樓當然要去作陪,所以就隻能拋下她。


    是啊,親姐弟間打斷骨頭連著筋。


    外麵燈火萬家,內裏賓客相對。


    而她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像浮在歡聲笑語上的尾音——


    所有人都在和她作對!


    突然,又是幾道笑聲響起。


    隨之越來越近,闖進汪曼春孤傲淒涼的世界裏。


    她抬眼一瞧,渡邊惠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端著酒杯,同梅機關幾個科室的女科員聊了幾句,而後又坐到了自己身邊,笑意盈盈,溫婉大方。


    也是這個時候,汪曼春才細細打量到了渡邊惠子的貌美。


    渡邊惠子今天穿了一條黑色露肩長裙,優雅氣質。


    領口點綴著一圈瑩潤飽滿的珍珠,卻越發顯得膚白凝脂,麵如桃花。


    麵如桃花?


    可不是嘛。


    她現在與陳深可是所有人眼裏的神仙眷侶,風頭正盛。


    不比她和明樓...


    哪怕他們曾是親密無間的情侶。


    哪怕他們褪去這層關係還是無話不談的師兄妹。


    可隻要明鏡一個眼神,一個手勢,明樓就慌得沒了神。


    其餘的看客更是頗有眼色的刻意將他們二人拆解開來,他們不會祝福,也不會理解,更不會知道,曾經的汪曼春和明樓,是何等的恩愛幸福...


    “渡邊小姐,陳處長對你可真是不一般呀!”


    “是呀,我瞧著陳處長看你那眼神,呦呦呦,真是怕你從他心尖上溜走呢!”


    “渡邊小姐,你和陳處長到底是怎麽在一起的,你還不和我們講講呀?”


    “就是就是,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的成了,當真是不把我們當自己人呀!”


    這些奉承話一一傳進汪曼春的耳朵裏。


    她繼續端起酒杯喝酒,冰涼的液體從喉嚨滑進胃部,激起一股冰涼的而感覺,讓人忍不住從內心感到顫抖。


    “其實...也沒什麽的,在一起工作嘛,久而久之的就...”


    一旁的渡邊惠子就這麽寥寥回了幾個字,而後就埋頭嬌羞起來。


    可就是這幾個字,也足以讓那群人激動的大叫起來。


    緊接著,她們對渡邊惠子又是止不住的阿諛奉承。


    什麽“天作之合”,“郎才女貌”,“日久生情”...


    這些詞在汪曼春聽來,就像是在形容她和明樓似的。


    借著酒精作用,她不禁又想到了那個冬天——


    在叔父的生日宴上,明鏡當眾讓她難堪,要帶走明樓,要拆散他們。


    而當時的她,無力招架,無法還手,心冷的就像當時的嚴寒天氣。


    汪曼春本以為時過境遷,歲月如梭。


    如今的她,已經是上海極司菲爾路76號的一處之長。


    她是站在雲端上的人了,她總歸是能給明鏡點眼色瞧瞧了。


    但實際上呢,這才是真正的黃粱一夢。


    而她所暢想的,和明樓的忠貞不渝的愛情,也不過隻是鏡花水月一場空了。


    那幾個女人的尖銳叫聲很快又打斷了汪曼春的思緒。


    她回過神來,衝著渡邊惠子看去。


    不過是投胎投對了。


    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自身職務也不算低,身上流著的又是東京人的血,就連影佐幀昭都要讓她幾分薄麵。


    怎麽瞧都是這座十裏洋場裏的香餑餑。


    而那個陳深...也偏偏就這麽好命!


    花心大蘿卜一個,泡過的女人數不勝數。


    可就為著他的職位,為著他的權勢,又為著他現如今是渡邊家的準女婿。


    所有人就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好話說盡,對於他的過往全然不提!


    而渡邊惠子這個女人,還這麽蠢笨如豬,心甘情願的把他們之間的感情當成一段人人羨慕的佳話聊起,當真是可笑至極!


    突然,一聲嗤笑打斷幾人話茬,順勢看過去。


    隻見汪曼春正定定的看過來。


    她的臉色十分慘白,甚至比她身上這件白裙子還要白,那緊蹙的雙眉之下,一雙清澈的黑眸更是早就不複往日的光彩,變得黯淡無光。


    這可是76號的嗜血女魔頭啊!


    所有人當即都嚇了一跳。


    嗬嗬笑過,紛紛退去。


    隻有渡邊惠子,她端起酒杯,衝著汪曼春莞爾一笑,主動道了一句。


    “來,汪處長,我敬你一杯。”


    “我來76號就職也有陣子時間了,我們還沒怎麽好好的說過話呢。”


    汪曼春聞言,對這番奉承不置可否:


    “惠子小姐是行動處的人,不和情報處往來也實屬正常。”


    這一句話音落下,渡邊惠子瞬間感受到了汪曼春深深的敵意。


    看來陳深說的沒錯。


    這個女魔頭的確像一株仙人掌,碰碰不得,挨挨不得。


    越是想與她親近之人,越容易瞧見她那副不可一世,孤傲冷厲的模樣。


    可細細想來,又不是真要往一塊湊的。


    她隻管好好幫陳深的忙,至於這女魔頭好不好應對,目的達到了就是。


    想到這,渡邊惠子繼續發揮著她慣用了二十幾年的特長——裝模作樣,同汪曼春推杯換盞,笑意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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