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見明樓?這個時候?”


    陳深的反問幾乎是笑出了聲。


    “陳深!”


    “你別給我裝傻!”


    “我要見明樓,我倒要看看...你在明樓麵前,敢不敢這幅鬼模樣對我?!”


    汪曼春的言外之意是篤定了明樓會幫她。


    這一瞬間,陳深都突然有些可憐汪曼春了。


    都到這份上了,還對那虛無的愛情存有一絲的幻想,何必呢?


    “汪曼春,同你直說了吧,我敢對你動刑,那一定是呈了上方的旨意。”


    “你想想,梅機關出去的消息,新政府怎麽會不知道?”


    “你昏迷了將近一天的時間,難道明樓坐著車還趕不過來嗎?”


    陳深的話再一次將汪曼春引進了冰窖般的地界。


    她是個聰明人,就算陳深不明確的講清楚,也知道——


    是明樓故意躲著不來見她。


    汪曼春忽感自己全身沉了進去,卻又不由得誘發出火燒般的氣焰。


    “你胡說!”


    汪曼春立時俊容失色,斷然否決,一瞬的掙紮起來。


    可麻繩綁的嚴實,越是亂動,那粗雜的繩子越是將她渾身都刺出了血痕。


    說實在的,從一開始。


    汪曼春或許能接受汪芙蕖的死,也能接受南田洋子的輕視,影佐禎昭的教訓,明鏡的諷刺,可明樓,他不應該啊...


    汪曼春打心底裏覺得,她對明樓一片赤誠之心。


    哪怕之前有所懷疑,可她到底還是選擇相信了他啊!


    明明前一夜他們還手牽著手參加宴會的,怎麽今夜反而就...


    陳深不過是明裏暗裏的說了明樓已經知曉此事,言外之意也就是他不會來救你,汪曼春緊著反駁,卻又不知道能反駁出什麽強有力的話來。


    她定定的看著陳深,希望能從中看出些許蹊蹺。


    可陳深始終是那副淡然處之的架勢。


    不知過了多久,汪曼春眼眸含淚,但也隻那一滴滑落臉頰。


    一瞬的顫抖,讓她感覺被燙傷了一樣。


    信了。


    沒辦法,當下的形勢促使著她不得不變得脆弱,變得毫無還手之力。


    此時的汪曼春已經是柔腸寸斷。


    她忍淚,再次抬眼,盯緊陳深。


    “有人處心積慮的籌謀,如今真盼著我要死了,可也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


    陳深心想這一刻終於到來了。


    拋去了對愛情的雜念,汪曼春還是無比清醒的。


    她知道是有人設了局,引著她跳了進去。


    可她不知道這人是誰,也不知道這局到底是何時開始的。


    她想死個明白,不想和她叔父一般,就那麽囫圇個的,輕輕巧巧的死了。


    換句話說,說誇張些,汪曼春上天遁地,無人敢攔,中共兩黨聽說女魔頭這個名字更是聞風喪膽,不知所措!


    可偏偏就是她這麽號人物,怎麽就混到了今天這種地步呢?


    汪曼春不甘心,至死都不甘心!


    她想知道她到底是哪個環節沒有看清楚,出現了紕漏,讓敵方鑽了空子。


    可陳深又哪裏會告訴她這些?


    支走了扁頭以及地牢裏的其他手下。


    就在汪曼春無比殷切的眸光之下。


    他十分無謂又認真的說。


    “是你撒謊同渡邊小姐說,你有影佐將軍的特批令,是你私自潛入檔案室竊取檔案,剛好不巧,被一場大火引得現了原形。”


    “你現在是76號的罪人,是東京帝國的叛徒,是破壞梅機關與明家合作的罪魁禍首,是汪家的累贅,這下,我說的夠明白了吧?”


    這都什麽和什麽!


    汪曼春聞言,隻覺得一瞬間腦袋充血,她抖著身子,任由臉頰被濕熱覆蓋,出聲怒吼道。


    “陳深!你血口噴人!你陷害我!”


    “明明是...明明是你私自做主,要將一批秘密文件設立等級,卻不過我情報處的手,你當我汪曼春是什麽,是擺設不成?!”


    “是!我的確和渡邊茉子撒了謊,可我也隻說是南田科長的口令,日後定會補上特批令,我哪裏敢做影佐將軍的主,你這分明就是在害我!”


    說到這,汪曼春愣了愣神。


    而後突然間眼眸裏又閃過一絲精光,繼續衝陳深叫喊。


    “哦,我想起來了!”


    “渡邊惠子...陳深,就是你在害我!你和渡邊惠子在一起,那她妹妹還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你真是挖了好大的一個坑啊,你硬生生等著我往裏跳,你要害死我!”


    最後一句話音十分沉重。


    沉重到帶了些許的哭腔,而後又低沉沉的笑出來,和個瘋子一般!


    發出桀驁之聲,沙啞的聲音如同地獄裏的惡鬼,在地牢裏四處飄散!


    而後的幾分鍾裏,汪曼春都在止不住的罵人。


    但她說的最多的話,還是“陳深,你在害我。”


    彼時扁頭幾個還在外頭守著,聽到這瘮人動靜,其餘幾個都忍不住哆嗦起來。


    “真沒想到,這不可一世的女魔頭居然混到了今天這步田地!”


    “要怪就怪她不懂得識時務唄,偏偏和陳處長作對,陳處長現在什麽身份?那可以說是獨攬76號大權,在梅機關都有一席之地的高官呀!”


    “就是啊,誒,你說,這沒親人沒朋友的,一會她真死了,屍首往哪擱啊?”


    聽聞此言,蹲在地上的扁頭突然冷哼了一聲。


    毫無預兆的,麵帶陰狠的。


    為著他是陳深的手下,大家都埋頭恭敬的聽他說話。


    “就往亂葬場一扔不就是了!”


    “她那麽喜歡往那埋人,也是時候該去體驗體驗了!”


    話落,扁頭將他手裏揪著的一根茅草扔到了地下,地上有水坑,茅草陷進去,而後又被起過身的扁頭狠狠踩了一腳。


    其餘幾人瞧著,知道扁頭這是還沒消氣呢。


    也不好說什麽,麵麵相覷,歪頭不語。


    陳深聽到外麵的動靜,細細打量了一眼完全瘋魔一般的汪曼春。


    他忽而覺得,觀賞這場鬧劇的觀眾都走的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該謝幕了。


    再這麽陪汪曼春演下去,反倒是浪費光陰,浪費感情了。


    “汪曼春,沒人要害你,至始至終,要害死你的隻有你自己。”


    說著,陳深湊近汪曼春,交談聲逐漸壓到隻有二人能聽到。


    也越是因為靠近,陳深越能聽到汪曼春那紛亂複雜的呼吸聲。


    看來她一直都很害怕,隻是表麵功夫裝的齊全。


    “這裏是華夏,不是東京,你在自家地盤為虎作倀,殘害同胞,這就是你應得的下場,還有啊,看到你叔父的下場,你就應該想到自己會有今天了。”


    “還有明樓,你真當他對你沒有芥蒂嗎,你真當他隻是那個為汪偽做事明副司長,他全然忘了他大姐告誡,忘了自己還姓明了嗎?”


    陳深一字一句的說著。


    隻那一瞬,汪曼春的腦袋轟的一下,頭皮瞬間麻了半邊。


    她什麽都明白了,順勢雙眸中閃爍著驚恐,而後提起嗓子,準備發出求救聲。


    可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


    陳深眼疾手快,將事先藏在袖口,填滿毒藥的毒針刺進了汪曼春的胸口。


    以大門外的角度去看,根本不會察覺陳深對汪曼春做了什麽。


    就那樣,無聲無息的,汪曼春原本要發出的求救聲變成了顫抖破碎的嗚咽聲,毒素很快起了作用,她疼的牙齒直打顫,卻又聽陳深道。


    “還記得嗎?你把毒針插在自家人胸口,費心折磨他們的時候嗎?”


    “今日嚐了,感覺這種滋味好受嗎?”


    “去吧,你讓他們和家人陰陽兩隔的時候,就該想到有朝一日,你再也見不到你的明樓了。”


    殺人誅心。


    這是“箭毒木”慣用的手法。


    汪曼春再也無力招架了。


    臨終之前,她想要從牙縫裏哆哆嗦嗦擠出一句話來。


    而陳深並沒有要聽的意思,用極快的速度將毒針從其胸口拔出,收回儲物空間,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而後叫扁頭幾人來收屍。


    給她一個痛快。


    是陳深對汪曼春最後的同胞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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