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深並沒有急著作答,而是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渡邊惠子當即明白了什麽,她在心底裏起了種衝動,很快又同其問道。


    “汪曼春的死沒有那麽簡單對不對?”


    “你讓我帶著茉子去挑選生日禮物,是不是也和此事有關?”


    “那些文件我也問過小劉,她說不是什麽機密文件,甚至連檔案袋上都沒有76號的總公章在,那說明就是些無關緊要的。”


    “既然如此,汪曼春又為什麽非要闖進檔案室看呢?”


    “一定是有人提前和她說了什麽。這人可真是聰明,算的到汪曼春急功近利,又算得準她一定會急著去檔案室和茉子扯謊,借機看文件...”


    “還有!那場火又來的那麽突然!卻讓人查不出一點差錯來,這怎麽可能?”


    話音落下,一陣冷風刮過。


    連帶櫻花樹上落下幾片櫻花。


    渡邊惠子神色一恍,全身一顫。


    隻見陳深正定定的看著她點頭,連帶著興起之時,還抬起手來鼓了鼓掌。


    “真不愧是長崎間諜學校出來的,不錯,想的不錯。”


    “不妨和你直說,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可我一開始並沒有要利用茉子的意思,我隻是想借她的口,在大火燒起之時,當著眾人的麵說出汪曼春在檔案室。”


    “可誰也沒有料想到茉子有哮喘,包括你,不是嗎?”


    渡邊惠子垂下眼眸,表示默認了這一切。


    至於陳深為什麽要殺死汪曼春?


    渡邊惠子知道自己不能再問下去。


    或者是兩處之間的鬥爭,或許是黨派之間的鬥爭。


    既然答應過陳深不詢問這些,她就決意不再詢問。


    再次抬起眼時,陳深見渡邊惠子的眸光中帶了些許的堅毅色彩。


    那是因為她更加相信了陳深的能力,也更加篤定了自己的判斷。


    陳深就是那個可以幫自己,解決掉多年來人生厄運的幸運神!


    不過,抱著期望,終歸失望。


    陳深深覺,既然李慧始終抱著解雙親之仇的期許。


    那她終有一日要麵對當下的困境。


    俗話說得好,長痛不如短痛!


    渡邊惠子是時候應該和她童年之時那最後一絲溫情說再見了。


    “對了,醫生有沒有說,茉子大概什麽時候會再次醒來?”


    突然,陳深又一次衝著惠子詢問起了茉子的情況。


    這使得惠子一瞬間高度集中起來。


    深知陳深的每一句話都有別樣含義,搞不好他心底裏又竄出什麽想法來。


    於是乎,她十分謹慎的答道。


    “醫生倒沒有明說,但這情況終歸是不太好...”


    “陳深,你總問這個做什麽?”


    終於,渡邊惠子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來。


    說實在的,她不希望渡邊茉子死,畢竟她還欠著渡邊茉子一條命。


    而這位沒有血緣關係的親妹妹,也的的確確是照亮她童年的唯一一束光了。


    “是,我是動了她的主意。”


    陳深直言不諱的盯著渡邊惠子看。


    他必須要快刀斬亂麻了。


    “不光我,數以萬計的將士都動了她的主意,這是我的使命,不容耽擱。”


    聽聞此言,渡邊惠子緊著一愣,顯然是沒聽太懂。


    但聽到“使命”二字,她心中似有觸動。


    她看向陳深,隻見陳深卻看向了院子裏那棵櫻花樹。


    惠子的視線跟過去,隨後聽到陳深突然又衝她問道。


    “你來上海有些時日了,有沒有去過國富路附近?”


    國富路?


    渡邊惠子眉骨動了動。


    “我知道,之前的機要室秘書,徐小姐住在那,但是我沒去過...怎麽了嗎?”


    這一晚上,渡邊惠子都覺得陳深不太對勁。


    他好像在謀劃著什麽,似乎把所有人都算了進去,算成了一個巨大的棋局,可偏偏是這樣難以看透的人,她願意將真心十足的交付出去。


    提及徐碧城,陳深眼瞼一顫,緊著起身,衝渡邊惠子道。


    “去看看吧,就現在。”


    ...


    話落,二人說走就走,坐著陳深的車,一路疾馳來到國富路附近。


    渡邊惠子本以為這裏有什麽新奇的物件,亦或者是要見什麽人?


    她萬萬沒想到,陳深竟然把她帶進了一處昏暗的小巷裏。


    小巷對麵就是徐碧城和唐山海原先的家。


    也是陳深時常來找李小男的公寓。


    由於實在看不清去路,渡邊惠子又穿著高跟鞋,周遭還有坑坑窪窪的細縫。


    故而陳深隻能拉著她,一步一步指引著她,走向那黑暗之處。


    這位衣著華麗,發髻規整的大小姐,雖是假冒的,但也是初次見到眼下之景。


    她著實被嚇了一跳。


    小巷兩邊是破舊的房屋,牆壁已然剝落,窗戶破碎,連一層明紙都不曾糊得。


    在這嚴寒冬季,寒風無情肆意的吹進屋內。


    透過那空蕩蕩的窗架,渡邊惠子看到幾個大致隻有七八歲的孩子。


    他們的身上就穿著一層補丁累累的單薄布衣,赤腳睡在隻蓋了一層床單的木床上,渾身打著哆嗦,卻又無濟於事。


    再之後,還有一位母親坐在燈下,用布滿凍瘡且十分粗糙的雙手仔細著縫補著那件已經看似完全無法再穿的衣物。


    她的臉上寫滿了疲倦,可依舊為此而堅挺著。


    “陳深,你為什麽帶我來看這些...”


    渡邊惠子的臉上寫滿了驚恐和慌亂。


    因為在她看來,這就是與十裏洋場的分裂世界。


    他們不該出現在這,可她偏偏就看到了這一切。


    太不可思議了。


    也太令她震驚了。


    她原以為精神上的痛苦難以承受,可今夜才覺,若到了吃不飽穿不暖,隻一心保命的份上,什麽痛苦又算得上痛苦呢?


    可對比鮮明的是,陳深卻顯得稀鬆平常。


    因為他實在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麵,也在心底裏痛慣了。


    曾幾何時,他和李小男都會在對麵的那處公寓裏。


    月下燈黑,二人瞧著這一幕,苦思冥想黎明究竟何時到來。


    這也是李小男為什麽會選擇住在這裏的原因。


    她曾多次悄然為對麵貧民窟的孩子們買衣服,贈食物。


    讓他們可以盡量活的鬆快一些...


    可直至後來,李小男告知陳深:


    她本以為她做的足夠多。


    可對於這些在戰亂之中飽受欺淩的百姓來說,不過是冰山一角,不值一提。


    “我隻是想讓你想清楚,當下什麽是最重要的。”


    想到最後,陳深落到這句話上。


    緊接著的,他帶著渡邊惠子又往深處走。


    這不走不要緊,渡邊惠子突然又撞見一幕!


    這使得她不禁僵在原地,徹底破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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