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樓要請客吃飯的事,很快傳到了陳深的耳朵裏。


    不過不是請他一人,而是還有76號其他幾個高層官員。


    畢竟明樓的工作性質偏財,和他們搞政治的,還有有些區分的。


    如果明樓一上來就單刀直入的請陳深吃飯。


    影佐幀昭和木村孝雄那兩個多疑的家夥,不免要以此做起文章。


    可見明樓還是思慮周全的。


    想到這,陳深衝著一旁擦桌子的扁頭吩咐道。


    “你去問問惠子晚上有沒有時間,宴席我帶她一起去。”


    扁頭手上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陳深,他八卦興致又來。


    “頭兒,我怎麽覺得你對惠子小姐有幾分真心了呢?”


    聽聞此言,陳深也很詫異,他抬眼定定的瞧了扁頭好久,半晌才沒好氣的道。


    “誰跟你說...我們不是真心的了?”


    扁頭剛要開口,又好像意識到了什麽,扭臉瞧著辦公室門關的嚴實,才又放心轉過來,急切的道。


    “可她是東京人,我以為您不會的...”


    陳深不由得被扁頭這欲言又止給逗笑了,他咯咯咯的顫著身子,緊著將報紙甩到桌子上,起身走到窗台前,一邊欣賞窗外風景,一邊再次感慨道。


    “東京人怎麽了?咱不就是為東京人賣命的嘛!”


    “話說的更明白點,討個東京媳婦,才能更好的再東京人手底下過活啊!”


    這下扁頭是徹底沒話接了。


    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猜想八成是錯的。


    頭兒為東京人賣命賣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不是真心的呢?


    頭兒本就是個喜歡投機取巧的聰明人,他現在是在利用自己的能力賺錢。


    至於什麽救國,什麽屈辱...


    能快活一時是一時,他哪裏會在乎這個?


    後來,扁頭把消息帶給渡邊惠子,渡邊惠子想都沒想就應下了。


    她並不覺得下班之後還要和陳深去假模假式的應付東京人的幫手有什麽麻煩,相反,她高興極了。


    因為這是陳深主動邀請她一起的。


    這說明,她渡邊惠子在陳深的心裏並不是添麻煩的角色。


    沒過多久,渡邊熊二也打電話打到辦公室裏來。


    他要渡邊惠子回家吃飯,同時還答應了渡邊惠子要和高木家族退婚的請求。


    這使得渡邊惠子更加雀躍起來。


    看來,陳深說的是——老家夥為了自己,為了渡邊家族的大好前途考慮,故而並不會執拗的將這一切進行下去。


    隻是...


    渡邊熊二向渡邊惠子提出了最後一個要求:


    解除婚約之前,總要再和高木吃一個晚飯。


    做不成夫妻,做還得做做朋友。


    這樣才顯得她們是世家大族,是有風度,有禮貌的家族。


    渡邊惠子聞言,一時拿不定主意。


    她想陪陳深去吃飯,但也想回渡邊家瞧瞧,她想知道渡邊熊二和高木在晚飯期間會不會有什麽談話?會不會涉及到國家密事?


    或許她能從中幫陳深探取到有利情報。


    再說了,渡邊熊二說的也不是全無利處。


    如若真能借著渡邊惠子的身份和高木交了朋友,那日後她就可以單方麵和高木家來往,這對陳深往後的工作也有益處。


    掛斷電話的最後,渡邊惠子依舊保持模棱兩可的態度。


    可渡邊熊二可不管這些。


    快到晚飯時間,他派車來到了極司菲爾路,是來接渡邊惠子的。


    渡邊惠子第一時間趕到了陳深的辦公室,和他表明一切,詢問他的意見。


    陳深倚靠在沙發邊,探頭看了看窗外,那輛黑色雪佛龍像是渾身散發戾氣一般的停在大院裏,就好比一座枯井,一座一頭紮進去就再也出不來的枯井。


    陳深剛想開口說什麽,卻沒曾想被渡邊惠子截過了話茬。


    “總要麵對的!”


    她突然冷不丁的這樣說。


    “還是回去一趟吧,正好我也想拿些東西,我們兵分兩路也好。”


    看著渡邊惠子如此篤定,像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陳深猶豫片刻,也不好駁了她的想法。


    畢竟日後渡邊惠子變身為李慧,成了自家組織的一員。


    她總要獨立思考,獨立出任務,獨立麵對這一切的。


    “好,那你就先回去吧。”


    陳深應下,但終歸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衝著渡邊惠子囑咐道。


    “晚飯時間,我會給你打一次電話,晚飯過後,我再路過你家去瞧瞧。”


    這話聽起來著實曖昧。


    陳深這可不是在釣妹子,他是真心誠意的擔心惠子,隻是沒有明說。


    畢竟惠子沒有經驗,陳深怕她在渡邊熊二那老油條麵前漏了陷,又在高木麵前表現的太過急功近利,到時候得不償失,反倒還惹上一身的麻煩。


    可在惠子聽來,或許是會錯了意。


    落日餘暉的光線從窗外灑進來,照進斑駁的光影,落在她身上,金燦燦的發絲發著光,隻那一瞬間,陳深瞧見她耳根紅透,聽見她聲音微糯。


    “陳深,今晚...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陳深點了點頭,目送渡邊惠子出了門。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這會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渡邊惠子的纖纖背影。


    而後,陳深順勢起身,朝著窗台前走去。


    雪佛龍轎車裏,隻有一個身著黑上衣的司機。


    他看起來有些不耐煩,指尖噠噠的敲擊著方向盤,黑色的瞳孔猶如一汪幽靜的深潭,冷的可怕,白玉般的麵容更叫人覺得陰惻惻的。


    可渡邊惠子一出現,那司機嘴角的笑就勾了起來,他殷切的下了車,殷切的弓下腰,殷切的一聲“大小姐好”,將渡邊惠子迎上了車。


    再之後,那車子開出了76號,開出了極司菲爾路。


    街外熱鬧的吆喝聲又充斥在耳邊。


    陳深甘願是自己想太多了,甘願是自己心裏那根弦繃得太久了。


    ...


    華燈初上,車水馬龍。


    一天很快過去。


    一輛勞斯萊斯停在路邊,車身流暢銳利,高貴又大氣,陳深雙腿交疊坐在車裏,一襲高定西裝,油光背頭顯得整個人更加具有上海白相人的特質。


    扁頭遞進來煙和打火機,他慢條斯理的點上,眯了眯眼,輕吸了一口。


    白霧隨之吐出,幽幽飄遠,和街邊明亮的燈光,交融在一起。


    在此期間,扁頭環視四周,衝著所有路過車身周遭的人謹慎的打量著。


    直到有人從和平飯店走出來,與他對了神色。


    他這才放下心來,吞咽了幾下口水,埋頭衝著車裏的陳深匯報。


    “頭兒,可以了。”


    話音落下,一記煙蒂飛快從車窗裏扔出,掉到地下。


    一個小乞丐見狀,眼疾手快衝上前,將煙蒂撿起吹了吹。


    又生怕被人驅趕的他,轉眼間閃做一道黑影不見了蹤影。


    而後,在扁頭及行動隊隊員的保護下,陳深宛若一道鬼魅身影從車子裏閃出,衝進和平飯店裏,很快的,也沒了蹤跡。


    沒錯,以陳深現在對外的身份——76號大魔王。


    隻要獲了他的頭顱,那就是能登上報紙,獲取榮耀,舉國歡慶的大消息。


    所以,想暗殺他的人數不勝數。


    再加上,陳深現如今與東京人的關係十分密切。


    這輛勞斯萊斯就是影佐幀昭為了感謝他而獎賞給他的。


    不過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陳深並沒有對外誇耀這輛車的存在。


    也就等於沒有額外強調他和影佐幀昭之間的緊密聯係。


    這不,有人還就真以此做起了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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