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龍艦三層船艙,歸一農端坐在主座位置,神情異樣的把玩著手中的銀色令牌,追憶、惘然、殺氣、仇恨種種情緒浮現連篇,紀出塵沉默無語地站立在他的身側,低眉順眼,說不出的乖覺。


    “呼,清羽宗,真是令人懷念啊!”歸一農輕歎了一口氣,淡然瞥了一眼身旁的紀出塵,冷然道:“剛才你想讓我死?”


    “晚輩不想、亦不敢!”紀出塵麵容沉靜,回答地滴水不漏。


    “好個不想亦不敢!”歸一農喟然長歎,他神情木然地望著船艙外奔騰不息的赤水河,語氣微有些古怪地自語道:“小小年紀,喜怒不形於色,殺伐果斷,又能深謀遠慮預留後路,你很像東華子!”


    紀出塵眼角微微一挑,聽五行尊者話裏的語氣,他跟東華子應該很熟悉,可是東華子二千年前已經形神俱滅,五行尊者又怎麽會見過?紀出塵心中生出一股疑問,這五行尊者歸一農似乎很不簡單。


    三年前,遠離帝都之時,歸一農神秘地出現在了他的身旁,在危機四伏的封地,靠著歸一農的暗中幫助,紀出塵方能壓服封地內的諸多勢力,不至於成為他人的傀儡。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朋友,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敵人,紀出塵不相信歸一農會無私地幫助自己,當時沒有提出什麽要求,那肯定是圖謀更大的回報,現在歸一農又幫助自己奪得了清羽宗入門令牌,似乎,該到了攤牌的時候了。


    “你看老朽有多大年齡?”歸一農望著神情變幻不定的紀出塵說道,在心底暗歎一聲,這孩子資質中等偏下,心思沉靜卻又多疑善變,兼且秉性冷酷無情,剛才自己給了紀熙開一條生路,此子立刻麵露殺機,顯然是想斬草除根,對自己的血脈兄長都能做到如此絕情,魔道凶人也不過如此了。


    “尊者,成名於二十五前,太行山一役,擊敗太行十三鷹,在太行山創立五行門,之前東華國未曾有尊者的大名,晚輩大膽猜測,尊者七十有餘!”紀出塵思考片刻回答道。


    歸一農聞言仰天大笑,他笑聲極大,胡子都跟著翹了起來,他笑著指著紀出塵說不出話來,似乎笑岔了了氣息,“黃口小兒,老夫七十歲時,你老祖宗東華子還未出生,告訴你老夫已然二千三百歲了!”


    “不可能,不可能,人怎麽可能活過三百歲!”紀出塵驚駭無比,不能置信地搖著頭,碎體期修煉到頂峰,壽命也不過一百五十年,至於傳聞中的先天通神境界,至多也就是三百年的壽命,這些都是他在家族中流傳的仙道秘策看到的,先天通神在記憶之中就是傳說的仙人了,怎麽可能會有人活過二千歲!


    “無知小兒,自以為知道些仙門秘聞就通曉萬物至理了,就你這見識,井底之蛙都不入。”歸一農聽到紀出塵的這個話,反而是冷笑起來,繼續嘲諷道:“五境四十五重樓,修煉至金丹境壽長二千載,洞天境壽長一萬載,仙魔妖邪道諸多門派的掌教領袖,壽過十萬載,天地滅而身不毀,星辰絕而神不滅。”


    歸一農有意打擊紀出塵,繼續冷笑道:“東華國疆域三千裏,人口億萬,其實在清羽仙門眼中,也不過是一個泥巴大彈丸之地而已。像金丹境的真傳弟子,隨手就可以滅掉,清羽宗掌控著數百個幾王朝皇廷,哪個一個王朝皇廷的土地,都百倍於東華國疆域。”


    “不可能,按照你所說,清羽宗控製著這麽多王朝皇廷,他們怎麽駕馭得了,僅僅走過這些國家,恐怕一輩子都走不完。”紀出塵徹徹底底的震驚了,有些口幹舌燥。


    他出身東華國皇室,家族中也有些仙道殘藉秘聞,他自認為眼界也極為寬廣了,卻不知道天下居然有這麽大,更何況,這也隻是清羽宗控製的疆域,那再加上其他宗門控製的疆域,天下豈不是無窮無盡!?


    “天下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要不相信。”歸一農用嘲諷的眼光望著紀出塵,好像看著一個傻子:“踏入了先天秘境,你也就剛夠資格接觸到這些東西,不踏入先天秘境,就一輩子在東華國廝混,做個安樂王爺吧。好了,你真正要接觸到這些東西,那還得進入清羽宗。算了,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該說正事了。


    歸一農神情肅立莊重,他坐直了身體,眼神嚴厲地盯著紀出塵,一字一頓的說道:“紀出塵,本座欲賜你一道仙魔緣法,得此緣法,定然牽扯無窮因果,你可願意承受此間因果?”


    此刻,歸一農身上散發出莫名的威壓,恍若天地間最強大的神明,令人心生無盡膜拜臣服之心,以前紀出塵自以為把歸一農玩弄於掌間,此刻,他突然發現,自己在歸一農沒有絲毫的秘密,歸一農的眼睛絕對看透了一切,那雙曆經無盡滄桑和歲月的眼神,他是不屑於跟自己計較,紀出塵突然沮喪地得出一個結論。


    “求尊者賜下緣法,晚輩願意承受一切因果。”紀出塵猶豫片刻,刹那之間,做出了決定,他沒有半點猶豫的拜了下去,這是自己一個改變命運的時刻,他心中預感,自己將踏上一條他從未想過的,也無比精彩的道路。


    “你的資質中等,法侶財地,樣樣不沾,想出人頭地,那是不可能的。每個宗門天才弟子,都有宗門海量資源支撐。幸好你碰到了我,幸好你是東華的後代!我給你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隻要你答應我做一件事情。”歸一農冷酷地說道。


    “什麽事情?”紀出塵提高警惕,警覺地問道。


    “昔年我偶得絕世聖物,有翻天覆地的能量,可以助你洗髓伐骨,成就完美無缺的修道根基,修煉仙法的速度遠超任何宗門天才弟子,修煉到極致,真正做到天地滅而身不毀,星辰絕而神不滅。”歸一農沒有回答紀出塵,而是先拋出了自己的砝碼。


    “嘿嘿,天下人人隻知《大阿賴耶經》為魔道至高修煉法決,卻不知道魔門之中另有一聖物,有通天徹地的威力,滄海桑田,光影斑駁,不知有多少隱秘湮滅在時光長河!”歸天一繼續感歎道。


    大阿賴耶經!紀出塵肅然,東華國皇宮秘庫之中,紀家家譜詳細記載了東華子生前往事,《阿賴耶經》也記載在其中,記載中,《大阿賴耶經》已然交回給了魔門聖地墮魔深淵,清羽宗掌門更是當著天下仙道宗門立下元神大誓,除卻東陽子,清羽宗門內無人翻看《大阿賴耶經》,這歸一農怎麽會有魔門的聖物?


    歸一農冷然一笑,看出紀出塵的疑惑,淡然說道:“你可是疑惑,為何本尊會有魔門聖物?”


    “正是,難道您出身墮魔深淵?!”紀出塵大膽猜測道。


    “哈哈,墮魔深淵?想不到啊,想不到啊,當年仙道十大真傳弟子,清羽宗門真傳大弟子歸天一會被人當做墮魔深淵的魔崽子!”歸一農仰天哈哈大笑,眼角處似乎微有些濕潤,狀若瘋癲,紀出塵的話似乎刺激到了他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清羽宗真傳大弟子歸天一,《大阿賴耶經》、魔門聖物、墮魔深淵?”紀出塵在字裏行間似乎抓到了二千年前那件震驚天下大事的某種痕跡。


    紀出塵若有所悟,歸一農,不,歸天一眼神感慨地盯著紀出塵,嘿然冷笑道:“你跟東陽師弟很像,這也是我選中您的原因,喜怒不形於色,深謀遠慮,尤其深悉人性的弱點,若不是東陽師弟當年的謹慎,我歸天一怎能苟延殘喘至今!”歸天一巋然長歎,緩緩道出了當年那件事情的真相。


    二千年前,歸天一堪稱仙道最傑出的弟子,五十歲修煉至金丹期巔峰,乃是最有希望潛力突破洞天境的年青高手,仙魔妖邪大戰,歸天一更是鋒芒畢露,除卻老一輩的宗門高手,無人能敵,更是斬殺一魔門洞天境太上長老,震驚天下。


    歸天一性情高傲清冷,清羽門弟子對他仰慕尊敬著無數,卻很少有門中弟子親近,其他真傳弟子跟隨支持者無數,歸天一卻是獨來獨往,唯一跟他親近的也就是真傳弟子東華子。


    “那是仙魔妖邪大戰的第二年,一個本座很信任的女人,送來了一張上古遺跡地圖,說裏麵有突破洞天境的大奧秘,我那時急於突破洞天境,便和東華師弟潛進了那處小世界遺跡,嗬嗬,沒有想到,那處遺跡居然是墮魔深淵,我和東陽師弟曆經生死,陰差陽錯闖進了第二代大魔主耶羅坐化之地,在哪裏,我們發現了《大阿賴耶經》以及一件魔門聖物。”歸天一情不自禁流露出恐怖以及難以置信的表情,他長籲了一口氣,望著窗外初升的朝陽,突然閉口不語。


    紀出塵也不敢出聲打擾,他明白了事情似乎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僥幸之極,逃出墮魔深淵,我和東陽師弟身受重傷,尤其是我中了聖魔殿守衛一記萬魔噬魂掌,全身生機斷絕,靠那件魔門聖物勉強維持住不死。”


    歸天一喘息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東華師弟受傷較輕,他安排我躲在一處隱秘地點,自己帶著《大阿賴耶經》回到清羽門,想著,我們奪得魔門至高聖物傳承,立下如此大的功勞,到時候掌教念及我們的功勞,以無上法力,逆轉陰陽救我回宗。”說到這裏,歸天一神情逐漸冷了下來。


    後麵發生的事情,紀出塵已經知道了,魔門五宗圍攻清羽宗,東華子自爆金丹,形神俱滅,清羽宗為了宗門利益並沒有維護門下弟子。


    “你可知道,當年戰死的二位太上長老,就是我的師父師母?!”歸天一嘿嘿冷笑,那笑聲宛若地獄深處惡鬼的獰笑,說不出的恐怖與仇恨。


    “我的師父師母不喜門中俗事,一心修煉大道,向來對掌教的指令不看在眼中,紫陽老匹夫,借著五宗圍困山門,害我師父師母,我與他,血海深仇,恨不能將其生吞活剝!”


    歸天一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仇恨中,他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分外猙獰,如厲鬼一般。


    “狡兔死,良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若我是那清羽門紫陽掌教定然也會如此,而且,送給歸天一地圖的女人很是可疑,為何,歸天一不提這個女人?”


    紀出塵並沒有附和歸天一,在他看來,天下之事,熙熙攘攘皆為利,歸天一貪圖寶物,誤入墮魔深淵,奪得聖物,又貪天之功為己有,害的清羽門圍困山門,自己的師父師母也戰死,此人是不值得分毫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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