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女人都有一個本事,那就是預感。劉潔突然預感到,這個床上有另外一個女人的氣息。她一下子從床上蹦了起來,認真地檢查,床單幹幹淨淨的,沒有找到畫地圖用的那種“顏料”,也沒有其他東西。劉潔想,也許自己神經有點過敏了吧。


    一


    在w國的衣環球,深切地感受到外國並非是世外桃源。衣環球是金州環球大案的首犯、黑社會集團的頭子。在三年前金州市那次嚴打統一行動中逃脫漏網,逃到了w國。早在那年“5.25”統一行動前三個月,衣環球便從省裏某個領導口中得知了有關統一行動的消息。說是於江波很可能要調往金州,讓衣環球注意點。衣環球知道,於江波到金州來絕對不會放過他。所以,衣環球便急急忙忙去了美國,爾後又秘密到w國安家落了戶。


    這一天,衣環球帶著女保鏢阿英到h市白馬王子賭場消費。


    衣環球有個保持了多年的習慣,到w國後也沒有改變這個習慣,就是出門辦事前總要和阿英做一次愛。哪次要是少了這道程序,出門辦事總是不順。逃出國門後,他幹脆離不開阿英了。他老婆錢風蘭見阿英為了老公出生入死,有次為救她和兒子衣小虎,阿英險些丟了性命。所以,她在衣環球和阿英的問題上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後來,她幹脆不管衣環球和阿英的事了。但她也不說破,一家五口人,老婆持家,小保姆幹家務,兒子上學,阿英隨丈夫出出進進。在住房問題上,錢風蘭雖是個農村婦女,可正房偏房的概念卻非常清楚。她不用人教,就把一家人的住房安排好了。她和丈夫住二樓的主臥室,副臥室歸兒子衣小虎住。按說樓上還有兩間房,她沒有在樓上給阿英安排住處,而是把一間收拾成了衣環球和兒子的書房,一間成了貯藏室。一樓大客廳邊上的臥室給了阿英,還說什麽是為了讓阿英工作方便。阿英抿嘴一笑,啥話也不講就痛痛快快地搬了進去。


    一樓廚房邊上那間小房子自然而然的成了保姆蔚小倩的臥室了。衣環球的保姆可不是一般的人,她原是武警女子特警隊的女兵,擒拿格鬥也是一把好手。因為服役期間曾有過兩次懷孕記錄,所以在受處分後提前退伍了。一次為給弟弟出氣打架,致人喪命,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衣環球通過關係給弄了個保外就醫的名號。出獄後,蔚小倩即投靠了衣環球,成了衣環球的特別保姆。衣環球對妻子的安排沒有說什麽,隻要在晚上他偷偷下樓到阿英床上去時老婆能睜一眼閉一眼就可以了。錢風蘭果然就閉了一隻眼,晚上睡覺時隻要她願意,她總是纏著衣環球上她的身。衣環球心懷鬼胎,做賊心虛,自然要應付一番。錢風蘭心滿意足之後裝著進入了夢鄉,任由丈夫躡手躡腳地下樓。有時,她也悄悄下去聽聽窗子,直到丈夫和阿英完事兒之後,她才悄悄上樓。上樓不久,丈夫也悄悄地上樓來,再悄悄地睡到錢風蘭的身邊。


    衣環球和阿英進入賭場的休息室時,第一個節目就是和阿英親熱,阿英早就習慣了,從包裏取過隨身帶的床單,麻利地鋪在了休息室的床上。她一件件脫去衣服,爾後躺在了床上,衣環球不急著脫衣上床,他是先從頭到尾地欣賞阿英的身體。這個二十八歲的女人,身材很好,高處高,低處低,細處細,再加上那白淨光滑的肌膚一次次地給予了衣環球極大的滿足。他雙手輕輕搓揉著阿英圓鼓鼓的胸脯,雙眼噴出了火一般的光芒。阿英被他這樣一摸,馬上誇張地呻吟了起來。


    在家裏不管她多舒服,都不敢叫出聲來。在這裏,她快活時,像到了無人之地,衣環球的性欲被阿英的呻吟聲激起來了。他三下五除二,脫去衣褲,就在他要撲上去的節骨眼上,手機響了。


    “該死的電話!”他罵了一句接通了電話:“喂。……什麽?你、你再說一遍!”


    阿英見衣環球驚駭的表情,忙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的兒子衣小虎和妻子在我們手中,你馬上準備好二千萬美元,前來贖人!”是一個男子惡狠狠的聲音,隨後電話裏傳來了忙音。


    衣環球像傻了一樣,半天說不出話來。


    阿英見他呆若木雞的樣子,知道又有禍事降臨了。她即刻穿好衣服,又幫衣環球套上了上衣、褲子。


    “衣總,”她摸摸衣環球的腦門說:“衣總,出啥事了?”


    “小虎和他媽被人綁架了,要我準備二千萬美元去贖人。”


    阿英一聽這話,心裏一沉,忙安慰說:“衣總,別著急,出國快兩年了,什麽樣的風險我們沒經過?古人說得好,吉人自有天相,我們會有辦法的。”


    “走吧,”他摸了一把她的臉說:“我們趕緊去籌錢。”


    “慢。”阿英叫住了起身要走的衣環球說:“衣總,這樣吧。我們分四步走,這第一步呢,你先應付著綁票人,通過香港阿水哥即刻籌齊二千萬美金,以防萬一;第二步,你暗中報警,千萬別讓綁匪知道是你報的警,通過警方給綁匪施加壓力,如果能衝突起來,我好在暗中行事。這第三步呢,我馬上從香港調幾個兄弟來給我幫忙,同時我也得和w國‘老狐會’的堂主老狐狸接觸一下。一來看是不是‘老狐會’幹的,如是,我可從中周旋,伺機搶救小虎他們。如果不是,我請老狐狸幫忙。這第四步呢,也由我來辦,在一夜之間,讓w國的新聞媒體都把這起綁票案報道出去。既給h市警方斬斷了後路,讓他們死命搶救小虎和他娘,又讓綁匪在緊急關頭下不了撕票的決心。衣總,你看我這四步棋路如何?”


    衣環球不得不佩服阿英的臨危不亂和細致入微,他對這個女人可真是既有感激的情還有愛的分呀。他不得不在心裏承認,他想到的她也想到了,他沒有想到的她也替他想到了。他知道,阿英的這四步棋是建立在她對w國警方和綁匪的熟悉這個基礎上的,到目前為止,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可是,如果這樣的話,豈不把自己也暴露在中國警方的眼皮底下?


    他把自己的疑慮告訴了她。她分析說:“國內警方之所以沒有對你采取行動,是因為國內跟w國沒有引渡協議,同時他們還不清楚我們的具體行蹤。否則,他們早下手了。這件事是瞞不住他們的,遲早他們會找上門來的,反正早一天遲一天他們總會知道的。隻要我們把這事弄得沸沸揚揚,h市警方就會全力以赴保護我們,隻要我們小心一點,國內的警方就不能把我們怎麽樣。因為,他們還不敢明目張膽抓我們回去。”


    衣環球不得不對她的分析心悅誠服,他二話不說,上前抱住了這個比他小二十歲的女人,在她雙眼上親了兩下。阿英知道,他同意自己的安排了。


    與阿英分手後,衣環球即刻打的回到了豪宅。保姆蔚小倩走了進來,她給衣環球送上了一杯熱牛奶。在他喝牛奶的時候,她問他想吃點啥。衣環球搖搖頭說:“啥也不吃,到晚上再吃吧。”


    蔚小倩明是衣環球的保姆,那是在他老婆在家的時候,可暗中呢,她才是衣環球真正的情人。而阿英呢,在大家的心目中,早已升格變成了這個家的二夫人。因為出了這一檔子事,所以蔚小倩也不敢惹他生氣,隻是默默地坐在了他的對麵。


    “衣總。”她說:“你也別太擔心小虎和阿姨,我想綁匪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錢,所以,他們不會撕票的,隻要我們給了他們錢,小虎他們會回來的。噢,對了,香港阿水哥來過電話了……”


    “他怎麽說?”衣環球緊緊盯住了她。


    “他給你打出了兩億港幣。”


    “噢。”他心中終於有底了,把肥胖的身子在沙發上扭了幾扭,仰著頭閉上了眼睛。


    吃過晚飯後,衣環球早早睡到了臥室寬大的席夢思床上,因為前途未卜,妻兒又落入虎口。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就在這個時候,脫得一絲不掛的蔚小倩悄悄推門進來了。在這個難以入睡的晚上,整個豪宅裏一點聲音都沒有,此時此刻,蔚小倩緊張的喘息聲像沉悶的雷聲一樣傳入他的耳膜。


    他聞到了蔚小倩身上那種特有的香味,小倩輕輕一掀被子鑽進了他的被窩,他的情欲立刻被她滑溜溜的軀體挑逗了起來,他一把摟住了小倩,摟得小倩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二


    這裏是湯縣第二所“楚輝”希望小學捐款的會議現場。市委書記、市長來了,湯縣縣委書記、縣長來了。中央、省市教育部門的領導和新聞單位的記者都來了。


    暖洋洋的太陽照耀著幾間簡陋的土皮牆校舍,操場裏係著紅領巾、穿著新衣服的學生樂隊正在訓練著,小號聲、鑼鼓聲很不規範地響著。


    在會議召開前的間隙裏,程忠傑市長和金橋大酒店總經理劉曉妍正在談論著什麽。


    突然,程忠傑話鋒一轉,問劉曉妍:“聽說你一個表親在北京官至部長,他和咱們省的省委陳書記關係不錯。”


    “是呀,程市長,是我媽的堂舅舅,雖是如此,他跟我們家走得一直很近。他跟陳書記在‘文化大革命’中一塊兒蹲過牛棚,後來他到省裏去了,陳書記到你們湯縣去了。我這位舅爺複出後,首先提的就是陳書記,所以,在一般情況下,他在陳書記那裏說話還是有分量的。”


    “陳書記在湯縣時,就住在我們剛提拔的市委副書記王瓊家裏。其實,他跟王瓊家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我擔心王瓊作為下屬,不好在陳書記麵前談這件事,我想和你去一趟北京,你看如何?”


    “行啊,但不知道是什麽事?”劉曉妍問道。


    “我們出去說。”


    程市長和劉曉妍走出了破爛不堪的一間教師辦公室,來到了宿舍旁邊一排楊樹前。楊樹的葉子全掉盡了,樹幹有點白裏透青。樹溝裏全是樹葉和淌水積下的麥草、樹皮等。


    程忠傑朝走過來的市縣領導們做了個止步的手勢,他們都停住了,見市長要和女經理說話,全都又退回去了。


    “是於書記的事。”


    程忠傑向劉曉妍談起了他所擔心的事。


    於江波性格一向剛直不阿,在任市委書記時,為拒賄得罪了不少小人。於書記也真是的,人家上門來拎兩瓶酒、兩條煙什麽的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可他不收也就罷了,硬是給人家個下不了台。什麽通報批評啦、撤職查辦啦等等。當然了程忠傑這樣講絕不是提倡送禮,他的意思是能不能婉轉一些、方法對頭一些。為這事,有人老是告於江波的狀,連妻子梁豔芳也對於江波很有意見。今年以來,梁豔芳采取了些措施,有些煙呀酒的她盡可能不讓於江波知道。個別情況下在於江波在場時,梁豔芳總是不等於江波講話,就堅決地婉轉地把禮品給退回去了。另外,衣環球案後,市委把祁富貴提拔的七十多名副縣以上幹部、兩百多名副科以上幹部中80%的不合格幹部予以了清退。這本來是市委市政府的一致決定,可這些人中的個別人把賬全算到了於江波頭上。近來,聽說省上要提於江波當省委副書記,這不,告於江波狀的信像雪片一樣飛到了省裏、中央……


    “於書記麵臨的就是這樣一種情況。”程忠傑說:“我怕陳書記在關鍵時刻聽信謠言,那於書記上省裏的事兒就泡湯了。”


    女經理對程忠傑的一片苦心很感動。她說:“你這樣暗中幫他,於書記知道了不定多高興呢。”


    “千萬別,”程忠傑堅定地說:“千萬別告訴於書記,他這個人我太了解了,他會把這種事兒當成是要官、跑官。他要是知道了,非砸鍋不可。”


    “你的意思是,我們瞞著他上北京,這沒問題,我和你去。可你……”


    “我呢,正好想上北京答謝國家部委對我市引水工程給予的大力支持。其他事,不能給於書記講。”


    “程市長,我這位退了位的舅爺有兩樣東西最喜愛。一是體現馬家窯文化的彩陶,二是我省書畫家陳小銀的書畫。”


    “遺憾的是陳老夫子性格孤僻,死也不給做官為宦者寫字作畫呀。”


    “正好,我們公司高價從他人手上購下了陳老夫子的一副中堂畫,兩幅字,是準備送日本人的,我們先救急吧。”


    “聽說老部長格外看重畫什麽缸的畫。”


    “不錯,幾千年前的彩陶缸、彩陶盆之類的東西。這幅中堂上畫的就是一個彩陶盆。”


    “那太好了,不過劉經理,我可是沒有錢給你付呀。”


    “程市長,我不要你的錢。金橋公司對於幾萬元人民幣還是拿得出的。……關鍵是,程市長,我這位舅爺更愛陳老夫子畫上畫的那隻彩陶盆呀。”


    “這個盆什麽地方有?”


    “就在我們市。”


    “在啥地方?”


    “在市博物館文物展覽館。”


    “喲,這我就不好辦了。因為……”


    “你是市長,你肯定不好辦。可我有辦法。”


    “說說看。”


    “我怕市長把我給賣了。”


    “這怎麽可能呀?我程忠傑是那樣的人嗎?”


    “不是,不是。程市長,這事兒你知道就行了,千萬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你隻許讓梁天去辦就行了,他保證能在三天之內把這個彩陶盆從博物館借出來。”


    “這?劉經理,這樣子做妥當嗎?”


    “難道你能給博物館館長下命令?梁天是於書記的小舅子,他知道這件事的輕重,他不會告訴別人的。”


    “不!”程忠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把博物館裏的文物借出來……你拿什麽去還呢?”


    “市長,是這樣的。”劉曉妍說出了她的打算:“三○六廠工會主席汪老師那裏有一隻和博物館一模一樣的彩陶盆,這有專家證實。我去過汪老師那裏幾次,他願意出手,隻是要價太高。我想冷處理一下,先把博物館的這隻拿出來辦事、救急。然後我負責把汪老師那隻買回來還回博物館。”


    “還是不妥。”


    “你是指錢的事?”


    “是。還有個問題,要是讓別人捷足先登買去了,咋辦?”


    “不會的,別的人出不起那個價錢,再說了識貨的人畢竟是少數。”


    “這更不行了。我看這樣,這事兒你和唐秘書長去辦,款由市政府先墊上,然後,我們想法再補上。博物館的東西最好別動。”


    “這樣是再好也不過了,我怕給你市長添麻煩。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煩你一下,讓國土局把我們大酒店申請辦分店的地皮盡快批下來。這筆款子由我們作為業務費支出來,直接給汪老師。”


    “這樣好,國土局我打電話給說。”


    “這樣就太好了,謝謝市長。”


    程忠傑笑了:“該我謝謝你,劉經理,多虧你替我想得這麽周到。”劉曉妍笑了一下,就把臉轉向了光禿禿的遠山,程忠傑也把目光投向了遠方……


    就在程忠傑和劉曉妍商議如何上北京的事時,於江波已經坐在校長室的沙發上,忙裏偷閑,讀起了陳作家寫的采訪筆記。


    鍾祥元感到自己是太過分了,自己的行為確實對不起妻子劉潔。他進家門主動幫劉潔幹活,想以實際行動得到妻子的諒解。可是劉潔是個得理不饒人的角色,她一改往日賢妻良母的作風,跟鍾祥元大吵大鬧,還揚言要去市委告她。鍾祥元一聲不吭,“丟個耳朵”讓劉潔吼了一遍又一遍。


    這天中午,鍾祥元在劉潔的叨叨聲中把炒好的菜放到了餐桌上。


    劉潔借兒子要錢買作業本之機,又吼起了兒子:“吃裏爬外的東西,錢都給野雞了,我哪來的錢!”


    鍾祥元一聽這指桑罵槐的話火了,把菜盤子墩在了桌上還擊道:“罵兒子幹啥?兒子又沒有錯!”


    劉潔把鍋鏟用勁摔在了地上,鍾祥元見摔壞了鍋鏟,也大吼道:“扔鍋鏟幹啥,有本事往我身上扔!”


    劉潔對鍾祥元吼道:“我就扔!家都沒了,還留這些東西幹啥?啊?”


    她氣得火星子亂冒,把鋼精鍋、一個碗又扔到了地上。


    氣得鍾祥元撲了過來,也要扔什麽東西。兒子一把擋住了鍾祥元:“爸!你們別吵了!”見兒子聲淚俱下,鍾祥元氣憤地摔門走了出去。


    劉潔見鍾祥元出去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坐倒在地上嗚嗚嗚哭了起來。


    鍾祥元下樓打了個出租車,直奔到了任小凡的住處。任小凡見鍾祥元氣呼呼地走進來,一句話都不說,就知道在家裏受了氣。忙給鍾祥元泡上了三炮台,又給鍾祥元點了香煙,見鍾祥元還是不說話,又馬上打了一盆熱水給鍾祥元燙腳。鍾祥元享受著這從劉潔那裏從未有過的待遇,心裏一熱,捋起了任小凡垂到眼睛邊的一縷頭發。任小凡麻利地給鍾祥元洗完了腳又擦完了腳。鍾祥元感動得說了聲謝謝。任小凡立即從冰箱裏取出了雞蛋、鹹菜、果汁、麵包擺到了茶幾上。


    她說:“你先吃,我給你煮餃子去。”


    “還有餃子?”鍾祥元完全被任小凡的熱情感動了。


    “有!馬上就好!”她在鍾祥元額頭上親了一口跑進了廚房。不一會兒,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來了。


    他們說說笑笑,吃完了飯。鍾祥元看著電視,等她收拾完了廚房兩人就上了床。正在興頭上時,手機響了。


    任小凡說:“別接,完事了再說。”他說:“等我關了它。不然,幹擾太大。”


    他說著從任小凡身上下來掏出了手機,一見手機上的號碼,二話不說就接上了:“……你說什麽?你媽……她怎麽樣?”


    電話那邊兒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走後不久,媽說要去追你,被一輛小車撞上了。現在在市醫院。”


    “厲害吧?”他著急地問。


    “厲害,頭也破了,流了不少的血……”兒子說。


    沒等兒子說完,他就關上了手機,他對任小凡說:“我得馬上去醫院!”


    任小凡立刻撒起了嬌,不讓鍾祥元穿衣服。


    鍾祥元一把推開了任小凡,抓過衣服、褲子,很快就穿上了。臨走時,他說:“要是問題不大,我再回來。”說完他就急急忙忙走了。


    到醫院下了出租車,鍾祥元三步並做兩步,衝上了二樓,兒子正在病房門口張望,見爸爸過來了,他忙迎了上來。“曉軍,你媽她怎麽樣?”


    兒子鍾曉軍說:“傷口已經包好了,頭上縫了五針,現在正在輸液。”


    走進病房,見妻子閉著的雙眼流著淚,他不由得心酸了起來。他坐在了兒子搬過來的凳子上,用手輕輕地擦去了劉潔臉上的淚水。他轉身對兒子說:“快去上學吧,這裏有我呢。”


    “哎!”兒子滿意地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見妻子還是不睜眼,他就對護士說:“請你把大夫叫一下。”


    大夫進來見是鍾祥元,就嚷上了:“鍾區長,你是咋搞的,讓嫂子生著氣追你……”


    “劉大夫,別說了。哎,劉大夫,不行就做個ct,看大腦傷著了沒有?另外,內髒有沒有問題?”


    “內髒沒有問題,頭部做個ct是可以的,下午2點半,你帶著去做吧。”


    鍾祥元接過劉大夫遞過來的檢查單,說:“劉大夫,謝謝你了。”


    “不謝。鍾區長,你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劉大夫說完走了出去。


    “潔,疼嗎?”鍾祥元附下身在劉潔耳邊問。


    劉潔嘴唇動了一下,沒說話。


    “疼嗎?”


    “嗯。”


    “你躺著,我給你做飯去。”


    “嗯。”“想吃點啥?”


    “隨便!”


    “吃你愛吃的酸湯麵片吧。”


    “嗯。”


    鍾祥元握住了劉潔的手說:“讓護士小姐陪著你,我去去就來。吃過午飯我陪著你去做ct,之後,我請假護理你。怎麽樣?”


    “嗯。”鍾祥元沒有回家,隻是在醫院樓下的飯館裏指揮著廚師做了一碗揪麵片。他把飯裝進了剛買的飯盒,端到了醫院、端到了劉潔的床前。


    鍾祥元扶劉潔坐了起來,用小勺子一口口給劉潔喂。


    劉潔啥話都不說,還真讓鍾祥元給她喂下了大半碗。


    鍾祥元說:“還好,剛罷了我開發區管委會主任這個官。反正也沒事幹,正好陪伺你。”


    “市政府也不去呀?”劉潔問。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個副秘書長也是掛名的。就讓我盡一次丈夫的責任吧。”


    劉潔深情地望了一眼鍾祥元,又閉上了雙眼。


    雖然住了一星期醫院,劉潔是在幸福中度過的,可以這麽講,她跟鍾祥元結婚十幾年了,鍾祥元就從來沒有花這麽長的時間陪過她,也從來沒有這樣伺候過她。她甚至暗自慶幸,這次車禍出得好,是這次車禍挽救了他們的婚姻。這一周裏,他幾乎沒有和外界聯係過,除了給做飯、端飯,那就是陪著她聊天。有時她便想,他不當官了多好,既能長時期陪伴自己的媳婦,又引不起那些不三不四女人們的注意。她這樣想的時候很幸福,過了這個時候又很痛苦。她知道鍾祥元絕不是和妻子長相廝守的那一種人,如果是那樣的話,他會急瘋的。可以這樣講,工作和事業是他的生命,此外,才是家庭。這個時候,她又希望市委能知人善任,給鍾祥元一個好的職務,讓他努力地去工作。惟有如此,才能使丈夫充滿活力,也能使丈夫煥發青春。


    去年的“紅褲頭”事件發生以來,他們之間的關係越來越惡化,一度甚至鬧到了要去離婚的地步,因為兩人都不願意離。鍾祥元不離婚的原因有二:一是真心不願意妻子離開,同時也不願意傷害她;二是開發區的工作剛剛有了點起色,他不能讓後院起火。如果是那樣,將會授人以柄,等於給攻擊他的那些人創造了條件,同時對自己在仕途上不利。劉潔也不願意和丈夫離婚,因為十幾年來,像那樣的事就那麽一次。可是,不知怎麽的,她一看到鍾祥元就來氣,因在這之前丈夫的工作確實很忙。接待客商、考查、開會,三天兩頭不著家門。她就莫名其妙發脾氣、疑神疑鬼,好像他離開家就是為和那個狐狸精去鬼混。


    在醫院的這些天,她感到丈夫確實還是愛自己的。


    她想隻要丈夫從此以後能和那個任小凡一刀兩斷,她還會好好地愛他的。同時,她還在心裏偷偷地想,隻要丈夫不離開她,偶爾偷偷摸摸地在外麵幹那麽一兩次壞事她也會默許的。可絕對不能讓她撞見,也絕不把這個想法告訴任何人。同時,這些天她還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她要像丈夫這些天關心愛護她一樣關心愛護丈夫,讓他真正地回心轉意,自覺地跟那個妖精一刀兩斷。


    在丈夫給她辦理出院手續時,她從窗子看到了任小凡。她多想讓這個不要臉的騷貨知道一下,鍾祥元這些天是怎麽愛她的。想到這些,一個絕妙的主意在她心中油然而生了。


    鍾祥元扶著劉潔下樓,劉潔突然“啊呀”叫了一聲。


    鍾祥元忙問:“怎麽了?怎麽了?”


    “腳脖子扭了,走不成路了。”她撒嬌說。


    “要不要我給你捏一捏?”鍾祥元蹲到地上抓住她的腳脖子。


    她說:“不用,你背我下樓嘛。”


    “可以。”鍾祥元二話不說,背起不足一百一十斤的劉潔就下樓了。


    在門廳裏,劉潔看見了任小凡。她故意大聲說:“老公,你慢點!你慢點!”


    在任小凡冒火的眼神下,她洋洋自得地讓鍾祥元背著走出了醫院大門,又讓鍾祥元把她抱上了出租車。


    出租車開出醫院大門後,劉潔大笑了起來,笑得鍾祥元莫名其妙。


    繼爾,鍾祥元明白了是咋回事。他說:“看我回家怎麽收拾你,你還騙我背你。”


    “咋?”劉潔狡猾地笑了一下:“不能背背我呀?”


    “能。能。”


    夫妻倆的說笑聲飄出了出租車窗外,灑在了馬路上……


    “於書記!”


    於江波聞聲抬起頭來,程忠傑進來了。他說:“於書記,省教委的主任快講完了,請你去講幾句吧。”


    “我去,我就講幾句。”


    於江波和程忠傑並肩朝操場走去,身旁獵獵作響的國旗迎風招展,給人一種振奮感。兩人向國旗行了一個注目禮後,大踏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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