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所有紫黑色雲霧全部向山頂方向匯聚,營造出一幅“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末日景象,其中還有很多像魈一般凝聚出的鬼霧也齊齊向山頂靠攏,如同受到君主的召喚,勤王護駕。


    堇荼兩人看著這番大殃大劫的狀況,都是緊鎖著眉頭,徑直朝山頂而去,不敢耽誤絲毫,他們想要找副院長問清楚。


    卻彼此都未發現,他們在大難麵前,都沒有逃跑的打算和作壁上觀的刹那念頭,或許逆劫伐上才是修道者的本色。


    他們趕到之時,隻見南宮問之站在山頂,一身勁裝,抬首顒望,眉宇間擔憂之色揮之不去。她右手持方天畫戟,戟上還釘著一頭詭獸的屍體,一旁站著畢方。身後林青梧長老滿身血跡,氣息奄奄,完全是日落西山的垂暮老人,由祁共秋長老攙扶著。吳鏡心長老則站立一旁,背後懸著一麵銅邊琉璃鏡,和南宮問之目視一處。


    堇荼和李參商瞥了瞥眾人,高階導員華章和四位中階導員全都不在場。堇荼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旋即舒展開,無人瞧見。


    他們近前站在南宮問之身後,正要問些什麽,南宮問之見到兩人,神情中滿是驚訝,馬上麵色一變,下了“驅逐令”:“你們怎麽來了?你們快回關口,這裏的情況不是你們可以應付的。”


    堇荼和李參商對視一眼,都沒有要走的意思。堇荼以最淡然的語氣說著最豪氣幹雲的話:“來都來了,沒結束就回去有什麽意思?”李參商則劍眉一挑,拔劍觸地,以示決心。


    南宮問之眼中閃過深深的讚許之色,“好!書院有你們這些小輩,未來可期!”


    李參商問道:“其他人呢?都回去了麽?”他其實是含蓄地在問傷亡情況。


    南宮問之懂他的意思,喟然一歎,“華章導員遇到了上古十大凶獸之一的純血獓因,就是這隻。”她晃了晃方天畫戟,“這詭獸實力堪比天命八境,華章導員不敵,拚著重傷毀了陣眼,我讓他回關口去了。”


    有古經記載:“有獸焉,其狀如牛,身白而四角,其豪如披蓑,其名為獓因,是食人。”這獸凶猛狡猾,實難對付。


    說到四位中階導員,南宮問之閃過愧怍之色,神情悲愴地說道:“四位中階導員中,一位導員隕落詭獸之手,一位導員重傷,其餘兩位傷得較輕,我讓青鸞馱著他們尋回遇難導員的遺體回關口等候了。我,不該帶他們出來的。”傷亡如此,卻無一人使用定位玉牌,想來都遇到了不可抗的對手,讓它們偷襲得手,潰敗得太快,抑或是,他們不願讓管控全局的副院長奔波援手。


    堇荼和李參商這一路雖然也曲折甚多,但還毫發無損,比照之下,實在有些太幸運了,虧得神明庇佑。


    南宮問之繼續說道:“我在左山山頂遇到了十凶之一的蜚,實力和這獓因差不多,被我徹底磨滅了。林長老本來的對手應該是這獓因的,沒想到遇到了這個東西......”(蜚,太古災難之神,古經記載:“有獸焉,其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為蜚。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


    她目光轉移到山頂上方的紫黑色雲霧匯聚的終點,那裏活躍翻滾,似乎有什麽東西就要出來了。雲霧周圍二十四團鬼霧環繞,看來是二十四鬼聚齊了,其中四團體形明顯更大。堇荼兩人目光隨之騰挪,“這是什麽東西?先前的尖叫聲就是祂發出來的麽?”


    南宮問之重重點頭,說道:“嗯,這東西我也沒見過全貌,但能敕令二十四鬼,又以魑魅、魍魎、屍魃、魈作為護法四鬼,現在的實力已經直逼天命九境,紫黑色雲霧連我也破不開。它是八陣眼全部搗毀之後自動蘇醒的,我趕來時情況已經不可挽回。——都是那個混賬,竟然隱瞞實情!”說到最後,她咬牙切齒,怒發衝冠。


    堇荼和李參商不知她在罵誰,異口同聲地問道:“誰?”


    南宮問之袖中取出一封小信,正是邊將所書托青鸞寄來的那封。遞於兩人,“你們自己看吧。”


    堇荼接過,張開,於李參商同看。上麵端端寫著:


    關令唐允明係天璿派係之人,妄報實情,罪大惡極。八陣確為屍魃陣,然,八陣一破,即刻合一,組成大陣,彼時冷澗關山有滔天之禍。萬望南宮鎮長竭力阻止,懲戒賊子,垂憐之餘,矜憫愚誠,護我周全,感激涕零。祝,天璣一族不滅恒昌。——左邊將方清敬上。


    看完,李參商透出冰冷殺意,他素來對天璿一族就深惡痛絕,更何況是反叛投敵之人,而堇荼心緒遲遲無法平靜。一是天璿一族黨羽眾多,暗中潛伏天璣一族者太多,若不拔除,後患無窮;二是邊將勇於告知實情,勇氣可嘉;三是小信文縐縐的,很難想象是出自武將之手。


    不等她恢複情緒,紫黑色雲霧中再度傳出桀桀笑聲,寒意刺骨。一道黑衣長裙的鬼體從雲霧中降落下來,看著不過二十來歲模樣,但對視之間隻看得見無窮殺意和無盡恨意,宛若從地獄中走出的羅刹修羅,又似暗夜裏蟄伏太久的毒蠍。


    她睥睨眾人,釋放出一種懾人心魄的奇特魅力,中招的人墮落其中,憬悟時已經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她嘴唇微啟:“你們來了。”淡漠中包含著料想到今日局麵的自信。而堇荼從話裏深深品味下來,總覺得帶著幾分走投無路的悲愴和勞累。


    南宮問之見她似乎有些意識,於是上前一步,喝道:“鬼女,我天璣一族與你無冤無仇,你既已隕落,何不輪回轉生去,卻集結二十四鬼,難道要再造殺戮不成?”


    鬼女聽到“天璣一族”這個字眼,頗為敏感,麵孔瞬間獰厲,歇斯底裏地喝道:“你們不用再偽裝了,我現在就親自撕下你們的虛偽麵具,來戰!”語畢,她一指朝天,輕輕劃下,紫黑色雲霧就像麵團一般翻滾,射出無數高濃度雨滴,其中包含鬼魂怨力。


    南宮問之見她雖然有一些淺薄意識,卻絲毫無法交流溝通,也不再抱著這種希望,袖中翻出一張紫金麵具戴上,氣息節節拔高,方天畫戟扭轉,戟鋒銳亮,將獓因屍體徹底磨滅,一個防護障壁浮現在山頂眾人前,阻住了所有的爆射雨滴。


    鬼女冷笑,一指擎出,順著她所指方向,冷澗關山中一處泥土炸開一米餘,飛出了一張殘破的圖卷。她將圖卷擲入紫黑色雲霧,手指結印變換,喝道:“《二十四鬼圖》,現!”


    敕令一下,二十四鬼除卻護法四鬼拱衛在鬼女身後,其餘都迫不及待地鑽入了雲霧中。圖卷徐徐展開,吸納了所有的紫黑色雲霧,變作了圖卷上的黑山紫水,血色平原,上麵二十尊鬼張牙舞爪,神態各異,凶相畢露。圖卷以雷霆之速擴大,覆蓋住了整座冷澗關山。


    關上的士兵看著這等恐怖異象,再強的心理素質也繃不住了,終於嚇得腿軟,癱瘓在地。唐允明在戍堡中享受累了鶯歌燕舞,昏昏睡去,絲毫未曾察覺。他相信陣法一旦真正啟動,冷澗關山無一人可以活著走出,自然也不用再接待南宮問之。他若是醒著,也隻會興衝衝地跑出來看著這等好景色,拍手笑道:“和本官想得一樣呢。”隻有兩位邊將衝出,扯著嗓子眼吼,聯合著全軍,控製住局麵。


    山頂之上,鬼女又喝道:“屍海血原陣,啟!”聲如皇者敕令,冷澗關山上已經被毀了的八個陣眼突然衝出八道衝天光柱,射到遮天圖卷之上。


    圖卷慢慢勾勒出一個巨大的陣法,八個屍魃陣正好處在八個小陣眼的位置上,而鬼女就是大陣眼。陣法啟動,圖卷降下黑色水滴,如箭鏃般射下,整座冷澗關山瞬間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之下,空間都被凝滯,訊息根本無法傳出。


    電光火石之間,樹木全部枯萎,折斷在地,慢慢化作了黑色濃漿,在地勢低窪處匯聚成腥臭泥流,向山關席卷。真真一派屍海血原的景象。


    南宮問之見證這一切,立即安排下:“大麻煩來了,鬼女和四個小鬼由我和小芳來對付,吳長老和祁長老負責找破陣之法,阻住陣法繼續蔓延塗炭生靈,聞人導員和李導員扶林長老返回關口後,盡力堵住濃漿泥流,再想辦法報信書院求援。”她的安排還是想將堇荼和李參商調離這裏,畢竟這裏已經是人間煉獄了。


    堇荼緘默不言,正想想出什麽辦法留下之際,接連兩聲清脆的鳥鳴響起,撕開空間的薄弱口,呼哧而來。


    見到青鸞和朱雀歸來,堇荼麵露喜意,她立即與南宮問之說:“讓青鸞送回林長老吧,朱雀回去報信,我留下幫你,畢竟我也有天命七境的實力。”


    李參商更沒有退走的意思,一是修劍道,其心勇往無前,二者,他已經呆住,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你,天命七境?!”好一個扮豬吃老虎。他先前差點自身難保,並未發現堇荼對付黑衣人時的狀態。


    南宮問之揉了揉絲竹空穴,狠下心來,暗暗和老師道歉,說道:“好!你倆與小芳一起出手纏住四小鬼,我盡快解決鬼女,再來助你們。”


    安排妥當,她搖身一變,勁裝蛻變成灼灼金鱗甲,氣勢達到頂峰,揮舞著方天畫戟,飛向鬼女。兩人踏碎空間,拉開戰局。


    青鸞托上林青梧,哀啼數聲往山關飛去,朱雀則戀戀不舍望了望南宮問之,原路飛回書院。吳鏡心與祁共秋已經循陣而去,投入了戰鬥。


    堇荼與李參商相視一眼,她突然撲哧一笑。


    李參商磨劍霍霍,問道:“笑什麽?”


    堇荼說道:“又要戰鬥了,咱倆都算戰友了,這一戰要是勝了,可得喝一杯。”


    李參商問道:“那要是輸了呢?”


    堇荼說道:“那我倆就黃泉路上搭個伴唄,我們又不像小芳大哥,跑路絕絕子。”


    聞言,畢方瞪大了眼睛,連叫數聲,表示不服氣。


    兩人一鳥不再調侃,看向竄來的四個小鬼——魑魅、魍魎、屍魃、魈,堇荼淡然說道:“開戰吧,讓你也見識一下我學的洗心劍訣。”


    至此,三大戰圈正式形成。


    堇荼和李參商一同使出洗心劍訣,將老夥計魈直接幹翻,劍氣交織絞殺,又無紫黑色雲霧補充,魈首先被徹底磨滅。


    畢方也不甘落後,噴吐訛火,焚地十裏,傳說能“殺龍吞雲,行走如風”的飛僵屍魃被它踩在腳下,爆開成一團鬼霧,而後焚燒殆盡。


    剩下的魑魅魍魎成了真正的孤獨小鬼,雖有天命七境左右的實力,但在堇荼的強力控場之下,被逐個擊破,然後磨滅。


    他們解決了四小鬼,看向南宮問之和鬼女的戰局,都在天命九境,南宮問之全力之下,逼近命河境,但鬼女身化鬼蜮,對付起來著實費勁。


    而前去破陣的吳鏡心和祁共秋選擇了毀滅八陣眼,切斷八光柱的破陣路徑,已經毀了四個陣眼,雖然屍海血原陣運轉速度確實慢了下來,但腥臭洪流已經在溝壑間涓成大河,不斷衝擊著山關。


    那裏所有士兵在兩員邊將的帶領下拚死抵抗,但防線也是搖搖欲墜。


    堇荼望著這一切,長太息不止,她發現畢方的訛火對腥臭洪流有不錯的蒸發作用,於是,她讓畢方前去以火燒山,而她和李參商則分頭前去幫長老破壞光柱。


    一刻鍾之後,南宮問之胸脯猛烈起伏,嘴裏吐出一口緋紅,她冷冷盯著鬼女,反手握緊方天畫戟就要再上。這時,一處空間似乎遭到了什麽重物襲擊,如鏡麵一般破碎一片片,又響起震耳欲聾的吼聲,一頭獬豸獸威風凜凜地從中鑽出,踏著空間,往南宮問之處走去。


    南宮問之和鬼女都眼中滿是訝然,異口同聲地說出:“你怎麽來了?”


    獬豸獸站在南宮問之身旁,朝著鬼女怒吼數聲,儼然是和南宮問之一隊。


    見狀,鬼女眼神中居然出現了一刹那的迷離和困惑:“見人鬥,則觸不直者;聞人論,則咋不正者。獬豸,你與她站一隊,難道我真的錯了麽?”從古至今,獬豸都是正義的化身,辯善惡明是非就是它的職責。


    她片刻掙紮之後,狂笑一聲,“錯便錯吧,善惡兩邊,對錯一念,你們這些至高者,不就想審判別人的對錯嗎?”


    她恢複了冷色,眼見八道光柱都被切斷,陣眼停止,她喝道:“我在,陣就在,沒用的。”說著,就要將圖卷收回,吸收二十鬼的鬼霧,增長自己的實力,與南宮問之和獬豸獸終極一戰。


    突然,一道劍氣從圖卷之上劃下,蜿蜒劍痕將圖卷直接切割成碎片,陣法也徹底崩碎。在眾人癡癡時,一道人影伴著清輝降下,紫色長袍,手持長劍,腰間綬帶係著的玉玦自動發出泠泠水聲,正是趕來的顧虛舟!


    看清來人,南宮問之大喜,再無顧忌,也不招呼,直接衝上鬼女,顧虛舟也不廢話,提劍迎敵,而獬豸沒有再出手。鬼女不敵顧虛舟和南宮問之聯手,幾招之下迅速潰敗,鬼體破碎,跌落山頂。


    她躺在四濺的泥土中,眼眶裂開,嘴裏吐出黑色血液,還念叨著:“敗了,敗了,世間即將長夜,黑白即將顛倒,歲月即將失重,萬物即將貧血,我闔目不寧。父親,女兒來找你了,等等我......”


    話語意猶未盡,眾人疑惑不解,隻見她的鬼體徹底爆開,一團灼目的光亮從鬼體中飛出,又有十四團光亮從冷澗關山各處飛來,或山溝,或黑沼,或山腰,或鞍部,它們和這團光亮交融在一起,在剛剛透進點點日耀霞輝的天際如煙花焰火般綻放開來,變成了沉沙許久的遠年圖景。


    所有人都停住了,看著這些圖景,一場最瑰麗而又悲愴的幻境吸引眾人進入:一位鬼女模樣的年輕女子領著滿山殘部,躲在冷澗關山,但有一天,來了漫天追兵,為首的是一位女子,身後是65件編鍾,她身著一襲紫色袗衣,神色淡漠地望著山頂的女子,說道:“終於找到你了。”


    年輕女子並不意外,隻是說道:“你們來了。”


    紫衣女子說道:“找到你們真不容易,若不是派人混入天璣族,不然還真得多費些時間。”


    年輕女子喝道:“許讓塵,你聯合軒轅昶,坑害我父親,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你來了,便戰死也濺你一身血!你們不用再偽裝了,我現在就親自撕下你們的虛偽麵具,來戰!”她一手持《二十四戰圖》,一手持劍,領著十四員大將,便撲向了紫衣女子一方。


    雙方開戰了,但紫衣女子太強了,強到完全是壓倒性的優勢,年輕女子根本不是對手,那一戰的慘烈程度遠比今日更大,滿山死屍,血流漂杵。十四員大將死了,全部拋屍山野荒澤,任由黃土揚沙掩埋。


    年輕女子死了,最後喃喃一句:“敗了,敗了,世間即將長夜,黑白即將顛倒,歲月即將失重,萬物即將貧血,我闔目不寧。父親,女兒來找你了,等等我......”但她做到了,紫衣女子看著滿身血跡,麵色難看,率部離開。


    幻境到這裏結束了,眾人都緘默不語。


    原來,鬼女是紫微玄帝之女,紫衣女子就是天市垣女帝許讓塵。三垣神役紫微玄帝敗亡之後,新帝即位,舊部不服新帝,率部反叛,藏匿於冷澗關山,許讓塵以平定三垣神役後續影響為由絞殺舊部,滿山的枯骨就是紫微玄帝盡數被殺的舊部,遺骨無人埋藏,橫陳秋草之間。那一戰落幕,曆史悲愴了一下,關山抽噎了許久。


    一場禍難,牽扯一段明顯被人刻意掩蓋了的傷心曆史,又引出了他們心中那個最偉岸人物的女兒,以殺戮結束,又以殺戮終結。他們無法怪罪,更無法去站立這樣的製高點,隻能緘默無言,仍由時間長河去評說。


    堇荼眼中閃過剔透晶瑩,潸然淚下。鬼女原來沒有真正的意識,隻是在重複當年的情境,重複當年的話,她為舊部之首,恨之深,殺意之重,使她成為了鬼女,玄帝為戰將功臣所畫的《二十四戰圖》變成了《二十四鬼圖》,但玄帝部下另外的十四員大將卻無一複生,他們殺得痛快,走得痛快,鐵骨錚錚。


    南宮問之拾起一抷泥土,默默覆在她爆開的鬼體之上,以天為棺,以地為槨,又有日月星辰點綴。滿山舊部,壯懷激烈,英魂不朽,不啻微芒。


    鬼體之下滾出一顆布滿紋路的種子,南宮問之小心撿起,雖不知何物,但還是細細收好。


    獬豸蹭了蹭她,眼眶中也有淚水滿盈,嘴裏發出渾重聲。


    南宮問之拍了拍它,問道:“你要走?也好,去吧。”獬豸獸轉身,撕開空間罅隙離開。


    眾人懷著沉重的心情下山而去,朱雀和畢方已經構建起一道火幕,和山關防軍一起,阻住了洪流。大火焚燒三日,洪流終於徹底平息,這是後話。


    那位青年沒有參與戰局,但他也窺見了幻境,沒有感到意外,似乎本來就知道很多內幕。


    當他看見南宮問之收走了那顆種子,他心在滴血:“閻浮樹種!就是它,就是它。老師說,閻浮樹種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幾千年前的紫微玄帝手中,後交予其女。玄帝敗亡之後,其女下落不明,我調查了這麽久,才找到她埋骨冷澗關山,本想來碰碰運氣,看找不找得到閻浮樹種的,真出現了,這下好了......又不能明搶啊......”


    他抱著僥幸心理,又跟蹤到山關。


    南宮問之滿目寒意,地上唐允明趴著苦苦哀求饒命。她沒有留情,方天畫戟揮下,唐允明殞命當場。


    她還見了那位通風報信的邊將方清,見他一身正氣,總算是遇到一件好事。她跟他說道:“你不錯,舉報天璿之人有功,現今唐允明已死,你以後就領關令之職吧,希望這個邊境要塞在你手裏,將會成為抵禦外敵的鋼鐵長城。”方清單膝行禮叩謝。


    南宮問之見到堇荼和李參商更是歡喜非常,這兩人在這次密令任務種發揮了不小的作用,實在居功至偉。


    南宮問之取出那枚種子,交給了堇荼,鄭重說道:“聞人導員這次功績很大,書院方麵會特別褒獎你們兩個。這是玄帝之女留下來的種子,想來來曆不凡,就贈與聞人導員吧,不算是書院的獎勵。希望你細心嗬護,說不定會有特別的機緣。”堇荼接過。


    顧虛舟見狀,也沒有小氣,取了一份氣質不凡的卷軸和一個錦繡木盒,一並丟給了李參商,“這卷軸是一種淬體秘方,聽說你在修煉煉體之技,配合這個秘方,修煉起來會大有裨益,木盒裏有一顆品質不錯的丹藥,可助你積攢玄天妙力,對你修劍道或有幫助。”李參商謝過。


    南宮問之目光望向冷澗關山之外,氣得牙癢癢,恨不得馬上就衝去天璿一族鬧他個天翻地覆,“天璿一族給我等著!老娘遲早滅了你們!”


    顧虛舟沉吟半晌,悠悠說道:“這次雲霧禍難天璿一族難逃幹係,唐允明便是天璿派係之人,知情不報就罪不可恕,還意圖借屍海血原陣屠殺眾人。但以這個陣法的威勢,不像是天璿一族能夠擁有的,說不定還有其他勢力摻和進來,想讓我天璣一族傷筋動骨。”這樣一說,確實有這種可能。


    顧虛舟擺了擺手,示意眾人不必多想,說道:“回去吧,這一次,傷亡太慘重了......”


    眾人離去後,青年站在遠處,親眼見南宮問之將閻浮樹種送給了堇荼,他望著她離開的倩影,舉目良久,仿佛將這道倩影深深刻畫,再見之時記憶猶新。而後,他轉身隱去。


    金烏破開暗夜,露出頭來,撒下無盡清輝。淡紫色的雲層,曜黑色的山嵐,緋紅色的訛火,和清輝交融,如同微醺的人兒的臉蛋,各處各異。一時間雲蒸霞蔚,氣象萬千,仿佛暗夜不曾來過似的,曆史忘卻悲愴,關山獨自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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