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譎曇海上,十六儺麵死侍左右相挈,環繞九大始祖。


    這十六儺麵死侍飾以粗獷猙獰的儺麵具,分作四方相氏、十二侲僮。方相氏為遠古驅疫之神,著黃金四目的儺麵具,手擎人麵金杖。而侲僮鹹為赤幘皂製,著烏褐色的儺麵具,手持大鞀,雀躍而舞。


    一張張光怪陸離的麵具,一道道人神共生的印記,在這個詭秘之所盡情地述說著遠古先民酬神納吉、驅疫避災的淳樸心聲,卻又因為左右不合的氣氛反而成為了一種難以言狀的恐怖美學。


    在死侍蹈以儺戲時,堇荼神目如炬,穿透霧嵐,看到了更遠處的奇觀:一片死亡之海上,有一座偌大的祭壇,正孕育著湮滅萬物的恐怖神能。在祭壇的中央,一道白衣緋領的人影背身而立,看不到麵孔,或許正是傳說中的大司命。在祭壇的背後,是一座神山,山尖坍圮,但高度依然令始祖膽寒。這神山屹立在碧落窮盡之所和苦海窅冥之地,散發九彩神光,詭異如黑暗之淵,神聖如光明玉境。


    她暗道:“這祭壇難道就是發動空劫之物?”放短目光,仔細凝視“大司命”時,一道恐怖的神罰憑空降下,使她暫時失明,就如同凡人正眼視神犯下褻瀆之罪。麵對大司命,始祖亦凡人。她當即收回目光,調息神力,神目才漸漸清明。


    淩紫氛感知到她的異樣,悄然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


    她擺擺手,“無妨,看到了些恐怖的東西。這儺麵死侍挺棘手的。”


    藥師佛撥弄手中念珠,“女帝看出來什麽了麽?”他乃當代佛祖,心如明鏡台,已經對儺麵死侍有了說法。


    她的精神力籠住這片海域,探知儺麵死侍的氣息,終於找到了蛛絲馬跡,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於是告知眾始祖:“應該是大司命以灰色圓環收走的十六仙師沒錯了,精神力一探還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來。隻是他們改換了裝扮,原本的神識也被抹了個幹淨,完全變成了牽線木偶。而且......”她神色一變,話音未終。


    葬主一襲白衣,即使身處危境仍有天外仙人之姿,神情平淡接下了話頭:“而且在儺麵具下,實力得到了不小的提升,十二仙師全部達到半祖了,四大宗師更是半隻腳踏入蝶變三千界中期!”


    眾始祖訝然,但還算平常心。九大始祖中堇荼、祖龍、藥師佛三人踏入真我主宰境(蝶變三千界)中期,足可平衡了人數上的差距。


    說時,儺麵死侍終於動手。四位方相氏黃金四目迸發大光明,揮動手中的金杖,掃向眾始祖。十二侲僮快速旋動大鞀連成一個古陣,他們神軀石化,陣列十二處,身前形成一頭頭形狀鬼怪的凶獸,撲向困入陣中的始祖們。


    除去藥師佛,堇荼、祖龍、畫祖、葬主四人修為最高,由他們鉗製住四位方相氏。藥師佛是堇荼之外唯一的蝶變三千界中期,由他尋找破陣滅死侍之法。餘下星空魘主、淩紫氛、元鳳、軒轅昶四人鬥戰十二凶獸。


    堇荼在玄衣上以玄黃神氣化戰衣,分形兩道,各攜西風絕塵、原本傘,夾擊選中的方相氏。祂揮動金杖格擋開,在劍招和傘攻下變換身形,一時間也難分勝負。


    堇荼纏鬥一會,卻不見祂神力消耗,暗暗思忖:“難道祂的神力來源於儺麵具?除非打碎儺麵具,不然神力不會幹涸?”她當即要試上一試,身形如雷閃,先是一技“夙夜劍印”,遲鈍了方相氏的速度,再使出“原本真解”以大道真文鎖住祂,再對準祂的麵部一技“三千鴉殺”橫掃過去,隻見祂的腦袋連同儺麵具在緋紅劍光中炸開,化作了木、骨碎片,淹沉入詭譎曇海,隻是沒有血液充盈腦袋中,形同幹屍。


    餘下的幹屍並未如意料中的倒下,反而開啟了自焚機製,一整個燒起來,宛如一根火柱,隨時可能會炸開帶走身邊的敵人。更甚者,祂在須臾之間化開大道真文,手擎金杖,飛速刺入了堇荼的右肩。


    她眉頭瞬間皺起,二體歸一,反手擒拿奪取了金杖,一掌轟開幹屍。雖說這方相氏已經沒了頭顱,識海也就不複存在,但軀幹四肢炸開的威力同樣可以創傷到始祖了,自然不能放任。她立即神力化匹練,纏住“火柱”拋向宇空之中,再張開原本傘,攔下了爆炸產生的神力火星。


    停泊在五覺失海中的三十五億修士在漆黑的絕望的空劫前夕,欣賞到一場絕美的“人造”煙火。殊不知,慘烈即將上演。


    她收起原本傘,拄著金杖,發現基本沒有影響到詭譎曇海中的其他戰鬥,於是推理道:“應該是這裏的空間特別,被壓縮到了一個非凡的維度,不易擴散,移動困難之外神力的影響範圍也會被縮小。真是福禍相依。”


    她慶幸之時,那邊的戰況卻是比較吃緊的。祖龍吐出鴻蒙之氣,自以為困住了方相氏,卻被祂以金杖撕開,雙方再度糾纏在一起,打得天翻地覆。而畫祖和葬主對付起方相氏這種“巫覡”來顯得吃力了許多,至於另外四大始祖以一敵三大凶獸,鬥得十分膠著。


    唯一的可喜之處是藥師佛在探尋中似是快要找到破陣之法了。


    堇荼馬上融進了畫祖的戰圈中,與她一起殺滅了那尊方相氏,金杖似乎對儺麵死侍有一種天生的克製。隻是在西風絕塵洞穿儺麵具、畫祖搶奪了金杖之後發生了意外,火柱亦如前者的燒起來,但速度卻快上了許多,兩人躲閃不及,於是堇荼用玄黃神氣和浩然神氣將火柱包裹成繭蛹,讓祂從中爆炸開。始祖級的“炸藥”在眾多拉扯不開的戰圈中原地炸響,掀起了極為恐怖的神力風暴。


    畫祖見狀,當即將金杖遞於堇荼,神色堅定,遺音鏗鏘:“諸天就拜托你了。”她凝結畢生的修為和畫道造詣,身化三米長的《畫祖古卷》,主動承接下了神力風暴,被撕得支離破碎,就此殂落詭譎曇海。


    朔風淒厲,聲如嗚咽。曇海詭譎,送別畫祖!堇荼閃至一旁,緊握金杖,從來堅強的心還是生出了瘡孔,明眸也泛起了雪花。畫祖簡兮苒,作《菩提禪定圖》,曾為她做出了極重要的指引,可以說是她成長之路上的引路人。親見本人不過幾回耳,卻已作天人之別,嗚呼尚饗!


    眾始祖均是傷感,又有一位同澤隕落,悲傷莫過於此。藥師佛憫心如在風中閃動,“必須趕快破局!”他看不出這陣法的破綻來,隻能同時控製十二侲僮,以意境打亂這古陣的格局建構,或許可以破陣。


    他強行破開一角飛行禁製,飛至半空,調度識海精神力,化作十二道困囿住那十二尊石化的侲僮,又撐開始祖意境:“淨琉璃佛國!”詭譎曇海這方空間瞬時被鍍上了一層金箔,好似黃金遍地。


    眾始祖與儺麵死侍都陷於“淨琉璃佛國”中。眼見十二凶獸因侲僮被桎梏住的緣故而漸漸僵住,變故又生:受到了先後兩尊方相氏自爆的衝擊,餘下的兩尊方相氏和十二侲僮都被自主激發了自焚機製,身體頓時膨大,宛如湮滅一切的火球。


    一旦連環炸開,八位始祖無一可以活命。藥師佛見狀,長歎一聲,而後抽出全部的精神力暫時鎮壓住十二侲僮,為七位始祖開出一道豁口,口吐梵音:“你們快走!”


    千鈞一發之際,隻有祖龍與星空魘主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超然修為,飛離出了古陣。元鳳神軀內發生了異變,原本已然煉化了的大日金焰卻在這時活躍起來,不斷地反撲,令他內中受到重創,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堇荼、淩紫氛、葬主和軒轅昶放開速度要逃離出去。


    這時,已經焚燒通紅的方相氏舉起金杖作投擲狀,如火矛般釘住了逃離中的葬主和軒轅昶,擊碎了他們的始祖道宮,給了他們一擊重創。兩人撲倒在地,吐出大口的緋紅之血,已然不可能離開這裏。


    而堇荼在逃離過程中,手中的兩柄金杖發生了異化,化作纏綿金絲從她的左手蔓延開來,錯亂了經脈的運行,滲透進血液中,遍布她全身!除了識海,到處都可以窺見這金絲在吸收她的神力。


    她額間沁汗,也跌倒在地,“這是什麽鬼東西?”淩紫氛趕忙將她扶起,看出她的異樣,“這裏很不安全,我們要趕緊走!”


    她臉孔失色,“恐怕不容易走掉了。”大業未成而中道崩殂。


    淩紫氛抱起她,“我不會讓你有事!”然後他抱著她飛速朝淪落崖方向奔去。


    在古陣中,軒轅昶在古陣邊緣勉強站起,在這時放下了所有傲氣,以極其平淡的口氣說道:“今日,不走也罷。”他提著軒轅黃鉞,為逃離的始祖和遠方的戰士們建起了一方狹狹的始祖人牆。


    葬主明知始祖道台已經毀去,卻發現自己的四肢百骸中踴躍出奇異之力,他強撐著神目,往戰艦停泊的遠方望去,看到一道道玄黑光柱衝天而起。他頓時明白了,是葬地的子民們感知到他們的主公奄奄一息,通過全體獻祭為他送上一份神力大禮!悲壯乎,慘烈乎!


    他的氣息超過以往,一舉達到了真我主宰境中期!他的心情無從言說,站立起來又是仙人之姿,他知道藥師佛已經精神力幹涸,“淨琉璃佛國”消退,十二侲僮已經傳來骨骼炸響,於是他以大威神力拋出藥師佛趺坐涅盤所化的金身小人,提步走到神陣中央,雙手無懼烈焰,抓住那兩尊方相氏的手臂,眼眶盡裂,攜著蘭艾同焚的意誌:“葬王爺陪你們玩!白夜之囚!”這方天地中的虛無源流受到極大的感染,如鯨口般被他一人吸收。下一刻,一輪巨大的白月帶來了永恒的白夜,籠住了原本“淨琉璃佛國”的覆蓋範圍。


    一刹間,方相氏與十二侲僮訇然炸開,掀起一朵恐怖的火雲,神華遮蔽了詭譎曇海。火雲中,“白夜之囚”褪卻,軒轅黃鉞消失,大日金焰吞噬了元鳳又隨之消散,葬主與軒轅昶再無蹤影。


    到達淪落崖邊的淩紫氛也被始祖大爆炸波及,他以背身擋在堇荼身前。突然,玄帝的魂靈從他的識海中剝離出來,化作無比高大的人形,不回頭地吟道:“她會是蒼生最後的希光,你照顧好她,本帝為你們扛下這風波!”


    淩紫氛咬緊牙,“玄帝......我會替你活下去!”抱著堇荼從淪落崖邊躍下,被星空魘主的神力氣雲接住,終是活出一條生路來。而玄帝的魂靈,在餘波中灰飛煙滅!這位煊赫了一個時代的人物,就此落下了帷幕,工整地把這個時代交接到新一代領軍的人傑手中。


    淩紫氛帶著昏厥的堇荼回到戰艦上,動用了當年從聖槐序手中換取的“長庚命壺”,為堇荼點起了生命之燈火,隻是燈光忽明忽暗,仿佛生命也在風中搖曳。誰也預料不到,十二始祖出征,還未真正見到大司命已經隻有四人生還,這對所有修士是一個莫大的打擊。


    望舒上神、周懷遠、華藏玄師、歐陽闌夜、冷月等一眾萬夫長、千夫長湊上前來,詢問女帝的狀況。


    淩紫氛如實宣之於眾:“我們在淪落崖上的詭譎曇海遇到了儺麵死侍,她被兩柄金杖反噬,現在體內經絡與金絲糾纏,已有魂體分離的跡象!”


    諸神愕然,一陣傷感和恐懼流淌出來,連女帝這般修為都落得魂體分離的下場,他們又怎麽與大司命鬥?


    “魂體分離......”周懷遠也有過這症狀,隻是當初兩株同根的津渡神草全被他服下,沒有了這神草,堇荼危在旦夕。他長籲一口氣,走出來說道:“老夫有辦法可以救大都統。”


    不遠處站著的張拙真似是知道這個老家夥要出什麽“餿主意”了,心頭一緊,卻又邁不動腳,上前去阻攔他。大局當前,拳拳小愛何敵無疆大愛?


    淩紫氛連忙抬頭問道:“什麽辦法?”


    周懷遠說道:“老夫曾受重創,也麵臨魂體分離。當時我這弟子尋來了津渡神草為老夫療傷,兩株全部服下,但一株已經醫好了,還有一株的藥力殘餘在老夫的血液中。如果要救她,可以抽離老夫一身血液,為她煉作血丹服下,或許可以救回一命。”


    聽了這個方法,諸神嘩然。淩紫氛沉默良久,拒絕了這種做法:“你是她的老師,她便是醒著,也不會願意用你的血液為自己尋生。”一命救一命,這種續命之法太過殘酷了。如非不得已,誰又會選擇獻祭?


    周懷遠目光望向遠處近一百艘戰艦上堆積的獻祭一空的葬地戰士們的遺體,嗅到腥風,輕輕說道:“老夫年輕時跟隨玄帝南征北戰,意氣風發過。而今老邁,為空劫獻不上多少氣力了。她是始祖,是大都統,是領軍者,是聞人女帝,更是老夫的弟子。空乏了一身血,如果可以為蒼生救回一個帶領神軍破繭化劫的人物,那就是死得其所,老夫可以吹噓幾輩子了!”


    諸神默然,周懷遠所言不無道理。但從某個層麵來說,人格平等,沒有人可以用自己的抉擇來左右別人的行為,就像沒有人可以用自己的麵皮來折損別人的生命。


    許久之後,淩紫氛闔目吩咐下去:“去苦海邊上帶蘇世來。”他選擇蘇世作為抽血煉丹的人,是以為他的丹道造詣精深,或可在抽血之後保留周懷遠一命,而且這個機會隻有一次。


    時間緊迫,祖龍主動前去,撕裂空間趕去苦海之濱。終於在一個時辰之後,帶著蘇世來到了戰艦上。蘇世已經得知了情況,當即為周懷遠操刀抽血,周懷遠小聲囑托與他:“不用給老夫留,萬一不夠救回始祖就糟了。”悲傷中帶著臨終的戲謔。


    蘇世臉色沉重,不點頭也不搖頭。抽完血之後他進入艙內煉製血丹。周懷遠已經全身幹枯,隻餘下一層皮包骨,諸神單膝跪下以示禮敬。


    華藏玄師、紀流箏上前來,握緊周懷遠的雙手。周懷遠勉強睜開一條縫,看向兩人,心中悵然又滿是追憶,“老夥計,我要先走一步了。”


    華藏玄師不顧佛修口業,破口罵道:“你這個混蛋!”


    周懷遠笑了笑,看著紀流箏,心中泛起了漣漪,“流箏,錯過的就回不去了。當年若是我主動些,想來人生要更精彩幾分。”


    紀流箏眼角清淚滑下,“世人常說,錯過是為了更好的重逢。我們會下一世重逢,你再主動些。”


    一聲低沉的嗚咽聲傳來。他伸出手摸了摸趴下身子的獬豸的頭,“老朋友,我們都老了。以後,我不在了,你就跟著明道吧。”酹江月以懷遠,提三尺而明道。這也是一種傳承吧。獬豸使勁點頭。


    周懷遠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大喝一聲:“玄帝,老夫來了!”聲起而落,閉目斷氣,就此作古。


    諸神齊齊道:“送別萬夫長!”


    紀流箏懷抱他的身體,與他細語:“我一定帶你回去,在你墳塚邊的湖裏種上無邊的蓮花.......”


    獬豸仰天長嘯,吞盡了淒厲的朔風,誰也吹不散周懷遠的魂靈。華藏玄師撥動念珠,身後站著哼哈神將、藥叉神,均是合掌念誦渡化往生的經卷:“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利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


    蘇世拚盡最後一口力氣,煉成了津渡神丹。為堇荼服下後,果真療愈好了魂體分離的跡象。星空族宰從星空魘主識海中走出,撿回了藥師佛趺坐涅盤成的金身小人,發現了奇效:這金身小人可以吸收堇荼體內糾纏的金絲!


    金絲被全部吸去,那金身小人顏色斑駁了許多。並且金絲在慢慢同質化,融進金身小人中,或許有一天,藥師佛會從金身小人中複生。


    堇荼醒轉之後,聽聞老師獻祭血液救回她的噩耗,獨自哽咽許久,但在諸神前又複作平常。她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是二十多億神軍的領軍者,絕不能太張揚感性的人格。


    她見到了星空族宰。星空族宰一直藏匿於星空魘主的識海中,終於在儺麵死侍最後的殺波中走出,為星空魘主謀來了生機。他原本打算在見麵大司命之時再出現,隻是征討的艱辛超乎了他的預期。


    星空族宰的氣息甚至超過了堇荼,步入了真我主宰境後期,這可是劍祖和祖龍生前的層次!這是由於他來時已經融合了星空古樹,相當於得到星空一族的古老傳承。有了他的加入,全軍戰士的鬥誌又活躍了起來。


    堇荼謝過星空族宰取回金身小人為她化解了金絲之禍後,看向這小人打量許久,說道:“我有一個不祥的猜測,金身小人類似於藥師佛涅盤後佛體化生的金身遺殼,卻與金杖同源,說明金杖的原料很可能也是佛祖的金身。而佛修中另外達到這種層次的,隻有大梵天一人!”


    淩紫氛一聽,眉頭一鎖,“你的意思是,大梵天的金身被大司命得到了,而且煉成了方相氏手中的四柄金杖?”


    她點點頭,“有這種可能。或許是大司命於時間長河中提前捉捕了大梵天的殘魂,從而得到了他的金身,亦或者是第二紀元就遺留下來的。不管是哪種可能,都說明大司命的手段遠超我們的預期,連時間長河都臣服於他。”


    說到時間長河,星空族宰說道:“老夫動用星空古樹之力,複蘇了不死神樹,又合他之力引渡回了一位始祖和十四位天命十四境。”


    堇荼歆然不已,“他們都回來了就好,但始祖損失嚴重,而詭譎曇海非始祖而不可入,我們的人手已經匱乏,除非劍祖就在那邊等我們。”


    祖龍沉沉說道:“儺麵死侍已經攻破,就要達到祭壇,見到大司命了,勝敗一舉,人多無用。”


    眾始祖點頭。堇荼說道:“人手到齊,準備再上詭譎曇海吧。這次或許沒有回頭路了。”她將金身小人交予哼哈神將,讓他們好生照看。


    於是,星空族宰、堇荼、祖龍、淩紫氛四人再度行舟躍上淪落崖,深入了詭譎曇海。而不死神樹、星空魘主、陵七在淪落崖下接應,十四都統支起戰艦上的一重重神陣,隨時準備迎接大司命乃至空劫。


    四人在儺麵死侍炸響的地方,摸索一會,已經找不到絲毫那幾位始祖的痕跡,所有的打鬥痕跡、生命氣息都在儺麵死侍訇然爆炸的那一瞬間被抹了個幹淨。


    他們沒空悼念了,一步步深入,祭壇的體形越來越大,大司命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終於,他們來到了苦海的最後一重——歿海。


    歿者,死也。這裏,鮮有外來者生還。


    祭壇建在歿海上,大司命佇立在祭壇上。他背身四位始祖,麵孔看不清,隻可見他身形頎長,白衣緋領,長發披散於肩,手上提著一柄長劍,念著古老的祭詞。


    見到那柄長劍,淩紫氛與堇荼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詫:這長劍,正是劍祖的楚辭劍!難道劍祖已經落敗?


    四人來到祭壇之下時,他停住念誦祭詞,輕笑道:“你們終於來了,很久沒有這麽多人來到歿海,本司命備下了大禮,請你們一定享用。九歌祈舞。”說完,他左手打了一個響指,祭壇中央的孔眼中飛出九道身影,立於祭壇前,身著華服,帶來了一曲祈舞。


    堇荼見到這充當“九歌”之人,瞬間心涼一片。這“九歌”,竟是太上道祖、浩然儒祖、大梵天、閽者、劍祖、葬主、軒轅昶、畫祖、元鳳!劍祖立於“九歌”中心位,三大道法之祖也在,殂落於詭譎曇海的葬主四人也在。唯一一位她不認識的始祖——閽者,是第二紀元聲名極大的人族大能。


    這個陣容比十六位儺麵死侍都要恐怖許多。令眾人心涼的,更多是由於劍祖。連劍祖這等人物,都淪作了大司命的玩物、舞者,那他們又怎麽與之一戰呢?


    大梵天的出現,證實了金杖的來曆。堇荼暗暗思忖:“紫爐上祭,儺戲,祈舞,祭壇,這麽多元素組合起來,難道空劫的發動也類似於獻祭?如果破壞了祭壇,或許就可以阻斷這場全宇宙的獻祭!發動這麽大規模的獻祭,需要的能量肯定是無窮盡的,而大司命可以將已死的始祖轉化為死侍,那一定有辦法抽取他們的神力,為祭壇供能。這麽說來,我們的征討實際成為了大司命獲得能量的方式!”


    “如果我們四人葬身於此,是否祭壇就可以提前啟動了呢?”她將這個訊息傳告其他三人,他們的目標不是殺了九歌甚至大司命,而是破壞祭壇,即便代價是全部葬身這裏。但無意義的葬身是沒有必要的,他們不能為大司命白白提供神力。


    曾經代表了九座高山的“九歌”詭異地演繹著祈舞,姿態荒誕又蒙上恐怖氣息,在祈舞終結的那一刻化身從荒古走來的大魔,朝著四位始祖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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