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拿勺子一口一口的喂你?”


    藥師的聲音溫柔。


    但說出來的話屬實像是一種噩夢。


    晏平漂浮的意識從痛苦裏掙紮出來,眼睫動了半天才蘇醒過來。


    身上被冷汗浸透,眼前光線明明暗暗,隱約能看到一道人影,和他端著的東西。


    晏平看著那個東西深惡痛絕,渙散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暴戾。


    “滾!”


    他猛的抬手打過去,卻被人輕而易舉的躲開。


    僅僅是這麽個動作,讓身體虛弱不少。


    他氣息微弱的喘息著,胸口起伏卻不大,顯得格外脆弱。


    若是自小長大的親友看到他此時的模樣,或許就會隨了他的意。


    但身旁這人神情雖有些苦惱,但聲音不變,依舊溫吞。


    “不行,必須要喝藥,每天三碗,一碗都不能少。”


    藥師扶著晏平身體的手很穩當,沒有絲毫晃動。


    晏平聽著他的聲音就感覺心頭火氣越盛,強行聚起精神,咬牙盯著他。


    “有一個問題,我好奇很久了。”


    藥師有些疑惑的看著他,說話聲慢慢的,“你好奇什麽?”


    晏平視線落到他端著的湯藥上,一字一頓的道,“你一個藥師,不去煉丹,反倒每天就熬這湯藥給我喝,你是不是在故意折騰我?”


    藥師聽到這裏,恍然大悟,看著眼前這少年,他臉上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


    “沒有噢,主要是你的身體太虛弱了,需要調理。”


    “丹藥的效果沒有湯藥好,你不要誤會啊。”


    藥師說完,就把湯藥放到他嘴旁。


    “快點喝藥,這藥要趁熱喝,等涼了藥性就沒了。”


    看晏平還想抗拒的動作。


    藥師果斷開口,“你不喝的話,我就告訴她你又動劍意了。”


    晏平動作一僵,他雙眼冒起火花。


    “你除了告狀你還會什麽!”


    藥師認真想了想,舉起手裏的碗,“我還會醫術,會熬藥。”


    晏平:“……”


    藥師低頭看了看已經沒多少熱氣的湯藥,聲音嚴肅起來。


    “不能再拖了,你再不自己喝,我就喂你了。”


    晏平聽著他的話,深吸一口氣,才緩緩抬手,接過湯藥。


    手有些發抖,一部分是疼到無力的抖,一部分是被氣的。


    晏平看著碗裏深綠色的湯藥,閉了閉眼,才張嘴將藥液囫圇吞了下去。


    即便這樣,他也能感受到從嘴到喉嚨再到胃裏的一個灼燒和惡心感。


    陣陣反胃的衝動不斷從胃部湧起。


    晏平突然側身趴在床榻上,一手捂著口,一手撐著身體。


    撐著身體的手,將床單攥成一團,手背暴起青筋,顯得格外難受。


    而捂著嘴的手,手指越發用力,痛意壓下不斷翻騰的惡心感。


    藥師看著他現在難受的模樣,眼裏劃過一絲歎息,在一旁輕輕給他拍背,順氣。


    等晏平徹底平複下來,整個人脫力的趴在床上。


    藥師用靈力從頭到尾給他滌蕩了一遍,身上重新變得幹爽,才把人重新放回床榻上。


    半闔著眼的晏平此時還能發出一點氣音,裏麵充滿厭倦煩躁和無力。


    “收起你的爛好心。”


    藥師揪了揪晏平的臉蛋,周身溫和的氣息,化為認真。


    “這不是爛好心。”


    “忠人所托,行人所求,這是行事準則。”


    床上的人沒有動靜。


    藥師看著他徹底合上的眼睛,歎氣後,就扯過被子給他蓋上。


    晏平意識從沉眠中清醒時,眼前漆黑一片,他有些不適的動了動頭。


    一道冰涼清冷的氣息靠近他,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聲音輕靈。


    “阿平,別動。”


    晏平動作一僵,“姐。”


    旁邊的女子發出一聲輕笑,“喊的這麽僵硬,做什麽虧心事了?”


    晏平默了默,雖然他白天沒忍住差點動手,但此事隻有他和藥師知道,他姐絕對不會知道的。


    他鬆了口氣,手摸索到眼睛上,確定自己是睜開的,但眼前還是什麽都看不到。


    晏平偏了偏頭,聲音冷靜,“姐,我眼睛好像看不到了。”


    旁邊的女子把他的手拽下,重新放進被子裏,隨意道。


    “溫醫師說,你身體本就虧空,今天你強行調動劍意,傷到元氣,調理一段時間就好了。”


    晏平:“……”


    姐姐的聲音冷靜平穩,沒有夾雜一點秋後算賬的意圖。


    但他卻突然間像是被人抓住了後脖頸,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然後晏平扭頭朝向另一邊的溫醫師,眼睛雖然看不見,但臉上是肉眼可見的惱怒。


    “王八……”


    即將脫口而出的稱呼,被晏平及時製止,晏平臉憋紅了一截。


    “……騙子!你說話不算話!”


    溫醫師有些疑惑,看起來有點呆,“啊?”


    躺在床上的晏平就被一個彈指崩在腦門上,隨之傳來的是姐姐嚴肅的聲音。


    “不許對溫醫師無禮。”


    晏平心有不甘,“我沒有!”


    溫醫師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晏平的意思,他再度啊了一聲,聲音充滿無辜。


    “我沒說過不告訴她呀。”


    晏平氣急敗壞想撐起身體,又被姐姐按下去。


    “你身體很虛,別亂動。”


    晏平眼睛猩紅,“姐,他欺負我!”


    姐姐無聲歎息,她把晏平眼前的長發往側邊攏了攏。


    晏平沒有得到回應,周身冒出了一股殺意,他委屈的抓著姐姐的手。


    “姐你幫我殺了他!”


    姐姐:“……”


    她歉意的看了一眼溫醫師,然後揪住晏平的臉,“溫醫師給你調養了這麽久的身體,不可以恩將仇報。”


    晏平殺意始終沒褪去。


    “可是他欺負我!”


    姐姐看著他渙散瞳孔裏的紅意,揪他臉的力道重了點。


    “那是為你好,你身體崩潰的厲害,除了溫醫師,沒有人能治你。”


    但晏平此時聽不進去,瞳孔裏的殺意越來越多。


    “姐,你把他殺了好不好?”


    姐姐皺著眉頭看他,揪著臉蛋的手順著他耳垂劃到後頸,輕輕一捏。


    物理讓人入睡。


    晏平周身殺意頓時一散,雙眼重新合上,陷入沉睡。


    溫醫師:“……”


    真幹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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