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確定。”


    晏平把玩著手裏的陣盤,懶懶散散的道。


    聞野心頭微微一沉,有些詫異的看著晏平,這算是晏平第一次表明出他也不確定的事情吧。


    晏平看著聞野的眼神,拋了拋手裏的陣盤,輕嘖一聲。


    “雖然我很強,但不要覺得我是天下第一,就什麽事都做得到。”


    他也有力所不能及之處,他隻是武力值天下第一,否則修複元洲的事他早就自己上了,那還輪得到他來找聞野。


    聞野眉頭微微蹙起,他回想起白天時看到的鬱天虹,那狀態委實不佳。


    “他…”


    晏平打斷了聞野的話,聲音有些涼,“閉嘴,這件事你不要摻和進來。”


    聞野張開的嘴,緩緩閉上,靜靜看著晏平。


    晏平本來不想多解釋,但看聞野現在這模樣,他升起一絲煩躁。


    畢竟原著裏,聞野和鬱天虹是亦敵亦友的關係,要命的關頭兩人都會互相救一下。


    平時他樂見其成,但這種時候,晏平一點都不想見到。


    那個殘魂能力詭譎,又有可以控製人的能力。


    為了元洲也好,為了青洲也罷,聞野絕對不適合牽扯進來。


    保險起見,晏平還是開口了,聲音嚴肅又冷厲。


    “那東西是衝我來的,鬱天虹不過是被誤傷,後麵會沒事的。”


    “所以你不要去找他,這段時間最好是再躲著他一點,確保自己安全。”


    晏平說完,才發現自己聲音冷了點,再想想聞野今天過生辰,他頓了頓。


    便自覺將自己放到大家長的位置,照顧一下小孩的情緒,他將聲音放平緩許多,按照他姐姐說話的方式,讓自己溫和而富有包容。


    “聞野,乖,聽話。”


    聞野就在旁邊,他將這句話聽的清清楚楚,那一瞬間,他忘了之前說的事,整個人都呆怔了。


    那幾個字,就像是化為了春日裏潤物細無聲的春雨,浸透進他的耳朵裏。


    又像是夏日裏晴空萬裏的驚雷,將他心口驚地一顫一顫的。


    春雨讓耳朵發癢,驚雷使心跳越來越快。


    與此同時,一股紅意從聞野耳尖蔓延到了脖頸,連帶著無法祛除的熱意,讓他感覺到口幹舌燥。


    那句話不斷在他腦海中回放,讓聞野腦海中此時就隻有一個思緒,連鬱天虹都暫時性的忘了。


    原來晏平語調放溫柔的時候,聲音居然會那麽好聽……


    “你害羞了?”


    一聲帶著驚奇的好奇聲將聞野迅速拉回這個世界,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那張精致麵容的主人——晏平。


    聞野:“……”


    山珍海味會不會讓人覺得值得留戀,有時候就隻在一瞬間。


    縱使現在身上還有著殘留的熱意,但聞野也找不回之前那種觸動了。


    也許是晏平溫柔叫他的名字引起的,又或許是那一聲乖,那一聲聽話。


    讓他感受到了某種轉瞬即逝卻值得留戀的情感。


    但現在都已經消散了。


    在冷靜的加持下,聞野周身的熱意褪去,耳尖和脖頸的紅意也褪的很快。


    他迅速收斂好剛才的失態,麵無表情的看著晏平臉上驚奇的表情。


    “沒有。”


    晏平坐在一側,饒有趣味的挑起眉頭,軟著聲音開口。


    “真的?小野~”


    聞野:“……”


    他心如止水,不苟言笑的盯著晏平。


    “前輩,您打算怎麽救鬱天虹?”


    晏平輕嘖一聲,“真不經逗。”


    聞野目光幽幽看著他,麵上表情不顯,但晏平瞟了他身體一眼,就能明顯的看到他身體已經緊繃起來了。


    晏平哼笑一聲,沒打算再繼續逗弄他。


    “他身上那玩意兒是衝我來的,想個辦法把它引出來就好解決了。”


    晏平說著,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相比起他最初到青洲時,天上的月亮大了許多。


    從時間月份上來推算,元洲的月亮現在應該也變大了,要不了多久就快到潮月了吧。


    晏平想著,扭頭看向聞野。


    “青洲有潮月嗎?”


    聞野的思緒還在鬱天虹身上,聽到晏平突如其來的問話,他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有,青洲不止有潮月,還有潮月節。”


    “每年到潮月節的時候,每個地方都會張燈結彩,共度潮月。”


    “元洲沒有嗎?”


    聞野問這句話的時候帶著一點好奇。


    元洲幾乎是所有修士的終點,他挺好奇元洲是什麽樣的。


    晏平唔了一聲,“元洲也有潮月節,不過元洲的潮月節,跟你們這邊不大一樣。”


    每到潮月,月亮變大的時候,無妄海裏那些海獸的凶殘程度都會增加。


    有許多潛伏在深海不怎麽露麵的高階海獸,會在潮月來臨時,從深海中出現,攻擊元洲。


    所以每一年的潮月,對於元洲而言都是一場苦戰。


    打贏了沒好處,打輸了家就要沒了。


    於是到了這種時候,到了元洲上的人,都把潮月節又叫催命節。


    今年他不在,也不知道元洲那些人能不能守住地盤,別等他回去了,元洲都快塌完了。


    晏平在走神。


    聞野隻是看了他一眼,就得出這個結論。


    因為元洲的潮月節?


    二者有什麽區別嗎?


    如果說一開始隻是下意識的回問,聞野現在真的好奇了,他好奇元洲的潮月節究竟是什麽樣的。


    聞野想到,就問了。


    晏平回神後,瞥了他一眼,隨意道。


    “大概就是橫屍萬裏,圍繞著元洲那一圈的無妄海,都變成紅色的海浪,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才會消散。”


    聞野愣了一下,他知道元洲有海獸攻擊,但究竟得是什麽程度的攻擊,才能讓屍體橫屍萬裏,連海岸線都變成紅色的海浪。


    再聯想到晏平剛才提起的潮月節,聞野看向他,“是因為月亮?”


    能讓屍體橫屍萬裏,如果隻靠殺人的話,那元洲修士根本就不夠殺的。


    隻能是海獸,還是被潮月影響到的海獸。


    晏平嗯了一聲。


    聞野沒接觸過海獸,他隻從晏平嘴裏聽到過,他想了想。


    “那元洲平時的月亮有多大?”


    ……


    晏平偏頭看著聞野,揚了揚眉,一般來說,所有人都默認月亮是同樣大小吧。


    “為什麽這麽問?”


    月華從他側臉落下,打出銳利的輪廓。


    晏平的臉很精致,雖蒼白的過分,但眉眼動起來時,卻不會讓人感覺到他脆弱,還帶著一絲鋒利。


    聞野看著他,感覺心跳微微加速。


    很長一段時間不見晏平,此時再看到各種神態的晏平,似乎都格外的新鮮。


    聞野稍微控製了一下逸散的思緒,才緩緩開口。


    “元洲一直有海獸侵襲,你剛又說了,海獸會受月亮的影響,所以我猜元洲的月亮是不是比青洲的更大一點。”


    晏平哼笑一聲,起身走到一塊更高更大的石頭旁,輕輕一躍就跳了上去,盤腿坐著,單手托腮撐在膝蓋上,他俯視著聞野。


    提到了元洲,又或者是潮月。


    晏平看起來比以往多了幾絲人的感覺,他聲調高了許多,帶著自信。


    連帶著整個人都多了仿佛可以刺傷人的鋒利之感。


    “那你猜對了。”


    “元洲平時的月亮確實比青洲大。”


    “到了潮月,隻會更大。”


    “自從我擔任洲主後,每一年的潮月,我都在最前麵,元洲的傷亡少了許多。”


    聞野眼睛一直在晏平身上,晏平找的那塊石頭挺高的,他隻能抬頭仰視看去。


    晏平背對著月光,身後便是那一抹明月,讓他周身看起來仿佛氤氳了一層柔和光華,卻掩蓋不住他身上的自信銳利氣息。


    另一種模樣的晏平。


    聞野心頭劃過一絲酥麻,從他見到晏平開始,晏平大部分時候看起來都是蒼白的,極少展現銳利之感。


    甚至在某些時候,因為身體的傷勢,會展現出一點病弱感。


    隻有在他偶爾動手時,才能窺見他那一兩分的風華。


    聞野以為那種時候,就是晏平最耀眼的時候,但到了現在,他才發現。


    這帶著一點張揚,展現出自己驕傲和自信的晏平,更為吸睛。


    那是種無關於容貌的魅力,而是一種聞野自己都說不明白的特質。


    他想抬手按住怦怦亂跳的心髒,卻隻是強行掐著手心,維持不動,看著晏平輕聲開口。


    “前輩很喜歡元洲?”


    這一瞬,聞野好像意識到了什麽,但那抹思緒還沒徹底浮現出來,就被另一抹思緒強行頂替。


    是神魂引起的。


    聞野微微有些迷惑,隻覺得這突然升起的這一道思緒有些奇怪,神魂引起的?神魂引起什麽了?


    他問晏平喜不喜歡元洲,和神魂有什麽關係?


    聞野的動作隱藏的很好,神情沒有變化。


    晏平沒有察覺到聞野的異樣,聽到他的話,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喜歡這個詞,對他來說很難定義。


    雖然他在十五歲那年蘇醒了前世的記憶,但那種情況下蘇醒的記憶,對他既是助力,也同樣是負擔。


    兩份記憶和人性,共同在血池裏承受那些修士神識和鮮血的衝擊,能堅持活下來就不錯了。


    人倫情理被衝刷的一幹二淨,好的壞的混合在一起,無從分辨。


    被救出去以後沒成為一個毀天滅地的魔修,全靠他姐姐拉著僅剩的那一點人性,再一點點的根據守則給他重塑好。


    所以他對元洲的感情,很難說是因為喜歡才想救,還是因為姐姐生活在上麵,他們在意的一些人也在上麵,他才會想著救。


    原本熱熱鬧鬧的水潭,突然間安靜了下來。


    晏平是想的有點多,突然沒了興致。


    聞野則是還在思考衡量他剛才突然冒出來的那個思緒。


    現在桃花居裏那個東西可以控製人心思,他不想讓自己莫名其妙中招。


    於是水潭裏久違的陷入了寧靜。


    ……


    又到了新的一天。


    鬱天虹心情抑鬱無比,於是他今天擺爛了。


    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祂陰惻惻的聲音在他耳旁環繞。


    “小子,太陽都出來,你該出去做飯了。”


    再怎麽陰森的聲音,連著聽了一個月,也該免疫了。


    鬱天虹現在非但不怕,反而覺得祂聒噪。


    鬱天虹閉著眼睛煩躁的直接將被子拉到頭頂,“又沒人吃,還天天逼著我去做飯,你煩不煩!”


    祂沒有生氣,聽著鬱天虹煩悶的聲音,意識到什麽,祂突然桀桀桀的笑了。


    “你別笑了!”


    “笑的那麽難聽!”


    鬱天虹忍無可忍,猛的掀開被子就想怒吼,結果連點動靜都沒有,隻能看到他的嘴巴無聲張開。


    鬱天虹氣的要死,猛的捶了一下被子,無聲破口大罵。


    祂充耳不聞,假惺惺的火上澆油,“你這神經可真夠粗的,現在才因為他們而生悶氣?”


    “要我說,他們是一點都不在意你,你看看你這些日子鬧出來的動靜,隻要留心都能發現。”


    祂說到這,突然笑了。


    計和玉倒是發現了,不過從那天被祂挑明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在祂麵前。


    被囚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才看到花花世界,怕死多正常。


    不過也說不定是去找晏平了,他要是真去找晏平,還能省祂一番氣力,借著鬱天虹這身體看看天陽宗發展的怎麽樣。


    祂漫無邊際的想著,過了一陣,才看到鬱天虹還在罵,從神情來看,罵的非常激烈。


    祂隻是一絲意念,但在看到鬱天虹這種軸的腦子裏隻有一根筋的人。


    祂仍然有種想要深吸一口氣的衝動。


    好話壞話他都不聽,隻堅信自己相信的事情。


    祂今天還有事要做,索性眼不見心不煩的直接讓鬱天虹意識模糊,讓他去做飯。


    晏平還在閉關,祂無事可做的轉悠了許久,與其無聊,不如去接觸一下那個修煉了一個月的小子,祂還有些好奇沒得到解答呢。


    鬱天虹的眼神渙散了一瞬,又回歸正常,便拖遝著步伐朝外麵走去。


    本應該是精神的麵貌,但鬱天虹卻不明緣由的感覺自己最近很疲乏。


    他心不在焉的向外走去。


    完全忽視了桌案一側盒子裏微微亮起的光。


    “姐姐,我從昨天就給天虹留言了,剛剛又發了一條,他一直沒回。”


    沐雲曦站在沐清婉旁邊,麵上泛著擔憂。


    沐清婉心裏壓著事,但從外邊看起來,溫婉如水,她摸了摸沐雲曦的頭發,“雲曦別擔心,等朱芝芝到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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