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野看著晏平現在清明的視線,快步走到床邊,輕聲開口。


    “前輩你現在怎麽樣了?”


    晏平看了看聞野臉上的倦意,再看看一直困著自己的靈鏈,微微抬手,扯了扯靈鏈,懶洋洋的開口。


    “怎麽回事?”


    聞野目光隨之落在周圍的符鏈上,臉上露出苦笑,“昨天前輩差點失控了。”


    聞野回想起昨天的事。


    計和玉才將符紙畫完休息了一會兒,晏平忽然間就醒了。


    猛然翻身而起,又無意識的倒下去。


    倒下去了他也沒閉上眼,瞳孔渙散,卻帶有強烈的殺意和惡意,盯著聞野和鬱天虹。


    鬱天虹意識混亂的情況下,仍然當場噤聲。


    而聞野感觸最深,自從那次在水潭昏迷後,他的神魂敏銳上升了一個強度。


    在麵對晏平那種絲毫沒有掩飾的惡意,整個人都僵硬了。


    後來還是計和玉發現不對勁,強行畫符封困,聞野從那種僵硬中脫困,一起輔助,才讓晏平重新躺下去。


    聞野三言兩語的將昨天的事說完,同時將晏平身上的七星鎖陣法暫時停下。


    靈鏈重新鬆懈下來,先前那種桎梏感消失。


    不過晏平身上除了七星鎖,還有外麵的符鎖,聞野輕聲開口,


    “前輩稍等一下,外麵的符鎖我去找如風前輩,他現在還在休息。”


    晏平對昨天無意識中的失控沒有發表意見,反正沒傷到人就行。


    他懶散的瞥了一眼符鎖,隻是符紙相互勾連,和計和玉沒有太大關係,直接扯壞了也不礙事。


    “不用去了,給我倒杯水來。”


    晏平一邊說,一邊抬手,衣袖從手腕滑落,露出骨節分明的蒼白手腕。


    抓住符鏈的是形狀漂亮的手指,符鏈靈力偏白,映襯出修長而有力的手指。


    輕鬆一扯,封困他許久的符鏈就在他漂亮的手指中斷開,崩碎成許多截,環環相扣的符紙徹底散落,又在那一瞬全部消失。


    聞野目光停留在晏平剛才扯斷符鏈的動作上,心思飄散。


    他畫晏平向來喜歡畫人。


    但剛才他少見的有了種衝動,不畫人,隻想畫晏平的手。


    聞野思緒飄散,但大體注意力都在晏平身上,見他這麽輕鬆扯完,便按照晏平的要求給他倒水,弄成一個適合入口的溫度。


    晏平沒想太多,懶洋洋的抬手將符鏈扯斷,周圍沒了封困之物,他才將手放下。


    閉了閉眼,便嚐試著從床上坐起身來。


    起身很順利,不過在坐穩時睜開眼,卻又有了一點麻煩。


    暈,一睜開眼,又是那種頭暈目眩。


    不過相比起昨天,這時候還能接受,況且閉上眼就沒事了。


    晏平輕嘖一聲,“麻煩。”


    聞野端著水杯過來,“前輩麻煩什麽?”


    晏平歪了歪頭,精致如畫的眉眼即使是閉著眼,也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感。


    “一點小問題,你收拾一下東西,晚點跟我出門一起去關水城。”


    聞野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遲疑道,“前輩不再調養一下?”


    晏平之前受的傷,應該不會好的那麽快吧。


    他一邊說,一邊將杯子遞到晏平麵前舉著。


    “前輩先喝點水。”


    晏平閉著眼,手卻無誤的將水杯接了過來,淺淺喝了一口,沒有血色的嘴唇上,難得泛上一層水光,看起來柔軟又亮眼。


    聞野目光落在那張微微啟合的嘴唇上,有些走神。


    這樣盯著,他覺得不太禮貌。


    便強行將視線移到晏平的眼睛上,狹長的鳳眼這會兒牢牢緊閉,卻勾勒出一條微微上揚的眼線,配合著那張臉,無端引人沉迷。


    “在桃花居也是待著,去那邊半個月左右就能解決。”


    “盡快解決完,應該還能回來參加宗門大比。”


    聞野微微沉默,走神的思緒回歸後,才意識到晏平的話。


    “……”


    宗門大比,還有那個魁首獎勵,最近一段時間事情怪多,他差點忘了。


    “對了,鬱天虹人呢?”


    晏平的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點奇妙的感覺。


    聞野又想起了晏平之前被鬱天虹抱摔到床上的事,這是想找鬱天虹算賬了嗎。


    “……”


    聞野沉思片刻後,比較委婉的道,“被關房間裏了。”


    晏平眉眼挑起,聲調莫名的哦了一聲,“關房間裏了?”


    聞野點了點頭,又想起晏平現在看不見,他便嗯了一聲,再將鬱天虹的情況淺淺說了一遍。


    “他現在情況不對,如風前輩給他畫了定神符也沒用。”


    晏平眉頭微蹙,想了想,便將水杯遞過去。


    “過去看看。”


    怎麽說也耗費了他一片神識,別把人救回來,結果救成傻子了。


    晏平對自己房間裏布局有數,不能睜開眼,神識也不能用,他依舊走的如履平地。


    聞野想插手都沒地方插手。


    不過才剛走到院子裏,晏平就停下了腳步,微微偏頭看向那道突如其來的氣息。


    眉眼閉著,卻自有一股鋒芒。


    “你怎麽來了?”


    聞野這時候才看到院子裏多了個人,他轉頭看去,愣了一下,微微行禮。


    “見過宗主。”


    宗主對他滿臉和藹的擺了擺手,才看向晏平,看到他閉著眉眼時的模樣,臉上生出一絲訝異。


    “計和玉叫我過來幫忙,你眼睛怎麽了?”


    晏平聽著他的聲音,揚了揚眉,便將話題轉開,“我眼睛沒事,既然你來了,正好跟你說件事。”


    宗主臉上有著些許疑惑。


    “何事?”


    “我要一艘小型飛舟,前往關水城。”


    晏平跟在自己家一樣,伸手就要,一點都不客氣。


    宗主:“……”


    他哭笑不得,“小型飛舟用途不大,天陽宗沒有準備。”


    晏平偏了偏頭,剛想說什麽,就見宗主溫溫和和開口。


    “不過我聽說法峰徐長老有一艘飛舟,速度很快,想來應該符合你的要求。”


    宗主沒問晏平去關水城做什麽,一句話都沒多提。


    晏平嘖了一聲,“行吧。”


    聞野眼神泛起波瀾,他看了一眼宗主,又看了看晏平。


    “你們怎麽來的這麽巧?”


    身後傳來計和玉虛弱而納悶的聲音。


    【先更一章,剩下的晚點更】


    聞野微微一頓,轉身看向計和玉。


    計和玉臉色不好,靠在門框上,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鬱悶。


    晏平之前突然昏睡,明顯症狀不對,他又虛脫的有點厲害。


    為了以防萬一,才特意把宗主叫來,結果人剛到,晏平就醒了。


    宗主看他此時毫不掩飾的疲倦和蒼白的臉色,再看看晏平一直沒睜開過的眼睛,眼底劃過一抹深思。


    “你叫過來的人,你自己解決。”


    晏平懶得再搭理他們,說完轉身就朝著鬱天虹的房間走去,聞野看了看宗主和計和玉,果斷選擇跟著晏平溜了。


    隻留下計和玉跟宗主麵麵相覷。


    如果光論年齡,計和玉在晏平他們麵前是長輩,但是宗主在他這裏,他就是小輩。


    這會兒兩人對視,誰都沒說話,最後還是宗主先開口,聲音溫和,不複上次見麵時劍拔弩張的語氣。


    “天虹最近可好?”


    計和玉:“……”


    他想了想鬱天虹現在的狀態。


    計和玉寡著一張蒼白的臉色和宗主對視。


    直到看著宗主臉上和藹的表情逐漸消失時,他才弱弱的委婉開口。


    “有那麽一點小問題……”


    鬱天虹的房間裏很安靜。


    聞野走在前麵,腳步聲相對以往要重了一點。


    “前輩往這邊走。”


    他引著晏平避開鬱天虹房間裏的桌椅,本應該平滑的桌子,留了不少刻紋。


    若是仔細看去,隱約還能發現是字。


    晏平手指剛好從旁邊觸碰到,他停下腳步,摩挲片刻,微微偏頭。


    “這是什麽?”


    聞野沉默了一會兒,“鬱天虹留下來的提醒信息,他被控製那段時間,大部分時候應該是清醒的。”


    “這個房間裏他給我們留了很多提示。”


    除了那套桌椅,在床頭,在地板,在桌案。


    隻要是鬱天虹能接觸到的,或多或少都會有點痕跡。


    晏平指尖動作微頓,便扭頭看向了鬱天虹的位置,聲音輕飄飄的,辨不出喜怒,“還挺倔。”


    聞野沒說話。


    他們發現這點的時候,是沉默的。


    因為這在某種程度上,鬱天虹一個人承受了祂接近一個月的折磨。


    走到床榻旁,晏平聽著床榻上傳來的平穩呼吸聲,“他睡著了?”


    聞野下意識輕微搖頭,隨即又反應過來。


    “不是,如風前輩給他畫了一張安神符,他那樣長時間醒著對他精神不好。”


    精神錯亂的太嚴重了,隻怕會加重鬱天虹的負擔。


    晏平微微掀起一條眼縫,不大,足夠看清楚鬱天虹現在的樣子。


    整個人無知無覺的躺在床上,額頭上壓著一張符籙,睡的很沉。


    晏平看了一眼,便重新將光線隔絕在外。


    睜眼後加重的眩暈讓他一時沒有說話,靜靜站立在原地。


    一雙手忽然搭在他手臂上。


    “前輩,來這邊坐吧。”


    聞野的注意力一直在晏平身上,所以剛才晏平的動作他都看到了。


    晏平偏了偏頭,索性跟著一起過去,安安穩穩的坐在椅子上,一邊等那陣眩暈過去,一邊思索起鬱天虹的情況。


    他在神魂方麵,涉獵不廣,隻了解最基礎的,正常情況下,計和玉會比他還要了解這方麵的東西。


    但這裏有個不太正常的情況。


    鬱天虹清醒時的那些症狀,他以前遇到過,記憶混亂,要麽等時間過去慢慢恢複,要麽就像他一樣,接受輔助。


    等時間慢慢恢複,不知道要多久…


    晏平微微敲打著手指,敲著敲著,他忽然發現了手裏有些不對勁。


    他下意識低頭摩挲著手裏的東西,不用多想,他就能知道這是一個暖鈴,雖然看不見,但晏平腦子裏能清晰勾勒出那個小巧的暖鈴模樣。


    銀絲勾勒,纏著一層絨布,內裏的暖意源源不斷湧動出來。


    好像是剛才坐下的時候,聞野默不作聲塞進他手裏的。


    晏平摩挲著暖鈴的手指瞬間停住,臉色微微有些古怪,他接聞野遞過來的東西,會不會太自然了。


    心不在焉的時候,連什麽東西都沒在意就接著了。


    聞野在旁邊沏茶,水聲潺潺,一股熱騰騰的霧氣繚繞,從旁邊茶壺裏緩緩上浮。


    晏平注意力從思緒裏挪開後,聽覺便敏銳起來了,排除掉外麵兩個人的動靜。


    聞野沏茶時的響動便很清晰。


    滾燙的熱水衝泡開茶葉,發出叮咚聲響,同時帶來一股屬於茶葉的香氣。


    茶水倒進杯壁的聲音,隨著聞野動作時產生的衣袂聲,落入晏平耳朵裏,清晰可聞。


    晏平歪了歪頭,剛想說什麽,門外突然有人進來了。


    兩道腳步聲,一道略顯沉重,一道腳步虛浮。


    晏平抬起頭看過去,懶洋洋開口,“先坐,別著急。”


    計和玉剛才在外麵把最近發生的事大致和宗主說了一遍,途中涉及到的事,讓宗主臉上的表情。


    從和藹到麵無表情,再到鐵青。


    身為宗主,宗門裏出現魔修的身影就算了,結果那些人算計到鬱天虹身上,他還什麽都不知道,一門心思撲在對外麵的調查上。


    宗主看了一眼晏平,臉色沉沉的走到鬱天虹身旁,探手把脈。


    計和玉坐在晏平旁邊,整個人看上去跟快死了沒區別,有氣無力的。


    晏平沒睜眼,但能感受到計和玉現在輕而急促的呼吸,他挑了挑眉。


    幹脆又側眼掀開一條縫,看了看計和玉的模樣,旋即又閉上。


    計和玉正好看過來,有些納悶,“你眼睛怎麽回事,識海平穩了?”


    晏平一隻手握著暖鈴,一隻手揉了揉太陽穴,緩解剛才那陣眩暈。


    “過幾天就好了,你畫幾張符就把自己畫成這樣了?”


    計和玉抽了抽嘴角,給他糾正了一下,“不是幾張,是幾百張能對你起作用的符紙。”


    他好不容易養回來的血,又廢了不少。


    聞野從旁邊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熱茶,計和玉捂著茶杯在手裏,瞬間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好燙,但舒服啊!”


    聞野看他蒼白的臉色,想了想,還是從包裏掏出一個備用的暖鈴。


    “如風前輩試試這個?”


    晏平端著茶杯的動作微微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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