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野想起了最近他經常看到的雪明宮建築風格。


    顧不上剛才懷裏震動的飛天珠,他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以晏平曾經見魔修就殺的性子,他從沒想過新任魔主是晏平的可能。


    但現在,這個可能性好像還挺大。


    聞野控製著麻木的身體仰頭,目光追尋到一旁晏平身上。


    晏平顯然陷入了某種思考,站在一旁沒有動靜,察覺到他的視線,也隻是微微偏頭,用那雙蔚藍的眼睛看著他。


    眼裏有著毫不掩飾的陌生和疑惑。


    聞野感覺心口一悶,原先見到晏平的激烈情緒隨著時間平複,一些原本被暫時掩下的違和感一點一點浮上心頭。


    為什麽晏平對他稱呼前輩的反應會那麽奇怪。


    為什麽晏平看他的目光,會那麽陌生。


    為什麽晏平對暖鈴的反應像是許久不見。


    還有,為什麽晏平對他出現在這裏,沒有一點別的反應。


    聞野盯著晏平,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升起,原本有所緩解的麻木僵硬,再次席卷全身。


    心口的血肉,像是有刀割一般的疼痛,他僵硬的手,忽然抓住晏平的手腕,力道很大,卻又很輕。


    聞野的手在發抖,他就那麽看著晏平,漆黑的眼裏,在這一瞬掀起了巨大而痛苦的波瀾。


    晏平思緒被打斷,低頭看向拽著他手發抖的少年人,力道極大。


    他微微蹙眉,他不習慣有人接觸他,但是他看著那少年人現在的模樣。


    那張俊俏的麵容不知何時已經徹底失去了血色,嘴唇緊緊的咬在一起,隻有那雙漆黑的瞳孔在微微顫動,死死的盯著他。


    晏平停頓片刻,還是沒把手抽走,隻是就著這個姿勢,順便往這個少年人的身體裏探入靈力,看看是什麽情況。


    出乎他的意料,這個少年人體內的靈力對他的進入沒有任何反抗。


    雖然他的靈力可以直接鎮壓下那些靈力,但這種毫無反抗的信任,讓晏平心底升起一絲異樣。


    但這個少年人體內卻一切正常,靈力流動平緩。


    晏平眉頭皺起,眼神微凝,“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聞野看著晏平的動作,閉了閉眼,強行壓下那些驟然驚起的情緒波瀾,他放鬆自己抓的極緊的手。


    他張了張嘴唇,又沒有聲音發出來,聞野極力控製著咽喉,才勉強發出了似是在哽咽又低啞至極的聲音。


    “我沒事。”


    “我真的沒事。”


    晏平看著他蒼白的臉色,還有在發抖的手,無法控製的身體,這些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現在說話的模樣,跟那些嘴硬的魔修有什麽兩樣。


    一股焦躁的情緒升起,晏平隻覺得陌生,他極其不習慣,他眼神驟然變冷,就那麽盯著這個少年人,聲音冷了下來。


    “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有沒有事?”


    聞野想著那個可能,他看著晏平現在眼底的冰冷和焦躁,瀕臨決堤的情緒在這一瞬,突然就衝破了那岌岌可危的屏障。


    身體的控製權重歸於意識,等聞野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抱住了晏平,淚水不知何時盈滿了眼睫,無聲無息的滾落。


    他聽到他在顫抖著聲音哽咽出聲,“我有事,我疼,我心口疼,心口特別疼。”


    “我在等一個人,等了好久,他一直沒來找我,我很害怕。”


    “我怕他出了什麽事回不來。”


    “我想見他,很想。”


    被驟然抱住的晏平站在原地,他是能躲開的,但他看著那個少年人眼裏的情緒,最終還是沒有躲開。


    他感受著肩膀上傳來的溫熱濕意,以及腰側溫熱的手,他身體僵硬無比。


    他聽著耳旁哽咽的低啞聲音,一股奇特而別扭的情緒漫上心頭。


    他不理解,沒有過往的記憶,他無法聯係到一起。


    但晏平知道這個少年人很傷心,情緒壓抑到快要瘋了的程度。


    他遲疑片刻,他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最終他抬手拍了拍這個少年人的背。


    肩側溫熱濡濕的感覺變多了,抱著他的手極緊。


    他們明明隻是第一次見麵,但晏平看他挺順眼的,比魔域裏這些歪瓜裂棗的魔修順眼多了,連帶著對他的耐性都提高了不少。


    既然他因為那個失約的人,傷心成這樣,那自己也不是不能勉強提供一下讓他發泄情緒的出口。


    晏平共情不到這個少年人的痛楚,隻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他的背。


    順帶琢磨了一下茶攤上的初見,這個少年人要等的人應該不是他。


    哪有人在看見自己日思夜想苦等的人就在麵前時,還一動不動,滿臉平靜的。


    而且當時還是他主動走過去,這少年人根本就沒靠近過他一步,頂多送了一個暖鈴。


    等後麵,他能幫這個少年人找一下他要等的那個人,看起來太可憐了。


    來自肩側的哽咽,隻持續了一小會,過了一會,晏平就看到這個少年人緩緩鬆開了手,向後退了一步。


    臉上的淚痕已經沒了,但眼眶周圍微微泛著紅意,原本如深潭的漆黑雙眼,現在就像是被雨水清洗過的黑寶石。


    很亮,很漂亮。


    適合挖下來做收藏。


    晏平盯著那雙眼,第一次升起了想要什麽東西的欲望,他手指動了動,終是遺憾放棄。


    真挖下來應該就沒那麽好看了。


    眼前這個少年人又向後退了一步,露出了那一截如青竹般的修長身形。


    晏平這時候才發現一點異樣,他盯著眼前這個少年人的頭發。


    他之前一直坐在不明顯,剛才又匍匐在他肩頭哭,此時站遠了,站直了。


    晏平才發現這個少年人,長的有些高,應該比他還高一點,他眯了眯眼。


    聞野收斂好情緒,才從晏平肩膀上起來,他現在知道晏平為什麽一直不回去找他了。


    他隻是忘了而已。


    因為忘了,他才會一直停留在魔域,明明最厭煩魔修的存在,還成了魔主。


    難怪那些街道上,會掛滿魔修的人頭。


    聞野剛才無法控製的情緒傾泄而出,此時他有一種久違的輕鬆感,眼裏帶上了久違的亮光。


    他找到晏平了,晏平現在就在他麵前。


    他一直在看著晏平的視線,他注意到晏平一直在看著他的發頂。


    也就是這時候,聞野才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他現在看晏平的視角和以往不太一樣了,有些高,他看著晏平眯了眯眼,頓時如神來之筆一般的意識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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