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聞風來而言,起陣是一件簡單的事。


    他隻要看到魔域裏殘留的地脈氣場,再以地脈陣紋勾連起來,就能形成一個陣法。


    使用的陣紋不同,形成的陣法效果不同。


    但這一切前提,都是他要有時間。


    在晏平的速度下,他根本來不及。


    這一次的失敗,讓聞風來默默取消了陣法,再度追了上去。


    在晏平有所行動時,聞野身體便有了微微顫抖。


    親密接觸對晏平有用,但不多。


    聞野心底沒有任何旖旎心思,隻有一種痛楚,他微微向後退,不再繼續碰觸晏平。


    他微微向晏平的後方看去。


    是追過來的聞風來,剛才聞風來起陣失敗了,因為他攔不住晏平。


    但他能隱約感受到空中波動的那些氣息。


    聞野思緒快速旋轉著,腦海裏的疼痛,不知何時已經化為了鈍痛,他無暇在意。


    他要爭取時間,讓聞風來能出手。


    聞野一直摟著晏平脖子的手忽然騰出一隻手,許多另類的陣紋出現在他手上,形成一個小型淺金色的陣法,從他手心擴散出去,將晏平和他徹底包圍。


    在聞野的視角裏什麽都看不見,但是在聞風來的視線中,聞野構建出來的地脈陣紋極其青澀。


    魔域地表其實有不少氣場,這些氣場原本是由魔域地底的地脈陣紋擴張開,但魔域這些年破壞了許多。


    原本一塊巨大無比的氣場,如今成了零零散散的小氣場,聞風來一開始要做的,就是利用這些氣場構建陣法,借助地脈之力留下晏平。


    可晏平速度太快,他跟不上。


    而如今,聞野擴張開的地脈陣紋,雖然青澀,但很清晰。


    有許多氣場和他構建出來的陣紋得到了共鳴,就在他們前方,連上了一團非常大的氣場。


    聞風來眼中出現一抹驚訝。


    地脈,似乎很喜歡他。


    聞風來眼中劃過驚訝後,便加速往前,以聞野現在的水平,經過那個地方,應該能讓晏平得到簡單的停留。


    一隻手忽然出現在他身後,“要怎麽做?”


    聞風來下意識側頭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一個蒼白發絲的人,臉色蒼白至極,唇角還有血,顯然身體格外的不好,眼光也沒看著他,而是一直看著前麵。


    聞風來沒有多問,反而抓緊時間開口,“讓我速度再快點,追上他們。”


    計和玉強忍著傷勢的反撲,帶著聞風來再次加快速度,向前麵的晏平趕去。


    他先前受到反噬,但根本沒敢多休息,用了幾息的時間簡單鎮壓下身體裏傷勢,便朝晏平的方向趕了過來。


    便看見了一直追在晏平身後的這個人。


    計和玉看到了他的起陣動作,想來他應該有辦法。


    有了計和玉的幫忙,聞風來全心全意的開始構建陣法,這次他沒有等到了才開始,而是提前計算。


    在聞野手裏的陣法即將觸碰到那塊最大氣場的一瞬間,晏平的身形猛地一頓。


    他手心的陣紋刹那間就成了碎光。


    聞野感覺自己的肺腑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猛地撞擊了一瞬,巨大的痛楚從五髒六腑蔓延而出。


    一口血液不受控製的從身體裏湧出,滾燙的鮮血劃過喉嚨,再漫過口舌,大量大量的從唇瓣溢出。


    再滴落到晏平的肩側,原本幹淨整潔的白色衣袍,一瞬間就染上了鮮紅的血跡。


    炙熱的暖意,從肩膀上傳達進晏平現在空洞的意識裏,很暖,很熱。


    晏平腳步不自覺的再次停頓一瞬。


    也就在這短暫到連一息都沒有的時間裏,計和玉帶著聞風來到了。


    聞風來對陣法的時機,把握的剛剛好。


    幾乎在陣法剛能籠罩到晏平的時間,他當即起陣,體內靈力在流逝,化成了無數大大小小的金色陣法,勾連起那些他能看到的氣場。


    隻是一瞬間,晏平和聞野便被深深裹挾在這陣法裏。


    計和玉原本注意力都在晏平和聞野身上,但在那些金色陣法升起的一瞬。


    計和玉瞳孔驟然緊縮。


    眼前這些金色陣法,和他曾經被抓時升起的陣法,達到了完美重合。


    那是他這輩子敗北,從此被囚的開端。


    他對那一幕,記得極其清楚。


    計和玉這一瞬,連身體裏的痛楚都已經感受不到了,他有一種飄在雲端的感覺。


    他僵硬而緩慢的扭頭,看向了身旁這人。


    先前他沒注意看,如今再看,身旁這人的眉眼,竟然和聞野極度相似。


    計和玉嘴角緩緩張開。


    雖然晏平早就跟他講過,當年對他下手的人,很有可能就有聞野他爹。


    但這麽猝不及防的看到害他的元凶,計和玉心底升起了一股極其複雜的情緒。


    這種直麵害他的人,和直麵兩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後輩感覺不同。


    聞風來在陣法形成圍困到晏平後,便微微鬆懈下來。


    他兒子第一次讓他幫忙,要是幫不上忙,那就太差勁了。


    於是他便察覺到了計和玉的視線,他微微偏頭,沒說話,眼裏卻帶著困惑。


    計和玉麵色冰冷,看著聞風來的眼神有些暗,他手心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現在不是找人算賬的時機。


    計和玉想移開視線,但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聞風來身上,極其的暗。


    聞風來沒有察覺到計和玉的異樣,見他不說話,便重新看向了晏平和聞野。


    陣法形成後,那一片成了獨立的小天地。


    強大的斥力和拉力,共同凝聚在他們身上,任誰都無法動彈。


    聞野下巴擱置在晏平肩側,唇瓣上的鮮血,一直向外溢出。


    原本漆黑明亮的眼珠,此時已經黯淡下去,像是蒙上了一層灰,麵色上也多了一層灰敗和放鬆。


    他的陣法在麵對晏平的無意識行動,隻能牽製一瞬,而這一瞬,卻讓他遭受了極大的反噬。


    從身體到神魂,無一不在痛楚。


    “前輩。”


    晏平沒有反應。


    聞野沒有放棄,繼續低聲呼喚著。


    他現在看不清遠處,他隻能感受到晏平已經沒有繼續行走了,隻要別繼續走就好,拖延時間,總能想到辦法的。


    也就在此時,晏平身體有了極其微幅的行動。


    ……


    晏平就那麽直視前方,陽光落在他眼中,就像是極寒之地萬年不化的幽藍冰洞,反射出簌簌的寒意。


    他意識一片空白,隻有來自身體的本能,一直催促著回去,連帶著他的思緒裏滿是回去的念頭。


    他極度缺乏一些東西,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缺了什麽。


    直到他感受到了源源不斷的熱意,從肩側出現。


    滾燙熾熱的感覺,從肩側出現,慢慢浸透到他的骨髓裏,將他冰涼至極的身軀,重新變得灼熱起來。


    雖然隻有一點點,卻硬生生從他滿是回去的念頭裏,撕出了一小片空間。


    讓他模糊感受到了外麵似乎有人一直在喊他。


    聲音很低,很啞,還很含糊。


    晏平無端想起了之前在嘴唇上感受到的暖意。


    他緩緩抬手,想去觸摸那股暖意,以及那聲音的來源。


    晏平的動作很慢,慢到聞野都沒能察覺到他的動作,直到一隻手,出現在他的臉側。


    聞野在被觸摸到的一瞬,被疼痛裹挾而暗下去的眼睛,驟然亮起。


    他無法動彈,眼睛卻向下看去。


    觸碰臉的那隻手,手指修長,骨節漂亮好看,但沒有血色,就像是冰塊一般,觸碰到便給人一種極冷的感覺。


    “晏平,晏平你清醒了?”


    沒有聲音回應他,隻有那隻手,在摩挲著他的臉側,順著臉頰,最終摸索到了聞野的下頜。


    先前吐出的血液,沾染上了晏平的手,鮮紅的血跡在蒼白指尖,格外刺眼。


    “前輩,別碰了,那裏髒。”


    聞野聲音很輕,很啞,他的目光重新黯淡下去。


    晏平意識還沒清醒。


    聞野現在從裏到外都疼,神魂裏一陣接一陣的痛苦浪潮衝刷著他的意誌。


    身體裏的傷勢,就像是有刀尖在裏麵攪動,絞痛的他連呼吸都很輕。


    聞野疼的想發抖,卻又牢牢控製住,他所剩氣力不多,他還要撐著等晏平清醒過來。


    但身體的痛楚,從不會因為意誌而停下。


    就在晏平手指落到他下頜,感受到著肩側濡濕的熱意時。


    聞野肺腑內再次因傷勢而翻騰,滾燙的血液劃過喉嚨一路向上。


    本來隻需要吐出來,身體裏的傷勢就會好很多。


    但聞野本能的不想吐在晏平手上,在這陣痛楚中,他下意識閉上眼,強行控製著咽喉,將湧上的鮮血咽回去。


    血很髒,落到晏平身上,就像是白色的雪地裏,忽然多出了一個刺眼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不想讓晏平身上沾血,那會讓他聯想到晏平受傷。


    但傷勢從不會因為意誌消停。


    強行咽回血液的結果,就是肺腑沒有平暢的氣息再次相衝,傷勢加重,激起大量血液上湧。


    直接衝過咽喉,漫過口舌。


    聞野瞳孔一縮,身體瞬間緊繃起來,體內絞痛的傷勢再次爆發。


    嘩!


    大量的鮮血從聞野嘴唇裏溢出,同時還伴隨著極其強烈的嗆咳聲。


    從聞野身體深處帶出來的滾燙血液,盡數順著下頜,落到了晏平的手背上。


    極致的熱意和冰冷互相碰撞,讓晏平的手指本能的蜷縮起來。


    他聽著耳旁朦朧的聲音,本能的微微偏頭,看向了左側。


    手背上感受到的燙意就像是浸入了骨髓,暖的他還想尋求更多。


    晏平手指順著暖意來源滑動,終於觸碰到了一處溫暖潮濕的地方。


    他將手指放了進去,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歎,在這一瞬,連回去的念頭都似乎低了不少。


    聞野眼睛已經張圓了。


    平時冷靜無波的雙眼,在這一瞬,就像是貓一般,瞳孔緊縮成了一個點。


    連身體裏的疼痛都無法移開他的思緒。


    他呆呆感受著抵在舌根上一動不動的那根手指,很冰很涼,但也很軟。


    血腥氣息在口腔縈繞不散,但在此刻,聞野卻有了一種自己含進了一口雪的感覺,生怕他化了,連牙關都不敢合上。


    他的餘光還能看到晏平其餘的手指,修長漂亮,此時本應該是一種危險的場景。


    聞野卻回想起了那幅春宮圖,以及他自己做的夢,他無端感覺到了一股色氣。


    聞野被晏平手指抵住的舌尖,不自覺的微微蜷縮,他既覺得髒,想把晏平手指推出去,又舍不得,想將晏平整個人都含起來。


    兩廂糾結,隻能讓他抱著晏平的手更緊了。


    晏平對此沒想法,敏銳但冰涼的觸感,讓他此刻極度貪戀著一點暖意。


    晏平沒意識,聞野受了傷沒心思,兩人旁若無人的維持著這個姿勢。


    聞風來看了半晌,眉眼極其平靜,隻是眼底深處劃過一絲極淺的疑惑,隨即又如同煙消雲散一般散去。


    他扭頭看向旁邊一直盯著他的計和玉,“他們在做什麽?”


    計和玉眼神還是暗著的,從他意識到這個人時,他心底就有一陣接一陣的殺意,但他沒有展現出來。


    聽到聞風來的話,他才想起晏平的事,強行扭著頭看過去。


    然後計和玉呆住了。


    晏平是背對著他們的,但聞野正麵抱著晏平,所以他們都能清晰的看見晏平將手指放在聞野口裏的場景。


    “他們要這樣持續多久?”


    聞風來平靜的聲音再度傳遞入耳。


    計和玉:“……”


    他先前驟然見到聞風來而掀起的殺意,此刻被這一幕打的七零八落。


    沒有什麽場景,比晏平當著聞野爹的麵,還把手放聞野嘴裏這種事更出格了。


    等晏平醒了,會不會直接跑回元洲去……


    聞風來話不多,說完這兩句,他便沒有再開口,而是靜靜看著那邊的動靜。


    計和玉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眉眼果然是和聞野如出一轍的平靜模樣。


    好像他早知道這事,所以才一點都不驚訝。


    計和玉沒有多提,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晏平身上,現在當務之急是先解決晏平的事。


    “陣法能困他多久?”


    聞風來根據晏平當初破散靈陣的行為,簡單算了一下,“一炷香。”


    計和玉:“……?”


    計和玉驟然扭頭,“一炷香?”


    就一炷香的時間,他怎麽敢浪費,果斷拎著聞風來上前,“能再啟別的陣嗎?”


    聞風來點頭,“可以,但時間會很久,需要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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