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昌縣城牆之上。


    一道身著勁裝,身材魁梧的身影正負手站在城頭之上看著東麵升起的朝陽。


    “王明正,你在這平昌縣擔任縣令多久了?”


    隨著魁梧身影的問話,在其身後身穿官袍的王明正趕忙恭敬回道。


    “回秦將軍的話,下官是武曆四十八年到本縣上任,距今已經十九個年頭了。”


    秦明聞言輕笑一聲,伸手拍打了一下牆頭方才轉身看向王明正。


    秦明身高八尺,麵容堅毅,因為常年統兵身上自帶一股莫名的肅殺之意。


    尤其是那雙眼眸,便是此時麵容帶笑,那目光卻也帶著絲絲寒意,讓人根本不敢與其對視。


    “地方官員,四年便可升遷,你在這小小的平昌縣快二十年了,怎麽不想著挪挪地方?”


    聽到秦明的問話,王明正身體微微一顫,趕忙將腰身再躬下一些。


    “下官能力有限,在任近二十年,卻並未做出什麽政績,不敢動半點升遷的奢望。”


    秦明聞言臉上笑容驟然消失:“我看你是舍不得這平昌縣的油水吧!”


    “下官不敢!”王明正趕忙跪地叩首。


    “還有你不敢的?”


    秦明冷眼看著王明正那顫抖的樣子,目光之中滿是殺意。


    “你王明正的貪,在青州府可是出了名的。”


    “你不僅自己貪,還每年都會派人往武都送銀子,吏部的大小官員有不少都受著你的好處。”


    “青州知府文修遠幾次想要動你,可都被吏部以各種理由壓了下來。”


    “我聽說,在你們青州的官場中,流傳著一句話。”


    “在青州地界,你要看文修遠的臉色,可到了武都,文修遠得看你的臉色。”


    “這個……我沒說錯吧?”


    “卑職冤枉!!”王明正跪在地上顫聲說道:“大人也知道,我這縣令,是通過上下打點才得來的。”


    “自那之後,吏部尚書胡大人便盯上了我。”


    “我每年往武都送的銀子並非是賄賂,是在為我的一家老小續命啊!”


    王明正哽咽說道,言語間滿是委屈和不甘。


    可這樣的場景落在秦明的眼中,卻並未讓這位將軍有絲毫動容。


    “你和胡錦城都是一丘之貉,便是被他所挾,也是你自找的,和我可說不到這些。”


    說到此處,秦明臉色再冷三分。


    “我聽說,建和縣的百姓到來之時,你曾命人造爐做飯,將燒餅,粥食和糖茶分價售賣,盤剝百姓銀錢,這個也是真的吧?”


    聽到秦明的問話,王明正趕忙抬起頭來。


    “秦將軍明察,當時流民過萬皆是饑腸轆轆,我若是不出此策,城中糧食根本不夠分食。”


    “有道是不患貧而患不均,我若開城放糧,免費分發,怕是得有數千人吃不到東西。”


    “若是那般,恐會生亂,而若是定價賣與他們,便是吃不到,他們也隻是認為自己沒錢,不會埋怨其他,如此方可穩住人心。”


    “這麽說,我還冤枉你了?”秦明冷笑說道。


    “你先是搜刮百姓錢財,又讓他們過城向東,你可知道,一萬多個身無分文的百姓,會給後方帶去多大的恐慌和動亂?”


    “單憑這一條,我現在就可以拿你祭旗!”


    戰時以各府總兵為主,秦明此話並非恐嚇,而是真的掌握著王明正的生殺大權。


    隨著這一聲暴喝,王明正身體伏地,低頭重重磕在了腳下青磚之上。


    “秦將軍明察,下官雖貪,可這一次卻真的沒有半點私心啊!”


    看著王明正那聲淚俱下的模樣,秦明冷哼一聲:“可有搜刮百姓銀錢的賬冊?”


    “一共兩萬三千兩白銀,每車吃食皆有賬目可查。”王明正哭著說道。


    “對賬入庫,銀錢全部充於軍糧賬目之中。”


    一邊說著,秦明轉身向著城下走去。


    “留著你這狗官的腦袋,是為了協調城中百姓糧草,若是敢出半分差池,定斬不饒!”


    “多謝秦將軍!”王明正跪在城牆之上高聲喊道。


    直到秦明走下城牆,王明正卻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那樣子便是在城牆上站崗的兵卒,看了也不免一陣唏噓。


    “老爺!!”


    隨著喊聲,一個身穿儒衫的中年,氣喘籲籲的沿著階梯跑上城牆,見到跪在地上的王明正,趕忙上前攙扶。


    “秦將軍已經走了,老爺您快起來吧。”


    王明正在中年的攙扶下起身,剛剛抬起頭,額頭上的鮮血便順著臉頰流下。


    “你怎麽來了?”王明正顫抖著擦了擦臉上的鮮血喘息問道,那模樣顯然是被嚇壞了。


    “家裏來親戚了,夫人讓我過來尋你。”


    儒衫中年一邊說著,一邊隱晦的將一道一根半截指頭大小的細小竹筒塞進了王明正的手中。


    王明正趕忙伸手握住,隨後扶著儒衫中年輕輕擺手。


    “扶我回家。”


    在那些放哨兵卒的注視下,兩人慢慢走下城牆,消失在了那些被剛剛征召,正忙著燒鍋做飯的人群之中。


    …………


    回到王府,當邁入大門的那一刻,王明正臉上的怯懦和痛苦之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的平靜。


    “老爺,我給您去找些藥來。”儒衫中年輕聲說道。


    “不用。”


    王明正冷聲說道,大步走向了院中正廳,而在其中一個端莊的婦人已然等在其中。


    見到王明正滿臉鮮血,那婦人趕忙命旁邊的丫鬟去拿清水毛巾。


    王明正坐在主座之上,從儒衫手中接過一把小刀拆開了手中竹筒的蠟封,隨後小心的從其中取出了一張字條。


    將其打開,上麵隻有兩行簡短的字跡。


    速察武軍布防,得消息次日醜時攻城,以花火為號,急!


    看著字條上麵的字跡,王明正慢慢揚起嘴角。


    “老爺,是不是老家來信了?”見到王明正的樣子,旁邊婦人期待問道。


    “自己看!”王明正說著便將手中字條遞給了婦人。


    那婦人看完也是滿臉笑意,再次將紙條傳給了儒衫中年。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看著那紙條,儒衫中年興奮說道。


    王明正聞言頓時歎息一聲:“二十多年了!我們來到武國二十多年了!終於可以回家了!”


    旁邊的侍女端著清水手帕去而複返,王明正隨手拿起手帕沾了沾清水,便直接擦在了額頭的傷口之上。


    “這二十多年,咱們搜刮百姓讓他們對朝廷失去信心,攪亂青州官場,賄賂腐蝕武都官員。”


    “不斷的將一個又一個金國兒郎安插在青州境內,安插在縣衙之中,為的就是這一天!”


    “我去畫青州軍的布防圖,夫人,你去和家中女眷交代一聲。”


    “賈師爺……不!賈兄!你去通知全府上下,連帶縣衙的弟兄們,讓他們備好刀柄,隨時做好準備聽我調遣。”


    隨著王明正的安排,端莊婦人和賈師爺皆是笑吟吟的行禮領命。


    待到起身,賈師爺對著王明正抱拳讚道。


    “這些年,多虧王兄領導有方,才能將這麽多的暗樁安排妥當。”


    “任誰也想不到,整個平昌縣的縣衙,早就都換成了我金國兒郎。”


    “這徐徐圖之的計謀,也隻有王兄這般智謀,才能操持。”


    “待到城破之時,便是王兄騰達之日,在此我就提前恭喜王兄了,到時候可別忘了多加提攜我等一番。”


    聽到賈師爺的奉承,王明正哈哈一笑。


    “賈兄謬讚,這二十多年,若是沒有你們的幫襯,絕不是王某一個人能熬的下來的。”


    “你放心,待到事成返回王都之時,我必會在大王麵前,為大家按功請賞。”


    聞聽此言,賈師爺趕忙再次施禮。


    “如此,我便代弟兄們多謝王兄了!”


    “理當如此。”王明正擺手說道,隨後卻是輕歎一聲,眉宇間也露出了一絲擔憂之色。


    見王明正如此,賈師爺收斂笑容疑聲問道:“王兄可有什麽憂慮?”


    王明正聞言微微搖頭。


    “咱們府上和縣衙中的兄弟們,都是軍中一等一的好手,對於衝開城門為大軍開路之事,我沒有半分擔憂。”


    “我隻不過是有些後悔,前日關山月過城,為了不在大軍來臨前暴露我們的身份,無奈隻能放其通過。”


    “此人大才,無論天文地理,輔政布策,可謂無所不通,若是任其安全的返回武都,絕對是我金國的一大禍患。”


    “當日我在手令之中雖然藏下暗語,命魏安平截殺關山月。”


    “可那手令是事先寫好,等到送出之時,才知道關山月那個孫女,竟然是武者。”


    “這是一個大變故,我有點擔心魏安平辦不好此事。”


    聽到王明正的話,賈師爺卻是嗬嗬一笑。


    “王兄多慮了,當日關山月等人離開之後,我便按照您的安排給魏安平飛鴿傳書,將那女子是武者的事情告訴了他。”


    “魏安平此人辦事從來穩妥,這才剛剛上任青寧三年的時間,便打造出了金馬鏢局這樣的招牌,想來問題應該不大。”


    “希望如此吧。”王明正歎息說道:“畢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誰也做不到算無遺策,去忙吧。”


    賈師爺和婦人轉身離去,王明正亦是走向了書房。


    與此同時,青寧縣和平昌縣交界的山崖絕壁之上,一隻鷹隼扇翅飛起。


    在它離開的巢穴之中,則有一隻被吃的隻剩翅膀骨架的鴿子屍體的腳上,正綁著一隻精巧的竹筒。


    隨著山風的吹襲,那竹筒輕輕晃動,卻再也沒有機會被人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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