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蝶洗完澡之後,把髒衣服也洗幹淨了,然後濕漉漉地穿在身上。


    這是她目前的狀況下唯一能想到的體麵幹淨的方法。


    她用吹風機吹著身上的衣服,企圖讓它幹的更快點,可一個失手吹風機就掉在了水管上,碎的七零八碎的。


    她輕咬著嘴唇,看著滿地的狼藉,不知道這個要賠多少錢,她的零錢夠不夠賠。


    正在她犯愁的時候,水管傳來了悶悶的敲擊聲。


    那聲音極其規律,“咚…咚咚…”像是有意發出來的。


    她把耳朵貼近水管,確定了聲音是從樓下傳來的。


    她忍著疼痛的腳踝,躡手躡腳地開門,朝著走廊深處的樓梯口走去。


    樓梯下方,有一扇矮小的門,沒有上鎖,她推開後果然看到了漆黑的地下室入口。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外麵雷雨交加,她有些害怕,轉身想要走開。


    下一秒,那個規律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她手裏拿著電吹風的金屬手柄,壯著膽子躡手躡腳地朝著地下室前去。


    樓梯窄小但是不深,幾步就到了另一幅天地,地下一層的格局和樓上並沒有什麽不同,除了更陰暗潮冷,還有更低的天花板。


    她一步步緩緩移動著,仔細聽著樓道兩旁的房間門,一間房一間房地摸過去,想仔細判斷聲音的來源。


    終於,在最後一間房門,她耳朵剛貼上去,就清晰地聽到了清脆的撞擊聲。


    她輕輕按動門把手,卻發現門被緊緊鎖住了。


    樓上前台,老板娘珍珍正大聲接著電話。


    “哎呀,珍姐辦事你還不放心?那貨絕對是上乘的,我還舍不得放呢,在我這兒算的上是搖錢樹的規格,你得多添點,這個價我可放不了。”


    接著她陰險地笑:“你這擔心可是多餘了昂,不信隨時過來自己親自驗驗貨,我算你親友價,滿意了再帶走不就行了。”


    掛掉電話,她翻了個白眼,從冰箱裏拿出來半袋麵包和一瓶礦泉水,哼著小曲兒一扭一扭地朝著地下室的入口走去。


    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胡一蝶躲在樓梯下方的拐角處堆著的大箱子後麵。


    珍珍打開了走廊的燈,一下子,這裏明亮無比,粉紅色的燈泡上籠罩著點點亮片,牆壁上貼著各種各樣的露骨海報,濃烈的曖昧氛圍充斥在空氣中。


    她走到最裏麵的房間門前,拿出鑰匙一邊開門一邊說:“妹子啊,來啊吃點東西增加點力氣,待會兒啊好好幹活兒~你的好日子要來嘍~”


    隨著門的開啟,地上的女人立刻閉上了眼睛,裝作睡著的樣子。


    珍珍進門,說話的大嗓門卻傳出了門外:“別跟我裝死啊,這招我見多了,你應該懂得規矩吧?現在你麵前兩條路,一條呢在我這兒接活兒,我抽大頭你拿小頭,倒是有機會伺候大老板,錢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另一條呢現在仗著你的幹淨身子嫁給個好人家,你掂量掂量,這家人可能不讓你過的比以前好,但是就伺候一個男人也夠省勁了的,你也不虧,你說對不妹子?”


    胡一蝶聽明白了,屋子裏藏著即將被賣到村子裏的女孩,原來那些年村子裏源源不斷來的新娘都是靠著這樣一個完整的販賣人口鏈條來運作的。


    這群人渣藏在鄉村小鎮上,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女孩,想到這裏,她心裏就湧現出一股子無法抑製的恨意。


    以前她弱小無助,並不懂得這件事情到底多可怕,但是親眼見到過有慶媳婦的死亡,她再也不能坐視不管了,她的半隻腳已經逃離了這場噩夢,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墮入這場黑暗中呢。


    她迅速朝著門口逼近,胸口裏像是湧起了什麽力量,她一定要試一試。


    門並沒有被關嚴,輕輕推開一個縫隙,就看到了背對著她的珍珍蹲在衛生間的門外,把女孩往出拖拽。


    而躺在地上的女孩就像個沒有生氣的娃娃,一身白色的裙子已經沾滿了塵土,全身上下都被繩子捆的嚴嚴實實,頭發淩亂,額頭處有個明顯的大包,嘴巴被膠帶封著。


    不難想象她經曆了什麽。


    那身白色的裙子像極了有慶媳婦來村子裏第一天穿的那條,她的記憶再次被掀起,她仿佛看到了這個女孩未來的命運會和有慶媳婦的一樣悲慘。


    隻是一瞬間,那女孩朝著門口這邊看過來,發現了她的身影。


    眼神交流間,胡一蝶比著手勢,向她亮著自己手裏的“武器”,示意自己是來救她的。


    女孩眸光微微閃動,立刻心領神會,她乖乖地坐好,配和著珍珍的動作。


    珍珍累得滿頭大汗:“哎呀,我就說嘛,聽話就對了,不吃不喝的尋死覓活的多沒意思,來吃點東西。”說著,她就一下撕扯開女孩嘴上的膠帶。


    女孩的聲音沙啞:“我要喝水,給我水。”


    珍珍立即擰開瓶蓋,一點點喂給她,她喝著水,鼓起了圓圓的腮幫子,卻沒有往下咽的動作,眼睛朝著胡一蝶傳遞著信號。


    胡一蝶點點頭,躡手躡腳地靠近,手中的手柄對準了珍珍的後腦勺。


    “噗——”地上的女孩的嘴巴像是花灑一樣,把剛剛藏在口腔裏的水直接全部噴到了珍珍的臉上。


    珍珍迷住了眼,胡亂地去抹臉上的口水,破口大罵:“唉呀媽呀!你這個小婊子!”揚手就要給她一巴掌。


    可巴掌還沒落下,就被一下悶擊砸中了後腦,疼得她重心不穩往前一栽。


    這一記悶棍是胡一蝶用了吃奶的力氣掄足了胳膊砸上去的,她知道這一分一厘都不能錯,差一點點葬送的都是兩個人的命運。


    這一下也打出了她隱忍了三年的恨,她冥冥之中也覺得是死去的有慶媳婦和她站在一起,助她一臂之力。


    躺在地上的女孩被眼前瘦弱女孩的力氣驚到了,她愣了愣神,立刻說:“快!快幫我解開繩子!”


    兩個女孩忙著解繩子,而旅館前台,找不到胡一蝶身影的薑潤謙正在盯著吧台裏那個舊電腦的監控看著。


    剛剛的那一幕被他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事情的發生隻是短短的幾秒鍾之間,他都來不及去現場,就看到了那劈天砍地的一幕。


    他心裏泛起了更大的疑雲,到底是怎樣的經曆,讓這個女孩子爆發出這樣的能量,在他原本的生活軌跡裏,女孩子都是嬌弱可愛,需要被照顧和尊重,而眼前的女孩推翻了他原本對女孩的認知。


    隨即,他立刻朝著樓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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