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彼此,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田詠德被那一拳打怕了,他害怕哪句話再惹到麵前這個瘋子,最後沒等到救援,先死在這個荒郊野外。


    良久,夏荀把那塊沾了血的勞力士手表扔在地上,轉身走開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他一直在心裏默默祈禱著,希望田家的人能快點派人查到自己的行蹤,還四周張望,希望能在四周找到可以自救的方法,或者是向路過的什麽人求救。


    可是,幾個小時過去了,除了從他頭上飛過的鳥拋灑在他額頭上的一泡鳥屎之外,什麽都沒有。


    他被鳥屎的味道惡心得差點把腸子吐出來。


    很快,夜幕再一次降臨了。


    晚上的樹林裏十分陰冷,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也消失了,四周安靜的十分可怕。


    夏荀再次回來的時候,懷裏抱著一堆木柴。


    田詠德看著他在地上點燃了一小堆火堆,接著在他麵前搭起了帳篷,最後,坐在那堆柴火的邊緣,從包裏拿出一瓶牛奶。


    看樣子,今天晚上他也要在這裏度過了。


    田詠德已經被綁了一天一夜,滴米未進,現在胃裏餓得就像是被火燒了一樣。


    看著那瓶牛奶,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肚子呼嚕嚕響了起來。


    夏荀轉頭看他,問他:“餓嗎?”


    田詠德迫不及待地點點頭。


    “哦,那你餓著吧。”夏荀一仰頭,一口氣把牛奶全部喝完。


    田詠德隻能眼睜睜看著。


    夏荀看著麵前比流浪漢還狼狽的田詠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田詠德到底是見過大世麵的,看到夏荀的這個架勢,知道他是要跟自己玩持久戰。


    不如既來之則安之,等有機會把夏荀手裏的手機搶過來,然後朝外界發送求救信號。


    這麽想著,他反而冷靜下來,閉上了眼睛,準備睡覺。


    反正睡著了就不餓了。


    天上有幾顆星星,夏荀抬頭去看。


    想起媽媽去世之前,曾經給他講過一個故事。


    人死之後,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星,每當看到星星一眨一眨的,其實就是看到過世的人在對思念的親人眨眼。


    那時候夏荀並不明白媽媽為什麽給他講這個故事。


    直到後來看到母親的屍體,他有很多年,都無法把那個恐怖的瞬間從腦海中清除。


    直到有天,也是這樣的一個夜晚,他偶然抬頭看到了星星,想起了媽媽的故事。


    原來,媽媽早就做好了自殺的準備,故意把人死亡的故事講得這麽唯美,是怕夏荀會落下心理陰影。


    今晚是陰天,星星不多,隱藏在烏雲的後麵。


    就像此刻夏荀的心情。


    看到星星,他又再次想起了關於媽媽的回憶,還有死去的兄弟鄭小天。


    巨大的悲傷裹挾著憤怒蜂擁而至,讓他心痛得無法呼吸。


    很快,田詠德想睡覺的如意算盤就被打破了。


    一瓶冷水潑到了田詠的腦袋上。


    此時,水混雜著鳥屎從田詠德的臉上滑落,又把他眼眶上的傷口浸濕。


    他猛地被驚醒:“啊——”


    “這麽害怕幹嘛?我隻是想喂你喝點水。”


    田詠德顧不得那水裏到底都有什麽,伸出舌頭去接。


    結結實實地喝完了兩口水,他感覺自己好像活過來點。


    他是個拿收藏級紅酒來泡澡的人,此刻卻覺得這兩口礦泉水無比甜美。


    果然,人在什麽都沒有的時候,才會更容易感覺到快樂。


    夏荀給他的水隻能保證他不被渴死,點到為止,隨後又坐回到了帳篷裏,掏出了個三腳架。


    三分鍾後,田詠德看著麵前的三角架上的圖片,眼睛猛然睜大。


    那是一張畫得精良的油畫,筆觸細膩,顏色鮮麗,隻不過上麵的內容讓他覺得不寒而栗。


    畫麵當中,一位漂亮得昳麗的女人躺在血泊裏,如瀑一樣的長發胡亂地散落在地板上,一雙勾人心魄的眼睛,此刻正幽怨地透過畫布,朝他直直看過來。


    那張女人的臉,他一輩子都忘不了,是令他過目難忘的美貌。


    田詠德一下子就認出了她。


    夏荀觀察著他的表情,對他說:“這是我媽死的時候,她到死,眼睛都沒有閉上。”


    田詠德渾身發冷,想把視線避開。


    夜黑風高,荒郊野外,這樣的一張畫立在他眼前,而且對方又是被他害死的,他怎麽會不害怕。


    “你也會害怕啊?你數過自己殺過多少人嗎?那些死在你手裏的孩子和女人,或者是間接害死的那些人的家人,你數得清嗎?!”


    夏荀吼著,青筋暴起,一雙大手狠狠地鉗製住田詠德的下巴:“我要你看著她,看她的眼睛,道歉!!快點道歉!!!”


    一記接著一記的重拳擊中在田詠德的眼眶和鼻梁上。


    夏荀心裏閃過那些媽媽發病的時候被折磨的瞬間,想起在地窖裏看到的那些可憐的女孩,想起胡一蝶的經曆,還有鄭小天的死,他心裏源源不斷的恨意化作拳頭,在向始作俑者討要鄭重的道歉。


    直到他精疲力盡了才停下來,站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田詠德血肉模糊的整張臉都皺在一起,幾乎看不清麵貌。


    他感覺到自己的鼻梁已經斷掉了,牙齒也少了幾顆,可他的意識是清醒的,強烈的求生欲在此刻爆發出來。


    他幾乎是祈求著:“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我罪該萬死!求求你別打我了,求求你……”


    聽著田詠德的道歉,夏荀的憤怒卻沒有少一分。


    他反而更恨。


    多麽諷刺,受害者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凶手卻因為怕死才被迫道歉。


    他一雙墨色的眼眸早就被紅血絲鋪滿,他輕聲說:“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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