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惶聲,消弭在風雪中。


    空空大師恍若一尊雕塑般盤坐在雪地中。


    雙眸眯成了一條縫,惴惴不安的望著剛才被自己一掌拍死的雪狼。


    放在以前,這區區一掌,即便招來了因果業報,也絕對不會將他衝擊的如此厲害。


    氣勁紊亂,當場吐血。


    這已然不是輕傷了。


    佛家講因果。


    到了空空大師這種層次,已經能夠直接感受到因果報應。


    唯一能造成他對因果承受這麽大突變的,除了匈奴一行,他實在想不到別的。


    也唯獨隻能是匈奴一行,正好驗證當初陳道君對他的雷聲斥責。


    屍體,雪狼。


    在這殘酷的雪原上,獵殺與被獵殺本就是亙古存在的生存法則。


    而剛才他一時激動,一掌拍死了雪狼,無疑是阻斷了這簡單的生存法則。


    “阿彌陀佛!”


    空空大師再度雙手合十,愧疚呢喃:“我佛慈悲,貧僧罪孽深重,願誦念一夜經文懺悔。”


    話音落下。


    沉靜了三秒鍾。


    空空大師唇齒輕啟,靡靡之音頓時響起。


    隱約間,暗淡的金光,自他身上瑩瑩生出,籠罩全身。


    於黑暗中,若隱若現。


    風雪哭嚎的越發猛烈。


    可空空大師紋絲不動,誦經不止。


    鑽心刺骨的嚴寒,似乎在這種狀態下,也被他全然摒棄。


    漸漸地,積雪覆蓋在了空空大師身上。


    最終將其覆蓋成了一個雪人。


    而誦經聲……依舊不止!


    風雪呼號。


    周遭卻是一片死寂。


    地上的雪狼屍體,也被嚴寒冰凍,血水凝結成冰晶。


    一切的一切,恍若定格。


    唯獨誦經靡靡聲,還有漫天飄落的雪花,在提示著這一方天地,並非定格。


    時間流逝。


    毫無征兆的。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伴隨著空空大師誦經,突兀的一個暗淡金光的卍字佛印,自空空大師嘴巴位置飛出。


    卍字佛印很小,隻有核桃大小。


    暗淡的金光,讓其飛出後,在黑暗中甚至都很難察覺,卻真實存在著。


    且出現後,其並未消失,而是飄然的飛到了空空大師的頭頂上空。


    緊跟著。


    第二個,第三個……


    一個個暗淡金光的卍字佛印,接連從空空大師口中飛出,連成串,飛到他的頭頂,盤旋扭曲。


    這一幕,神異震撼。


    就如同神怪誌異中的電影特效一般。


    若是有旁人在場,絕對當場坐蠟。


    此刻,正在真真實實的發生著。


    不過一分鍾時間。


    密集的金光卍字佛印,便形成一串串鎖鏈,匯聚在空空大師頭頂上空,宛若一口大鍾,將空空大師徹底籠罩,繁雜威嚴,佛威浩蕩。


    甚至就連飄零落下的鵝毛大雪,在即將碰觸到卍字佛印的金鍾時,也詭異的偏轉了一個方向,斜斜的落向地麵。


    黑暗中。


    空空大師所在之地,也成了唯一光芒所在,宛若星辰落地,雖暗淡,卻奪目。


    ……


    啪!


    昏黃的燭火下,一聲脆響。


    陳東悵然的看著手中崩裂的木雕,疑惑呢喃道:“奇怪,這是怎麽回事?”


    剛才他沉浸在雕刻的空靈狀態中,每一個細節的力道都把握的極其精準,按理說是不可能出現一刀崩裂木雕的情況。


    木雕材質雖然考究,但有阿狼幫他挑選,儼然問題也不可能出現在材質身上。


    話音剛落。


    陳東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臉上瞬間凸顯出幾條青筋,痛苦不堪,口鼻中更是發出一聲痛苦悶哼。


    電光火石間。


    他就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毫無征兆的出現在體內,宛若岩漿一般,迅速席卷四肢百骸。


    震驚,恐懼,痛苦……


    陳東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驚炸的狀態。


    噗通一聲!


    他直接倒在了火炕上,身體不受控製的痙攣起來。


    承受劇痛的同時。


    恍惚間,他感覺原本靜謐的房間內,突兀的出現了靡靡之音。


    聲音很輕,很快,卻聽不真切。


    就仿佛千萬人附著在他耳畔輕語。


    “這……到底是什麽?”


    陳東緊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帶著驚恐的疑惑聲。


    抽搐,痙攣。


    完全不受控製。


    哪怕他理智的想要壓製著身體的變化,可流淌在體內的那股岩漿般的灼熱,耳畔的輕語,就仿佛跗骨入髓,直入魂魄。


    嗡!


    突然,一聲嗡鳴。


    陳東一身獸袍猛地鼓動了一下,掀起了一陣剛猛的勁風。


    哢哢哢……


    他身下磚石壘砌的火炕,在勁風席掃下,直接龜裂出了道道裂紋。


    而在這一瞬間,他的雙眸中,更是猛地渲染成了血色。


    “嗬……嗬……”


    一聲聲低沉嘶啞的喘息聲,從陳東口鼻中發出。


    伴隨著眼睛看渲染成血色,他麵龐上,一條條青筋、血管凸顯出來,虯結蜿蜒,猙獰恐怖。


    一路順著脖頸,一路往他身上延伸。


    更詭異的一幕,隨之發生。


    暗淡的血光,毫無征兆的自陳東身上顯現。


    他下意識地抬起雙手,裸露在袖袍之外的手腕部分,在瑩瑩血光的籠罩下,竟是浮現出一條條血色紋絡,猶如符籙一般,繁雜不堪。


    “這……”


    陳東整個人都懵了,在這種狀態下,他的理智詭異的依舊存在。


    燥熱!


    焚燒!


    由內而外的那股堪比岩漿般的火熱,席卷滾滾熱意。


    陳東癱倒在火炕上,本能的拔下了獸袍和衣服。


    在他身上,血光籠罩,早已經遍布符籙般的血色紋路,詭異無比。


    劇痛中,甚至就連從口鼻中呼出的氣息,也化作了肉眼可見的白練。


    而在他身下龜裂的火炕上,更是直接出現了火焰焚燒的痕跡。


    “我……到底怎麽了?”


    低沉嘶啞的驚恐聲,靡靡回蕩在這房間內。


    與此同時。


    砰嚨!


    覆蓋在空空大師身上的厚厚積雪應聲炸裂。


    佛威浩蕩。


    金光卍字佛印,依舊環繞周身。


    可此刻的空空大師,卻猛地睜開了雙眸,金剛怒目,兩束實質般的金色光束從雙眸中迸射而出。


    “在西北方,感應到了,很強烈,他的魔氣,在和貧僧的佛性對抗!”


    空空大師驚喜交加,一聲呢喃後,不敢有絲毫怠慢,繼續口誦佛經,維持著周身卍字佛印的運轉。


    同時他坐下席卷勁風,托舉著他站了起來。


    毫無停留。


    一站起,空空大師便腳下生風,朝著感應到的魔氣方向大步流星而去。


    這一次簡直是意外之喜。


    他隻想誦經懺悔,卻沒想到隔空激發了藏匿不見的魔氣,與之抗衡。


    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強烈。


    以至於讓他在瞬間分辨出了魔氣的方向,甚至再抗衡一段時間,他都能辨別出大概距離。


    黑暗中。


    空空大師周身金光籠罩,卍字佛印流轉,腳下生風,翩若驚鴻般快速地在雪地中行走著。


    速度之快,堪稱神祗前行。


    身後留下道道殘影。


    所過之地,腳下甚至連腳印都不曾留下。


    靡靡誦經不絕。


    始終與那股隔空傳來的魔氣保持著抗衡。


    然而。


    就在空空大師邁步前行數千米後,他的腳步猛然一頓,砰的一聲,雙腳重重地在地麵留下了兩個腳印。


    威嚴赫赫的麵龐之上,原本的驚喜激動,卻是瞬間化作了駭然震驚。


    “奇怪,怎麽又消失了?不該如此,不該如此的,貧僧佛性與陳施主的魔氣都已經溝通進行抗衡了,這場拉鋸戰,貧僧沒有先放手,道心種魔的陳施主更不可能如此之快的終止入魔狀態的,阿彌陀佛,貧僧到底錯在了哪一步?”


    言辭激動,近乎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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