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聖山脈,葫蘆神山山腳。


    一塊巨大的落石與地麵的夾縫中,一須發皆白的老者蜷縮著瑟瑟發抖。


    夾縫外,一隻棗紅色的穿山甲用兩隻小爪子勉強撐起一麵淡金色光盾,頂住老者頭上的巨石,不讓它落下。


    但誰都看得出來這光盾已是檣櫓之末,在巨石的壓迫下不停震顫,隨時都會破碎。


    穿山甲緊咬的牙關艱難地蹦出幾個字:“快,快出來,我撐……撐不住了!”


    老者側頭瞟了眼穿山甲,不急不緩道:“就不出來,你這妖怪想騙我出去打牙祭,沒門兒!”


    “你……”


    穿山甲心裏有氣,這老家夥油鹽不進,自己勸說了整整一個時辰他還不相信,要不是山神讓它將功贖罪,它才懶得搭理他,救這種老頑固簡直浪費力氣。


    穿山甲實在撐不住了,雙爪一顫,光盾又弱了許多,馬上就會破碎。


    它把心一橫,怒道:“不出來是吧,你死裏麵吧,爺不管了。”


    說完它把爪子一收,隻聽啪嗒一聲,巨石徹底砸了下來,將地麵壓沉十公分。


    那老頭應該死透了吧……穿山甲望著眼前的巨石微微發神。


    “算了,山神老爺說找有緣人,也沒說一定是他,我再去找下一個倒黴蛋吧。”


    穿山甲剛要離開,低垂的目光突然發現巨石後有一縷衣角,隨即冷笑著走了過去。


    老家夥,命挺長啊……


    片刻後,它從巨石後走出,爪子拖著老頭的後衣領,老頭不斷的哀求著:“黃大仙別吃我,我家裏還有百歲高齡的……”


    “閉嘴!”穿山甲捏了捏眉心,不屑道:“你老胳膊老腿的,我怕硌牙。”


    看來人老了也並非一無是處啊,老頭心裏樂著,嘴上繼續問道:“你真不是葫蘆山裏逃出來的妖怪?”


    穿山甲感覺自己快裂開了,他已經跟麵前的老頭說了一百次了,它是山神豢養的寵物,初開靈智後一不小心鑿穿了陣眼,才放出了蛇蠍二妖。


    山神讓它戴罪立功,下山尋找有緣人,進山裏取寶,對付蛇蠍二妖。


    老頭聽得一愣一愣的,尼瑪神仙打架找凡人幫忙?


    不過,有寶物還不錯。


    但他一聽到還要進山洞,就跟小姑娘聽到要進小樹林一樣,緊緊抱住自己胸口,吞吞吐吐道:“我憑什麽相信你,我怎麽知道你不是想把我騙進山洞,意圖對我不軌。”


    穿山甲無聲無息地低下了頭,它在壓製怒火。


    額,不對,它在積蓄力量!他已經決定了,殺了這老頭再去找下一個有緣人。


    好重的殺氣……老頭默默伸出一隻手阻止穿山甲,懇切地說道:“別說了,我跟你走。”


    “遲了!”穿山甲搖了搖小腦袋,酷酷地舉起小爪子,爪子上有妖力在匯聚。


    “咳咳,你們在幹嘛呢?”


    一個比老頭更加蒼老的聲音從一人一獸身後傳來,老者回頭一看,雙手慢慢塞進口中,夾著腿跳到半空。


    他看到身後巨大的山體上出現了一張巨大的老臉,大到什麽程度,大到一張口可以吃掉十個他。


    這張臉還不懷好意的盯著他壞笑。


    “別緊張,老爺爺,這是葫蘆神山的山神,溫柔善良又慈祥。”穿山甲舉著的爪子慢慢移動,指著山體上的麵孔說道,語氣充滿親善與誠懇。


    山神巨大的石頭眼睛緩緩下垂,一張老臉透露出慵懶與疲憊,笑嗬嗬地說道:“相信事情原委,穿山甲跟你說過,我就不贅述了。


    我觀你骨骼清奇,龍精虎猛,應該是百年一見的修道奇才,我有一寶送你,拯救修真界的使命就交給你了。”


    山神的話語中自帶信服力,聽在老頭耳中就如大道至理一般。


    老頭趕緊跪在地上,拜了三拜,誠懇到:“神仙,您……您平時怎麽抓癢的?”


    所以,我跟你說了半天,你就關注我怎麽抓癢……山神沒有說話,現場陷入尷尬的沉默。


    “咯咯咯……”


    穿山甲捂著嘴偷笑,笑聲在安靜的氛圍中格外刺耳。


    它雖然受過嚴格訓練,輕易不會笑,可他實在忍不住。


    山神嘴巴微動,並未發出任何聲音,可穿山甲的笑聲卻戛然而止,任它怎麽掙紮,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山神看也沒看它,仍舊笑眯眯地盯著老頭:“法寶你特麽的到底要不要?”


    “可以不要嗎?”老者和山神對視一秒,緩緩低下頭絞著手指。


    “小紅!”


    山神也不廢話,直接喚鳥把人拉走,身為神仙高人,他可不想見血。


    紅羽神鷹也沒耽擱,迅速飛來,又迅速把自己壓扁扯圓,載著老頭和穿山甲飛進山神口中……


    九聖山脈蠍魔嶺上空,一金一黑兩道遁光極數飛行,拖出兩條長長的尾巴。


    金光飛到蠍魔嶺上空慢了下來,而黑光依然迅速前衝。


    金蛇精眉頭微皺,又追了上去,傳音道:“夫君,我們到家了!”


    到家了嗎,我怎麽不知道……謝鈺尬笑一聲:“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覺得還是逃遠點好,天知道那老道士還有沒有後手。”


    峨眉疏解,金蛇精不再多心,緊緊贅在謝鈺身後。


    見金蛇精不再懷疑,謝鈺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讚。


    可就在此刻,他突然覺得身子一沉,炮彈般狠狠砸到地上,壓折了好幾棵古樹。


    飛在後方的金蛇精大吃一驚,迅速飛了下來,落在謝鈺身旁,關切道:“夫君,你怎麽了?”


    你問我,我特麽問誰?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謝鈺感覺自己此刻渾身無力,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一身法力不能調動分毫。


    金蛇精摸了摸謝鈺的手腕,似有所悟。


    “我明白了,被鎮壓在葫蘆山下一萬年,我們的妖力已經被禁錮了。你剛才的飛行太久,已經耗光了殘存的法力。而我,也沒多少法力了。”


    金蛇精搖了搖頭,剛才一時高興,竟然徹底忘了檢查身體狀況。


    謝鈺心裏苦澀,本想有多遠逃多遠,遠離這個是非地,畢竟那七個瓷娃娃的手段他是知道的。


    要不坐11路公交……謝鈺坐起身,看了看前方懸崖下雲遮霧繞,密密麻麻的山頭,心中湧起一股無力感。


    恨隻恨人力有盡時,天命不可違啊。


    謝鈺無限沮喪時,金蛇精雪白纖細的手掌已配合地搭在他的肩上,以示安慰。


    “就沒辦法恢複嗎?”謝鈺不死心,抬頭盯著蛇精老婆。


    “唉!”金蛇精歎了口氣:


    “我們的法寶與丹藥已經被葫蘆山盡數煉化,隻剩下一把剛柔陰陽劍。沒有丹藥的幫助,我恢複法力至少要需要閉關一百年。”


    “那我呢?”


    “你……五百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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