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腳處是一處大型村寨,偌大的村子依山而建,密密麻麻的木梁房屋遍布山腳。


    謝鈺一行邁步走進村裏,寥寥無幾的村民看見他們也遠遠地躲開了。


    謝鈺一一看去,挨家挨戶門上都貼著黃符,大戶人家牆上、門上貼得密密麻麻都是,小戶人家也都貼著一兩張,從符文上看應該是驅邪避凶的符籙。


    謝鈺仔細打量著這些黃符,紋路獨特,勾引著天地純陽之氣,確有一絲玄妙。


    難道這裏鬧鬼……謝鈺皺了皺眉。


    “主人,他們都很害怕我們。”


    小白掃了眼一旁匆忙逃跑的村民,道:“他們說我們是妖怪,怕我們要吃人。”


    謝鈺點頭,向一旁看去,目光鎖定一名農夫打扮的中年男子。


    謝鈺身形一動,快步擋在男子身前,露出和煦的笑容:“老哥,你們這有什麽異常嗎?”


    “別過來,別來找我!”中年男子揮舞鋤頭,雙目死死地盯著謝鈺,轉頭就跑,隻留下謝鈺愣愣地站在原地。


    天色擦黑,路上僅有的村民也紛紛跑開,躲回自家屋子裏,乒乒乓乓的將房門死死關上。


    一時間整個村子冷清淒涼,竟無半點聲響,甚至連尋常的雞鳴狗吠也聽不到。


    陰風嗖嗖,穿山甲抱著爪子顫抖了兩下,一個縱身竄到謝鈺肩頭,緊緊摟著他的脖子。


    謝鈺沒好氣地把它抓了一下來提在手中:“你好歹也是隻妖怪,怎麽連鬼都怕?”


    說著,一把把它扔了出去。


    穿山甲爬起身,指著謝鈺的鼻子大罵:“你,你變了!我以前也是這樣摟住你脖子的!有了小白她們之後,你就變了。”


    特麽的別惡心我……謝鈺瞪眼,剛要抬腳踢過去,突然發現穿山甲身後出現一雙透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


    “吸!”三女也嚇了一跳,齊刷刷躲在謝鈺身後,偷偷地瞟向謝鈺身後。


    察覺到幾人眼神不對,穿山甲緩緩轉過頭去,目光落在黑暗的角落裏。


    “有鬼啊!”


    黑暗中那雙眼睛格外明亮,嚇得它淩空一竄,飛速跳到小莎裙下躲了起來。


    “主人,那是什麽東西?”小白脊背發涼,緊緊靠在謝鈺肩頭。


    當時的羅刹鬼王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謝鈺的雙眸一閃,在眾人的驚愕之中,快步走了過去,身形沒入黑夜裏。


    片刻後,一聲啼哭響起,謝鈺從黑暗中走出,手裏提著一名四五歲的小男孩,瘦瘦弱弱的,雙眼卻特別通透。


    “嗚嗚嗚嗚,別吃我,我沒肉的。”小男孩掃了眼三隻狐女的尾巴,哇哇大哭起來。


    “我去,原來是個人類小孩!”穿山甲長長籲出口氣,緩步走了過去,小爪子點了點小孩的肚子,笑道:“本王最愛吃腸子。”


    “啊!”


    小男孩就那麽小一隻,可爆發的哭聲卻異常淒厲,傳遍整個村子。


    一時間,關門聲霹靂啪來地傳來,還有些孩子隱隱的哭聲夾雜其中,但無一例外的全都隻哭了一兩聲就止住了,似乎是被大人捂住了嘴吧。


    三隻狐女不滿穿山甲恐嚇孩子,輕盈地走了過來圍著小孩咧嘴微笑。小莎眨眨眼:“小不點別怕,姐姐不是壞人。”


    說話間,他頭頂的惡魔裝飾抖了抖,黝黑的皮膚被夜色吞沒,隻剩下一雙美眸。


    “救命啊,有妖怪!”


    小男孩哭得更大聲了,就仿佛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存在。


    小莎:“……其實我也喜歡吃人腦。”


    就在這時,謝鈺察覺身後有殺意湧來,他冷冷地回過身,一把抓住刺過來的鋼叉,用力一拉,一名衣衫襤褸的男人摔了過來,狠狠趴在幾人腳下。


    男子抬頭掃了眼頭頂上圍著的幾張臉,弱弱地退到孩子身旁,一把將他抱在懷裏,顫聲安慰道:“明兒別哭,阿爹在這。”


    “阿爹,我怕!”小孩一下子鑽進男子懷裏,偷偷抬頭看向穿山甲:“他們要吃我腸子。”


    啊這……穿山甲嘴角一抽,尷尬地笑了笑:“其實我是吃素的。”


    “妖怪!”


    男子一聽穿山甲說話,連忙又後退了幾步,顫抖著說道:“你們要吃就吃我,別吃我兒子。”


    說話間,他將懷裏的孩子緊了緊,死死護在懷裏。


    “唉,不是所有妖怪都吃人的。”


    謝鈺蹲下身,輕聲問道:“這裏可是鬧鬼?”


    男子點了點頭,而後又趕緊搖了搖頭,說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別問我,我不能說。”


    他的神色複雜,精神高度緊繃。


    謝鈺歎了口氣,站起身,對穿山甲和三女道:“走吧,去看看什麽情況。”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些村民早就被嚇破了膽,連那鬼的事情提都不敢提,深怕惹來殺身之禍,看來也是問不出什麽了。


    穿山甲抱著謝鈺的脖子,弱弱問道:“那個什麽瓦什麽霜的,你幹嘛要多管閑事?”


    謝鈺瞥了他一眼,笑罵道:“到底是我變了還是你變了,你不是一向都是熱心腸嗎?難道山神的教誨你都忘光了?”


    穿山甲挺了挺脊梁骨,吞吞吐吐道:“小爺以前沒得選,現在隻想做個好妖。”


    “你就是怕!”小甜毫不留情地拆穿。


    “咯咯咯……”狐女們一陣輕笑。


    ……


    眼看著謝鈺一行人遠遠離開,男子許久才緩過神來。他不敢相信這世上真有不吃人的妖,隻認為對方定是有什麽陰謀。


    但不管如何他們暫時得救了。


    他看了眼空中,雪花飛舞下,若隱若現的圓月已經爬上了頭頂,於是趕緊抱著兒子衝回了家裏,將房門緊緊關上,又推來家裏僅有的桌子和瓦缸堵住房門。


    冷風徐徐吹過,他們的屋門上空空落落,並沒有貼上黃符。


    “鐵哥,明兒找到了嗎?”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屋裏傳來。


    “找到了……”男子喘著粗氣,小聲說道:“過了今晚,我們就去城裏討活計,餓死也不能再待著這鬼地方了。”


    “可是,可是我們的驅鬼符已經沒了,今晚怎麽熬過去啊?”女子的聲音帶著恐慌和憂慮。


    驅鬼符籙隻有最近的虞兮城有出售,三兩銀子一張,一張隻能使用三天。


    他們這樣的農戶人家哪裏負擔得起,昨日就已經將最後一張符籙用完了,今夜處於毫無防護的狀態。


    半空中的玉舟上,謝鈺盤膝而坐,雪花落在他頭頂三尺就自動融化消散。


    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那一家人的話語他已盡數收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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