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上,各國營員們有的韓語好些,有的韓語很差,但都聽出來了“恩秀”兩個字。訓練營開始以來,李恩秀一直是大家話題的重點之一,但始終沒人見到她,有人說她出國比賽去了,有人說她在閉關訓練,有人說她在國技院同大師們在交流。


    而今天,居然看到了李恩秀本人!


    “你們怎麽才來!”


    埋怨著林鳳她們,曉螢頓時覺得底氣壯了些,李恩秀又怎麽樣,還不是照樣對百草的腿法很讚歎,哼,畢竟是天才少女宗師,是識貨的。


    “讓你的身體,超過你的眼睛,這樣就算對手速度再快,你也能夠占到先機。”想了片刻,女孩子又搖搖頭,“但這隻是理論上的方法,希望日後你能夠真的實現它。”


    說完,女孩子對百草伸出右手,正色道:


    “我是李恩秀。”


    百草凝視著她,握住她的手。


    “我是戚百草。”


    李恩秀沒有立時放開百草,而是又搖了搖,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百草的臉頓時紅了,李恩秀的笑聲清澈如溪水,聽得林鳳她們都有些呆住。


    金敏珠不滿起來,跺腳說:


    “恩秀姐姐,你對她說了什麽,你幹嘛對她笑!”


    “啪!”一巴掌打上金敏珠的後腦,閩勝浩的麵色沉下來,“不許這樣對恩秀師姐說話!”


    金敏珠捂著後腦勺,眼淚盈盈地望著李恩秀。


    “敏珠呀,”李恩秀扭臉過來,對金敏珠說,“你不要不服氣了,現在百草的實力是要勝過你的。如果你想打敗百草,往後就專心好好練功,別光練那種唬人的連環十八雙飛踢,你天生體力過人,練些紮實有效的腿法,會進步很多。”


    金敏珠委委屈屈。


    “明白了嗎?!”李恩秀盯她一眼。


    “……是。”


    金敏珠悶悶地垂下腦袋。


    “勝浩,你往後也多盯著她一點,讓她多練功,別整天跑出去惹事闖禍。”李恩秀叮囑說。


    “是,恩秀師姐。”閩勝浩肅聲說。


    “我要先走了,”望一眼遠處山腰上的庭院,李恩秀對百草說,“希望有一天,能在正式的賽場上同你交手,相信到時你會更出色。”


    ******


    彩霞滿天。


    茂密的紫紅色花叢,坐在露天的飯桌旁,大家都有點沉默,百草和光雅悶頭吃飯,曉螢吃幾口飯就歎一口氣,梅玲欲言又止,林鳳皺眉說:


    “都怎麽了?”


    “其實也沒什麽,對吧,”曉螢想了又想,振作精神說,“你們看,雖然李恩秀好像很厲害,揮揮手就化解了百草的旋風三連踢。可是,她畢竟也沒有踢中了百草啊。”


    林鳳無言了。


    光雅悶聲說:“你自己功夫差到連眼光都差,就不要說這種白癡話了可以嗎?”


    “說什麽呢!”曉螢生氣。


    百草低頭扒了幾口飯,嚐不出滋味。


    李恩秀在跟她切磋時,始終很注意分寸和力道,無論是用雙臂格開她的雙飛三連踢,還是那快到腿影也看不見,停在她胸口一公分處的腳尖,都像一陣柔和的清風,仔細著不去傷到她。


    李恩秀是友善的。


    可是,就在她以為自己有了一些進步的時候,赫然發現,她與李恩秀之間的差距有多麽的大。她並不想將金敏珠踢下台,但無法收住已出的腿勢,李恩秀卻能輕鬆自若地控製力量。


    而且……


    李恩秀的速度可以那麽快……


    如果對手的出腿的速度能夠快至如此地步,她的判斷起勢,甚至她的雙飛三連踢,都會變得沒有意義。


    “她就是那個人。”


    梅玲握著筷子,左右看看,壓低聲音說。


    “哪個人?”


    曉螢吃幾口韓國的炸醬麵,沒精打采地接話。她居然被光雅鄙視,有沒搞錯,到底誰的功夫差,改天一定要比試一下。


    “就是前幾天我說的啊,”梅玲將聲音壓得更低,“晚上偷偷進去初原前輩房間的那個女孩子,還緊緊地抱住初原前輩,初原前輩喊她‘恩秀’,就是她啦!”


    百草一怔。


    光雅吃驚地問:“真的嗎?就是剛才跟百草交手的李恩秀?我還以為那天你是在編故事呢。”


    “天哪,我怎麽可能會編這種故事!是真的啦,就是她,初原前輩正在跟她交往,兩個看起來很親密呢。糟了,該怎麽跟婷宜說啊,婷宜一定會很傷心。哎呀,說不定今晚李恩秀還會去找初原前輩的!”


    “夠了!”曉螢氣急了,放下筷子,“我跟你說過,不許這樣敗壞初原師兄!你這是什麽意思,是在暗示初原師兄很花心,腳踏兩隻船嗎?”


    “我……我沒這個意思啦……”梅玲呆住,然後,又覺得有點不服氣,“……我也沒覺得初原師兄是那樣的人,可是,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嘛……”


    “吃飯吧,每個人都少說一句,”林鳳沉聲說,“在這兒吵架,是想讓別人看笑話嗎?”


    曉螢和梅玲互瞪一眼,都不說話了。


    夜裏。


    蟲鳴聲在窗外此起彼伏。


    被人推了幾把,百草一下子從夢裏驚醒過來,她坐起身,發現推她的是梅玲。林鳳和曉螢也迷迷瞪瞪地坐起來,梅玲正在試圖弄醒光雅,嘴裏喊:


    “快醒醒,快醒醒!”


    “是天塌了還是地震了!”從香甜的夢裏被弄醒,曉螢一肚子氣,“梅玲你太過分了啊,我要生氣了!”


    “你不是不相信我嗎?我現在就讓你們親眼看看,我究竟有沒有騙人。”成功地把光雅也拽起來,梅玲扁扁嘴,“我一晚上沒睡,一直在等著,幸好老天要還我清白,就在剛才,幾分鍾前,李恩秀又進了初原前輩的房間!”


    光雅張大嘴。


    百草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鍾,現在是夜裏十一點四十。


    “你……”


    曉螢的臉漲紅,聲音卡著說不出話。


    “快起來啦,一起去看,”梅玲穿好鞋子,硬是把曉螢從榻榻米上拉起來,打開房門往外走,“哼,今天我讓你親眼看看!阿鳳、百草、光雅,你們也一起來!”


    盛夏的夜晚,臨著一簇繁茂盛開的紫紅色花叢,初原房間的窗戶是半敞著的。五個腦袋偷偷摸摸從窗台下冒出來,林鳳、梅玲、曉螢、百草、光雅全都在這裏,向屋裏張望。


    屋裏亮著燈。


    房門開了一道縫隙,初原和一個女孩子正並肩坐在榻榻米上。初原微低著頭,專心聽那女孩子說話,他聽得很入神,眉心微微蹙著,一會兒又微笑起來,唇角的溫和就像窗外輕柔的風。


    那女孩子依戀地仰著頭。


    腦袋快要偎在初原的肩上,那清秀靈動的麵容,像山間溪水般明亮的雙眼,正是李恩秀。


    李恩秀溫柔地望著初原,似乎連眼睛都不舍得眨,說話的聲音如清風般自然。她在說,她小時候最喜歡爬山,有一次在山裏迷了路,兩天沒有回到家,外公板起臉,將她關了三天的禁閉,不許吃飯,她就偷偷從窗戶爬出去,到山裏麵摘了好多野果子回來吃。


    屋裏的兩個人就這樣。


    一個說著。


    一個聽著。


    氣氛靜謐安詳,仿佛世間隻有初原和恩秀兩個人,兩人之間的眼神流轉,即使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到他和她之間的親密。


    夜風涼涼地拂過麵頰。


    站在窗外的最左側,百草怔怔的,梅玲和曉螢在身旁推來搡去,她什麽也感覺不到。


    …………


    ……


    中午的陽光燦爛明亮。


    初原略吸口氣,他望向她,略微用力地揉揉她的頭發。


    “我喜歡你,百草。”


    ……


    滿屋寂靜中,初原俯下身,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說:


    “放心吧。”


    她的眼睛霍然睜得大大的,他唇角彎起,離開了房間。


    ……


    …………


    “房門是開著的,這說明初原師兄心裏坦蕩。”曉螢咬著牙,趴在窗台上悄悄說。


    “可是你看他們的手,”夜色中,梅玲低聲說,“是握在一起的。”


    “握住一起怎麽了,我還可以跟你握手呢,”曉螢咬牙切齒,伸手握住梅玲的手,“現在我跟你握一起了,我跟你在交往?”


    “噓!”


    林鳳慌忙將頭一縮,躲進旁邊的花叢裏。光雅見勢不對,拉起百草也要躲,已經來不及了。


    夜色皎潔。


    星光點點。


    初原和李恩秀推開窗戶,低頭一看,悉悉索索的蟲鳴聲中,幾個女孩子驚慌地躲在屋外的窗台下。


    “你們在幹什麽?”


    李恩秀不解地問。


    “我們……嗬嗬嗬嗬……”曉螢僵笑幾聲,突然趴到那叢紫紅色的花上去,用力嗅著,“我們在賞花!啊,景色多美啊,花兒多香啊……”


    “是啊是啊,好美的花!”梅玲也湊上去閉目大聞。


    “百草?”


    夜裏的風有點涼,初原看到百草隻穿著很薄的衣服,神情有些怔怔的發呆。


    “我……我也在賞花……”


    看到他和李恩秀肩並肩站得那麽近,百草呆呆地用手指摸了摸身前紫紅色的花瓣。


    ******


    同樣的夜色。


    站在窗邊,婷宜合起手中的電話,擰眉出神。如果不是外公盯得很嚴,她真想明天就飛去韓國。


    李恩秀。


    在昌海道館的那段日子,恩秀對關於初原的任何話題都很感興趣,總是想讓哥哥和她多說一些初原。她以為是自己多心,畢竟恩秀同哥哥之間……


    或許是她太大意了。


    ******


    “若白師兄好些了嗎?”清晨,亦楓一出房門,百草就急忙將一盒用熱水溫好的牛奶交給他。


    “若白又不是小孩子,牛奶還用溫。”亦楓打個哈欠,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你每天都問我這句話,煩不煩,不放心就自己進去看。你們兩個這麽大了,鬧起別扭來就跟小孩子一樣。”


    “還是溫一些對腸胃好。”


    她發窘地說。


    這幾天來,若白師兄對她一直都淡淡的,好像看不見她一樣,她也不敢接近他,怕再惹他生氣。


    隔壁房門開了。


    “初原,”見到從裏麵走出的人,亦楓詭異地笑了下,問,“昨天晚上,很晚了還聽到你房間那邊有人說話,是誰呀?”


    晨光中,初原笑著看向百草。


    “有人在我的窗外賞花。”


    “賞花?”亦楓聽得莫名其妙,“大半夜的,賞花?”


    “嗯,”初原又笑,“賞花可以,但是衣服記得要多穿點,這裏夜晚的氣溫要比國內低。”


    “初原師兄早。”


    臉色微紅地低下頭,百草盯著自己的鞋尖,規矩地行了一個禮,就匆匆跑回自己的宿舍,留下初原和亦楓互相看了看。


    一上午,坐在隊伍裏的百草始終沉默地保持一動不動,曉螢察覺到不對勁,趁昌海的大師們在台上點評營員腿法時,低聲問她是怎麽了。


    “……可能是沒睡好。”


    百草悶聲說。


    “是太吃驚了吧,”看到她眼底的黑眼圈,曉螢深有同感地歎口氣,“唉,我也很吃驚,雖然對著梅玲,我的嘴很硬,可是……”


    中午。


    食堂。


    “隻打了泡菜?”


    打完飯回餐桌的路上,百草碰到初原。看到了她手中端的餐盤,他眉心一皺,說:“既然知道該怎樣每天為若白煲出有營養的湯,怎麽一點也不知道照顧自己的身體?”


    幾分鍾後。


    正在和大家一起吃飯,一隻雞腿落進百草的餐盤,她怔怔抬頭,初原坐到她身邊。


    “多吃一點。”


    他又將一碟水果放到她麵前。


    曉螢咬住筷子,梅玲和光雅麵麵相覷,林鳳用眼角餘光瞪了她們一眼,她們才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然後一整個下午,曉螢都有點怪怪的,她用一種奇怪的神色望著百草,每當百草抬起頭,她又立刻將眼睛錯開。


    ******


    最優勝營員的淘汰賽進入到第六天,百草遭遇到了昌海女弟子權順娜,權順娜曾經在那天的團體對抗賽中打敗過林鳳。


    如果說前幾天的淘汰賽,百草是一路勢如破竹,那麽這一場,她遇到了阻礙。不同於一般的跆拳道選手身材纖長,權順娜整個人又瘦又小,身體異常輕盈,騰身而起時就像一根羽毛。


    “哎呀,百草在幹什麽,快踢她啊,你一腳就能把她踢飛!”


    看得有些著急,曉螢心中那些亂糟糟的念頭立刻連影子都沒有了,明明不堪一擊的權順娜,怎麽百草打了快兩局了,還沒得分占先。


    若白麵色凝重。


    “你懂什麽。”林鳳神色鬱鬱地說。那場跟權順娜交手時,她原本也是如曉螢這般認為,結果權順娜卻如同黏在她身上,踢也踢不出去,打也打不中。


    “像一塊牛皮糖。”亦楓哈哈一笑。


    “喝————!”


    百草大喝一聲,旋身後踢,腿風凜含殺氣,權順娜像根羽毛一樣輕忽忽地飄出去,還沒落地,竟又輕忽忽地飄回來。


    “這究竟是什麽功夫!”梅玲看得眼都直了。


    “有些像咱們國家的太極,柔和圓潤,借力打力,”申波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百草必須小心了,一旦權順娜抓住機會……”


    “砰!”


    話音未落,權順娜竟似鑽進百草的身前,一記輕巧的斜踢,正正踢中百草的前胸!


    3:2。


    權順娜領先一分。


    第二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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