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魯古的臉『色』大變,上前一步道:“不行。”他倒是有自知之明,若是讓燕燕來挑選,十有八九會選韓德讓的。


    蕭思溫咳嗽一聲:“草原兒女,有本事的,自然要讓姑娘自己喜歡他才是。磨魯古郎君,你說是嗎?”


    虎古不解其意,瞪了兒子一眼,低聲斥道:“你慌什麽,燕燕也是後族姑娘,她會不選你?”


    磨魯古有苦說不出,內心也懷著一絲期望,草原上任『性』胡為是一回事,真正擇偶,又是另一回事吧。


    哪曉得燕燕進來,蕭思溫簡單把話一說,她想也不想,直接走到韓德讓麵前,拉住韓德讓的手,笑嘻嘻地道:“女兒自然選德讓哥哥。”


    蕭思溫鬆了一口氣,故作抱歉地看著虎古:“虎古兄,你看這……”


    虎古臉『色』大變,憤然起身:“蕭思溫,你太過分!你可以拒絕我,但是,你當麵把女兒許配給帳下奴,根本就是故意羞辱我。”


    蕭思溫嗬嗬一笑:“虎古,你這樣,就沒氣量了!”


    虎古憤怒地甩了甩衣袖:“你不必解釋!磨魯古,我們走。”


    磨魯古仍然不舍地看著燕燕,虎古一把拽住兒子拉了出去。


    蕭思溫看著虎古父子離開,歎了一口氣。他轉頭看燕燕,張口想說什麽,想了想還是歎口氣沒說。


    燕燕知道她父親的意思,應該稍稍給對方一點顏麵,不要這麽直接。可是她才懶得敷衍這對父子呢,幹脆直接地說:“不能怪我啊,那個磨魯古踢都踢不走,怎麽可能給他賴皮的機會。”


    蕭思溫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揮手道:“你們出去玩吧。我和韓大人商量事情。”


    燕燕吐了吐舌頭:“得令。”當下歡快地拉著韓德讓出去玩了。


    廳中,剩下蕭思溫和韓匡嗣商量婚姻具體事項。兩家都不是平民百姓,這婚姻自然也不是一提就立刻成婚。當日雙王『逼』婚,是穆宗指定日子,不得已趕得匆忙。如今蕭思溫隻剩這一個女兒,自然要辦得周全妥帖才是。


    韓家呢,也因為韓德讓的婚娶年紀早就耽擱了,索『性』也不急,於是兩家慢慢商議著婚事進程,黃道吉日也慢慢挑著。


    燕燕和韓德讓既訂了終身,心滿意足,倒不在乎是否立刻成親。韓德讓亦覺得燕燕還小,索『性』也由著她多玩些日子。於是這段時間,兩人濃情蜜意,結伴出遊,你儂我儂,小日子甜甜蜜蜜就不多敘了。


    而這段時間,邊境又有不寧。因去年漢國(即北漢)睿宗劉鈞逝,子劉繼元繼位。宋皇趙匡胤遣昭義軍節度使李繼勳等率兵伐晉陽。宋軍本進展順利,兵抵太原城下,李繼勳欲勸降劉繼元,被拒絕,宋軍久攻太原不下,後因遼軍來援,一征北漢無功而返。


    結果不死心的宋皇過了一年以後又發動北伐,大軍再次直抵太原城下,宋軍築起長連城圍攻太原。遼軍分兩路援救北漢,一路自石嶺關入,為宋軍敗於陽曲。另一路從定州南下的遼軍也為宋軍所敗。


    穆宗得到遼軍戰敗的消息,震怒之下砍了此次統兵將帥的腦袋,並大肆株連,滿朝官員人心惶惶。民間百姓怨聲載道,紛紛譴責主上昏庸無能。


    上京開皇殿內,穆宗高坐在龍椅上,滿朝文武分列其下。風塵仆仆的騎兵站在下麵回稟:“宋皇趙匡胤率大軍親征,晉陽危急。一旦有失,就不能再為大遼藩籬。我朝國主請父皇帝陛下速速發兵救援!遲恐生變。”


    騎兵的話一說完,滿朝文武頓時嘩然,議論之聲沸沸揚揚:“南朝竟這麽快就恢複了元氣。”“去了一個柴榮,又來一個趙匡胤,南人何時變得如此好戰。”“南兵如今凶猛得很,上次幽州之戰我們也沒占到便宜。難道真要派人幫劉繼元守城嗎?”“這可如何是好啊?”……


    穆宗聽著這滿朝喧嘩,不悅至極,張嘴道:“來人……”


    罨撒葛一直注意著穆宗的神『色』,此時立刻出列,指著剛才喧嘩得最大聲的幾人:“你,你,你,給本王出來!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成何體統!來人,把他們架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穆宗淡淡地加了一句:“八十大板。”


    衛士們如狼似虎湧上來,將那幾個多嘴的臣子押下去,朝堂上頓時鴉雀無聲。


    蕭思溫出列建言:“主上,漢國雖然無用,好歹侍奉大遼多年,平日也乖巧,有他們在總能牽製宋國。”


    穆宗淡淡地道:“那就按宰相的意思,派兵救援吧。”


    此時朝堂上,群情沸騰。而太平王罨撒葛的一雙眼睛,卻在觀察著所有的人。


    耶律賢一臉病弱,半閉著眼睛,似乎無動於衷。可是他的弟弟隻沒的眼中,卻流『露』出勃勃的野心來。


    退朝之後,隻沒氣衝衝地來找耶律賢,見韓德讓也在,索『性』坐下來,怒道:“簡直豈有此理!前方打了敗戰,戰報到京城,主上隻知道殺戰敗的將領,卻根本沒有應對的打算,就這樣將城池丟給敵人,自己繼續關在宮裏醉生夢死。這算什麽主上!”


    耶律賢皺眉:“隻沒,咱們還在宮裏,注意分寸。”


    不想隻沒更惱了,叫道:“怕什麽?都似你這般膽小,所以國朝才會如此不振。須知太祖的時候,我們可是壓著南朝打的。太祖那時候,我們還入南朝的皇宮受賀,就算父皇的時候,南朝仍然是不堪一擊。現在倒好了,區區一個新立之國兩敗我大遼,簡直對不起列祖列宗。”


    韓德讓勸說:“隻沒大王,你冷靜一點,不是還有太平王在主持大局嗎?”


    隻沒的聲音更高了:“他就隻會給主上擦屁股!他以為悄悄瞞下一些告狀的奏折,賣點小恩小惠給那些將帥,大家就會感激他了嗎?狗屁。人家本來就不用受這種羞辱。”


    耶律賢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隻沒,那你想怎麽樣?”


    隻沒站了起來,叫道:“我上次就不該聽你的。若是我當時請兵出征,肯定不會輸給宋人。哥,我們是阿保機的子孫,不能永遠躲著藏著。這大遼不是主上一個人的大遼。你看著他這樣糟蹋大遼,不心疼嗎?不做點什麽?”


    耶律賢與韓德讓對視一眼,沉默不語。


    隻沒憤然轉身:“好吧,這江山社稷,你不心疼,我心疼,我不能由著他這樣。”說著站起,就要大踏步地離開。


    耶律賢一急,叫道:“隻沒,你不要『亂』來。”忽然間心口一痛,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倒下。韓德讓忙上前扶他坐下:“大王,您沒事吧?”


    耶律賢捂著胸口,壓抑著情緒,好不容易喘息正常,說道:“沒事。我知道我不能喜怒過度。韓二哥,我好恨。我比隻沒更恨眼前這一切,可我們不能太衝動。”


    韓德讓沉聲勸他:“小不忍則『亂』大謀,您是對的。”


    耶律賢咬牙:“我真怕,我怕皇叔這個睡王把大遼江山在睡夢中丟掉。我一腔抱負從此無處施展,對不起列祖列宗。”


    韓德讓勸慰:“不會的。我們不會讓他走到那一步。”


    耶律賢眼睛一亮,看向韓德讓,兩人彼此心照不宣。


    耶律賢歎息一聲:“我還擔心隻沒他……”他這樣的『性』子,會衝動到害了自己。


    韓德讓勸道:“我會慢慢勸他的。”


    可惜,韓德讓沒能夠勸動隻沒。而隻沒見穆宗越來越失人心,喜隱被囚,耶律賢病弱,以為此後的局麵非自己莫屬。於是更加在上京奔走各府,拉攏人手,欲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推舉自己成為抵禦宋兵北伐的主帥,以期掌握兵權。更可在戰勝之後,挾勢歸來,如世宗一般,『逼』得穆宗退位讓賢。


    可惜他的所思所想,所考慮的步驟,均是遼國開國以來大家都用過的套路,如何能夠在穆宗麵前得逞。穆宗雖然治國無方,但當年能夠奪得皇位,這份心計,豈是隻沒這個長於宮廷、不知世事的年輕人能比。


    因此,正當隻沒心懷逸誌之時,一場早就已經設計好的大網,朝著他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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