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隆緒卻有些糾結,他對著鏡子看著自己臉上一道還未消去的紅痕,皺眉道:“怎麽還沒消掉啊,都不能見人了。”


    小侍撻不阿湊趣道:“是啊,尤其是不能見菩薩哥小姐了。”


    隆緒惱得踢他一腳,罵道:“去你的。”


    其實他心中是有些糾結的,平生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一個姑娘。也隻有見了她,他才知道“喜歡”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麽意思,就是怦然心動,就是輾轉反側,就是無端發笑,就是患得患失。


    他不是沒見過女人,登基次年母後就給他選了妃,一大堆後族的姑娘進宮,當麵問他喜歡哪個。他知道必須選上其中一個,就隨手指了他認為長得最好看的。


    那個姑娘就進了宮,封了妃子,如果過上幾年懷了孕,就可以封為皇後了。將來如果有他看上的姑娘,還可以再封為妃子。


    他本以為就是這樣了,反正他是皇帝,這個世界所有的東西都可以任他挑選,隻要他隨手指指,點點頭就行。


    可是他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這樣一個完全想象不到的人,她像陽光下的花朵,像雪山上的仙女,像最易碎的花瓶,最清澈的泉水,哪怕用盡世間所有美好的語言,也無法描述她的美好。


    她坐在母後的這一邊,他坐在母後的那一邊。她在這邊活潑潑地說著笑著,他在那邊一臉嚴肅一言不發,實際上卻在萬分緊張地豎著耳朵攥著拳頭,生怕漏聽了一個字。席間除了她的聲音外的任何聲音都是不可饒恕的噪聲,打擾得他險些要把所有發出噪聲的人都拉下去打上八十大板。


    席間母後似乎也跟他旁敲側擊過,他一則是緊張得不敢說話,二則是他覺得原來那種隨手一指就讓人進宮的行為,實在是太過無禮了。他怎麽知道她會願意進宮,要是她根本不願意呢,或者哪怕她願意,那她是願意嫁給皇帝,還是真心喜歡他耶律隆緒這個人呢?


    他患得患失,心『亂』如麻,哪裏敢隨便應承。燕燕隻道他不感興趣,隨便提了提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沒想到母後居然隻提了個開頭,不再說下去了,她是隨口說說呢,還是不怎麽喜歡菩薩哥呢?如果真喜歡,哪怕他應不應承,都會接進宮來的啊。那她在席間對菩薩哥前所未有的喜愛,是真心的,還隻是做給人看的?


    等母後走了,他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有一句極其重要的話還沒說出來,可是母後都不提了,他要怎麽才能再把這話頭提起來,再表示自己十分情願、百分情願、千分情願、萬分情願想讓菩薩哥進宮的呢?


    翻來覆去地想了一夜,早起的時候眼圈都是黑的,他才終於想定了一個方案,那就是先不要和母後提,自己悄悄地去約一下菩薩哥,問問她對自己觀感如何?如果她也喜歡他,那他就可以有十足的底氣去跟母後提這件事了。


    如果說菩薩哥不喜歡他呢,一口拒絕了他呢,他接下來會怎麽辦?說實話,他沒有想過。頂多,頂多自己繼續害單相思吧。


    幸好,他的運氣很好,他喜歡的姑娘居然也喜歡他。他本來隻是想溜出來跟她悄悄見上一麵,問問她心裏有沒有自己,得到答案就趕緊溜回去的。結果因為害羞先兜了半天圈子,然後兩人不知道怎麽地越說越投機,若不是小侍撻不阿急到跳出來遠遠地跟他打手勢,他還舍不得停下來。他以為頂多說了一刻鍾,誰知道已經兩個時辰。


    直至臨走的時候,他才敢鼓足勇氣,問出了今日來的目的,然後得到一句含羞帶怯的回應,那時候他真心感覺走路都是飄著回去的。


    然後他就被母後抓到了,就被打了。


    其實打得並不算重,可就是兩人爭執時一個不小心,在他臉上捎著了一下,結果隻能窩在房間裏好幾天不敢見人。這倒罷了,可他焦急的是,原來跟她約好了明天要見麵的,他怎麽能夠出去呢。


    就在這時候,聽得外頭內侍來報說:“主上,韓相來看你了。”


    隆緒大驚,把鏡子一扔,愁眉苦臉地道:“肯定又是替母後來教訓我的,什麽身為皇帝不顧危險……”他越想越害怕:“他可比母後還會教訓人,連母後上次出宮都被他訓了……”


    撻不阿見他嚇得團團轉,急得勸道:“主上,韓相馬上就要來了,您這樣子讓他看到,豈非不妙?”


    隆緒頓時醒悟:“對對對,我得想想,別讓他訓得太厲害……”


    撻不阿提醒他:“韓大人可是菩薩哥小姐的親舅舅……”


    隆緒猛然回過神來道:“對啊,對對對,我還得讓他對我有好印象……等下。”他飛撲到床上蓋上被子:“要裝得可憐一點才有用。”


    撻不阿掩嘴直笑,見著隆緒朝他瞪眼,連忙幫他蓋好被子,又放下半邊床帳,方出去迎韓德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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