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隆緒宮中,燕燕無限感慨:“真沒想到這兩個孩子竟然會有這樣的緣分。”瞥了一眼韓德讓:“我更沒想到,你竟然會幫著兩個孩子偷偷見麵。”


    韓德讓微笑道:“也是難得的緣分。”


    燕燕道:“你就裝吧。是不是看到這兩個孩子就想到了我們當年?是不是覺得我們的緣分能夠借著孩子們再續也是另外一種圓滿?”


    韓德讓沉默不語,但是神態上卻並不否認。


    燕燕站住,轉身,握住韓德讓的手,道:“德讓,我們是我們,孩子是孩子。孩子不是我們生命的延續,我們的遺憾應該由自己補完,而不是在他們身上追溯。”


    韓德讓見著她目光灼灼,猶豫之下,還是搖頭道:“太後……”


    燕燕卻阻止他再說下去,隻道:“我會下旨成全他們。但是,你我的事情,你也別再想著逃避。孩子們都這麽大了,我們也不該再浪費時間。”


    一月後,詔令下:“朕恭秉太後慈訓,頒告全朝,後族少父房隗因之女蕭氏仁孝聰慧,幽閑專靜,可立為皇後。”


    消息一出,自然就有腦子轉得快的人出來分析。蕭繼先才是蕭思溫的承嗣子,太後為什麽不選蕭繼先的女兒,而選蕭隗因的女兒?


    因為蕭隗因娶的,是韓德讓的妹妹。不是太後的娘家侄女要做皇後了,而是韓德讓的外甥女要做皇後了。太後與韓德讓有私情,這已經不是私底下的秘密了。侍衛長乃萬石親眼看到韓德讓半夜入宮,再換了一身錦袍出宮。再有那些積極為韓德讓說媒的人,都受了太後借故斥責,連渤海王都被罵了,說他心術不正,以後不許以貢女代替貢品。


    然後太後的行為越來越過分,不但在宮中為韓德讓祝壽,還讓皇帝、諸王與公主對他以父禮相敬,如今更要將韓德讓的外甥女立為皇後。後族三房中,有血統更高純正高貴,人才更加出眾的,而蕭菩薩哥騎『射』武功都並未多出『色』,憑什麽立她為皇後。


    這些潛滋暗長的流言,漸漸凝聚起一股怨恨的力量來。


    這一日,正是立後大典之後,太後特地下旨,為南北兩院舉行一場馬球大賽。


    其實這是每年春天都會舉行的大賽,因為去年打了勝仗,今日又新立皇後,耶律斜軫就建議說每年隻看著年輕郎君們下場沒意思,幹脆今年他們這些人也都下場比比,看看是不是都老胳膊老腿打不動了。


    他這建議,一來是因為前些日子太後懲治了一些部族和皇族後族弄得人心惶惶,不如借此機會,大家打打鬧鬧喝喝酒把緊張氣氛消融了。二來也因為去年一場大戰,各部都傷損不小,一場大慶既可相聚述舊,同時也讓軍中之人彼此較量一二。


    但誰也沒想到,在打馬球的時候,出事了。


    韓德讓身為南院樞密使,與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是一隊,蕭達凜和耶律斜軫是北院隊的,這幾個原來交好,卻不知道一場混戰起來,中間就開始有人下黑手了。


    太後推行新政,推行漢製,提升漢人地位,自然就侵犯了舊部族的利益。他們許多人是憑著先天血脈,憑著握有部族奴隸而世代為官,哪怕是自領一軍,也隻是仗著屬下有幾個擅長作戰的奴隸而已。原來太祖時代還八部共同議事,太宗時代尚有五部院六部院橫帳房共同議事,但隨著時間越往後推,他們就會發現自己漸漸被邊緣化,而許多被他們看不起的俘虜奴隸的後代反而執掌了權柄。


    尤其是在太後執政之後,他們更加深切地感受到新政的影響,而所有的積怨,自然都指向了韓德讓。在他們發現已經無法以流言驅逐他,無法以女『色』離間太後對他的寵愛,他的權勢竟然還有進一步提升,便果斷決定除去他。


    韓德讓正在控製馬球,忽然感覺到馬身一顫,被人狠命撞了一下,他身子劇烈抖動之下,勉強控製住了平衡。馬球被斜軫奪去。


    韓德讓正想策馬去追逐斜軫,忽然馬身再度被撞,他回過頭,便看到胡裏室直接向自己衝來。這一次衝擊極大,韓德讓措手不及,從馬背上落下。


    此時,球場上一片混『亂』,一些人尚未注意到韓德讓落馬,仍然在爭奪馬球。少數幾人注意到韓德讓落馬,有些是因為急著比賽無暇顧及,有些發現了卻因為人多擁擠,難以控製馬匹無而法馳援。


    卻見胡裏室騎著馬,直衝韓德讓而來,韓德讓臉『色』大變,眼看馬蹄就要落到自己身上,迅速閃身一躲,躲開了。球場上群馬奔騰,落於馬下的人如果不能迅速離場,就有可能被『亂』馬踩踏而死。


    此時作為馬球場上監督人的是虎古,已經有人發現情況不對,讓虎古趕緊鳴金止賽,虎古卻陰沉著臉,充耳不聞,而此時胡裏室一擊不中,直接就揮起馬球棒向韓德讓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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