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根已經修複,但現在還不穩固,需要日日以藥浴滋養。


    鍾離錦已經連續泡了三天的藥浴,藥材還剩一點點,此前他問過滄瑩師姐,師姐說這種藥多泡一天也無礙,而且能夠消除疲勞。


    於是第四天早上,少年打算最後再泡一回,不浪費那些藥材。


    恰好昨夜失眠,在百草閣碰見了時清,回房以後還是氣的睡不著覺,一身疲勞,熬到通宵,眼底都有烏青色,借此消除一下也挺好。


    他知結親的真不是時清,時越掌門這次知道誤會以後也親自來解釋了。


    可在他心口上插刀子,來退婚的人確是時清無疑。


    理智告訴他可以放下了,現在靈根修複,引起入體,能繼續修煉,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拿劍,與三清山沒了婚約也挺好,少一份束縛就少一份因果,沒有什麽壞處。


    然而隻要想起時清幾天來退婚的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和冰冷殘酷的言語,少年就又有種難以釋懷的感覺。


    還是那句話——既然婚約真與她無關,那合該真正的結親人來退婚,而不是她來做這個惡人。


    但她來了。


    還是如此傲慢的模樣。


    或許真跟自己猜測的一樣,既然所有人都能誤會,為什麽她不能誤會?


    若她也誤會結親人是她自己,那來退婚,就順理成章了。


    所以不管是屠戮山門,毀他靈根的魔修,還是來退婚的時清,他都討厭。


    雖說程度不一樣。


    他對魔修是恨,不死不休的恨,對時清是厭惡,被踐踏過自尊的厭惡。


    去百草閣前,鍾離錦透過銅鏡最後瞧了一眼自己眉間的紅點。


    以往還沒有這個東西,他伸手摸了摸,忽然頭部有些刺痛,像是有誰想要跟他說話,但是目前又開不了口。


    鍾離錦放棄思考這件事,拿著剩下的藥材轉身前往百草閣。


    當然,少年未曾注意,那長袖之下垂落的手指上,某個戒指正在輕輕散發綠光。


    *


    百草閣一大早就傳來了陣陣的藥香味。


    鍾離錦煉丹在二樓,少年登上升降石台上去。


    三天藥浴結束,應當是去煉丹了。


    所以跟鍾離錦打了聲招呼後,滄瑩也沒提醒,開始繼續準備今天的課業資料。


    誰知道——僅僅片刻,那樓閣之上便傳來了一聲巨大的關門聲。


    “砰!!!”


    聲音洪亮,令所有弟子皆是一驚!


    “怎、怎麽了?!”


    “有人炸爐了嗎?!”


    “聲音從樓上傳來的,別驚擾了長老,快去看看!”


    滄瑩也趕緊上樓查看,聲音應當是從四樓傳來的,她還擔心是時清出了什麽問題,急匆匆衝向四樓,打開大門朝裏麵還在泡藥浴的時清問道:“發什麽事了?!”


    時清此刻正坐在藥浴池邊緣,像是泡腳一樣僅雙腿放了進去。


    見著滄瑩急切推門而入,她微微歪頭,眨眨眼,“嗯?”


    似乎沒聽明白滄瑩的話。


    滄瑩:“……”


    滄瑩:“我是說剛才那動靜怎麽回事?”


    “哦,”時清淡淡回應:“沒什麽。”


    見時清看上去確實沒有任何問題,滄瑩稍微放下心,誰料下一秒——


    “鍾離錦,而已。”


    正巧趕過來的許弟子以及一眾多弟子:“……”


    滄瑩:“……”


    滄瑩:“……鍾離師弟?”


    “嗯,”時清點頭:“推門,看,又關上。”


    眾弟子:“……”


    ——我靠!!!鍾離錦推開門看了她泡藥浴然後又關上門!!!


    滄瑩:“……”


    ——鍾離師弟糊塗啊!!!


    不過,這其中是否有些誤會?


    昨晚還說討厭時清,不可能今天一早跑來看人藥浴吧???


    滄瑩忽然想到什麽,問:“那鍾離師弟手上,可有什麽東西?”


    “有。”時清說:“藥材。”


    果然!


    滄瑩鬆了口氣,那少年應當是來泡藥浴的,還剩了點兒藥渣,難怪昨天會問她這藥多泡一天會不會適得其反。


    還是自己說的沒問題,結果反倒忘了。


    “散了都散了。”誤會一場,滄瑩揮手,讓圍觀的弟子們都散去。


    時清的身軀貼身纏繞著繃帶,酷似一件緊身裏衣,就算故意偷看也看不了什麽。


    弟子們散去後,滄瑩也幫她關上門。


    準備離開前忽然想起,既是剛才關門的是鍾離錦,那麽現在——鍾離師弟,去哪兒了?


    *


    二樓。


    丹房。


    一身雪白衣著的少年盤膝坐在墊子上,正在搗藥研磨。


    火紅的發帶將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束在腦後,發尾靜靜搭在他肩上,明明整理的很幹淨利落,可仔細看,那些鬢間露出的小發絲又顯得莫名淩亂。


    鍾離錦將藥材搗碎,磨製成分,倒入混合的藥泥漿中。


    介於成熟與青澀之間的少年臉上明明該是認真嚴肅的神情,但此刻看上去卻又有些別扭的紅暈。


    紅唇微抿,雙瞳漆黑如墨,瞳仁有高光在,然而又莫名渙散,像是在走神,隻留下肢體記憶在進行搗藥煉丹的步驟。


    “何事,鍾離錦?”清冷的五個字,印刻在鍾離錦腦中。


    他不是故意開門的,他以為那裏麵沒人。


    誰曾想時清居然在裏麵泡藥浴。


    討厭歸討厭,這件事確實是他的錯,在進入房間前沒有先敲門確認是否有人。


    因著前三天都無人使用浴池,所以第四天他才直接推開門。


    然後——


    就不小心看見了。


    雖然隻有一個頭,視線內氤氳霧氣令少女身影若隱若現,不過當水珠從時清臉頰滑落至脖頸時,他的視線還是無意間跟隨著水珠下落了。


    時清的鎖骨很美,線條流暢,直角肩,棱角分明,肌膚也很白,但再往下走,就被一圈圈的繃帶給纏繞緊實了。


    那一刻少年腦子裏竟然想的是為什麽她泡藥浴都不取了繃帶條。


    下一秒他清醒過來——想這個做什麽?!


    難道不該趕緊離開嗎?!


    “抱歉!”於是回過神來,鍾離錦猛地關上大門,像是觸及什麽洪水猛獸一樣嚇得轉身就跑,連忙跑回二樓,緩了一會兒才深呼吸一口氣,開始著手準備煉丹。


    隻是就算煉丹,也在頻頻走神,靜不下心。


    近一個時辰後,第三次成丹失敗,他揉揉眉心,打算起身出去走走。


    升降石台從上空緩緩下落,上麵還站著三人,少年正要抬步走上去,卻驀地發現其中一人,竟是時清!


    他一怔,身軀微微僵硬,隻因時清的穿著打扮,於禮來說……實在——不堪入目!!


    *


    時清將那白色衣衫隨意往身上一套,便走出了房門。


    藥浴完成,周身舒暢不少。


    衣衫不長,衣擺剛好及大腿根部,腰間用一根雪白的繃帶隨意捆了捆,秀發閑散地披著,出門以後隨著風微微晃動。


    時清走下樓,沿途的弟子見她出來,紛紛紅了臉。


    “時、時清師姐?!”


    “嗯。”時清淡淡應道,以為是行禮打招呼。


    隻怪那白色衣衫堪比裏衣,袖子雖長,但無奈裙擺太短,落在旁人眼中像是隻穿了件遮臀上衣。


    繃帶將大腿根部纏繞住,算是遮擋一些,然而奈不住大腿到小腿還有一部分露在外麵的肌膚。


    平日裏時清的短袖短裙也是如此長度,隻是有了翠色外衣,看上去倒不是那麽旖旎。


    但今天一身純白,再露點兒肌膚,便總有種引人遐想之感。


    換做凡間,如此穿著打扮必定叫人紅著臉怒罵不知羞,好在這裏是修真界,沒有凡間那些條條框框,更自由些。


    現在不能使用靈力,時清踩上升降石台,恰好三樓也有兩名弟子要下去,順路一道。


    達到二樓時,石台又停了下來,隨後一個時辰前才見過的白衣少年踩上石台,正要向三人打招呼,卻在與時清對視一眼之時,猛地頓住!


    隨後,那張俊美精致的臉上露出錯愕羞憤的神情,好像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鍾離錦怔在原地。


    或許是平時的翠色外衣擾亂了視線,不會太讓人關注時清裸露出來的肌膚,所以當一身純白後,他才終於注意到少女的穿著打扮有多前衛和……開放。


    石台緩緩下降。


    鍾離錦還有一條腿沒踩上來。


    於是少年身軀突然不受控製地麵朝石台往下倒。


    “!”


    他瞪大雙目,旁邊站著的弟子也是一驚,正要伸手接住,中間的少女卻是更快一步。


    鍾離錦沒有掉落石台,他被時清接著,麵部剛好貼在了少女頸彎處的肌膚上!


    一瞬間藥香四溢,還有種莫名熟悉的淡淡清香,齊齊入鼻。


    剛泡過藥浴,時清的肌膚柔嫩萬分,鍾離錦隻覺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一撞,幾乎要出來!


    他站穩身體連忙推開時清,對方偏褐色的眼眸平靜淡漠,無波無瀾,與少年緋紅至極羞憤萬分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你——”


    他該道謝,畢竟算是被接住了,沒受傷。


    結果一對上少女冰冷如止水的靜默雙瞳,鍾離錦卻又感覺像被潑了一盆冷水。


    時清看上去沒有任何女子被貼近身體後的緊張和羞怯,甚至連憤怒都沒有,她像是冷冰冰的傀儡,永遠都是這麽一張沒有什麽表情的臉。


    道謝的話在將出口前,被少年硬生生咽了回去。


    剛才親密接觸的旖旎羞憤感也如熱潮退卻,慢慢平靜下來。


    鍾離錦轉過身,背對時清。


    莫名的自尊湧上心頭,他大概知道為什麽即便清楚時清不是他的結親對象後,依舊如此厭惡來退婚她。


    或許就是因為那點自尊。


    初見麵,就被少女踩進泥地裏的自尊。


    十四歲的少年,順風順水十四年,人人稱讚修真奇才,鮮花錦簇,榮譽加身。


    卻一朝隕落,被魔修廢掉一切,被少女踐踏自尊。


    他崩潰痛苦,開始恨所有,好在還有絲絲理智將他拉回。


    隻是那些許理智,總是會在麵對時清的時候斷線。


    *


    旁邊兩名弟子平日裏也沒少八卦,嗅到鍾離師弟對時清師姐的火藥味,他們很識趣的沒有說話。


    滄瑩收拾好丹爐,抬眸便見著時清下來。


    剛跑完藥浴,少女露出的肌膚還有些紅暈,吹彈可破,柔嫩光滑。


    與之一道下來的竟然還有鍾離錦。


    一樓弟子更多,見著時清隨意皮了件短款白衫,紛紛震驚地看向滄瑩。


    滄瑩一怔,隨後紅著臉怒目許弟子:“許——中——天!!!你這白癡把衣服給我拿錯了啊!!!”


    片刻後,滄瑩將一件青色長衫扔到了時清頭上,“先披著,你的自己衣服回三清福地換去。”


    “哦。”時清乖乖坐在等滄瑩的小板凳上,將頭頂衣服拿下來在身上披好。


    長衫達小腿,剛好將她遮得嚴嚴實實。


    藥浴泡完,丹藥也拿了。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


    既然不能使用靈力,她該如何禦劍回三清福地?


    時清看著滄瑩。


    滄瑩白了她一眼,召了艘仙舟過來,注入靈力,道:“你這幾天就坐它吧。”


    “好。”時清乖乖坐進仙舟裏,這下就跟小師妹一樣了。


    仙舟按照預定軌道把她送回三清福地,目前福地冷冷清清,隻有平台中間的巨大丹爐在源源不斷地冒出青煙。


    魔物秘境開啟五天,今天是最後一天,時越需要回去主持關閉儀式。


    聽說這次秘境曆練,在烈焰山那一塊區域爆發了一場激烈的戰鬥。


    眾修士與魔烈鳥的殘魂作對抗,利用某個人突破的雷劫讓其徹底灰飛煙滅,成功阻止了魔烈鳥的殘魂大開殺戮。


    三清山弟子還救下了了月穀的一名弟子,可惜那弟子受到嚴重驚嚇,竟丟了一魂三魄,略微癡傻起來。


    他其他四位師兄師姐貌似死在了烈焰山的洞窟裏,誰能想到那還是四位金丹後期快要大圓滿的修士隕落於魔烈鳥的手中。


    了月穀這次來的護法長老悲痛無比,一時間死去四名金丹後期的優秀弟子,於他們來說簡直元氣大傷,也難以向三清山討說法,畢竟並非死於弟子間的爭鬥,且三清山還救了一人。


    仙舟緩緩落地,時清跳了下去。


    她前往自己經常打坐的洞窟,結果剛走到門口,就被裏麵的寒氣凍得難以再進去一步。


    “……”


    此前可以調動靈力調節體溫,但現在用不了。


    時清沉默幾秒,最後隻得轉身離開,去往以前睡的屋子。


    屋子與時湘那間麵對麵,裏麵簡約質樸,沒什麽擺設,一床,一桌,一椅,一架子而已。


    回房之前,她透過窗戶往時湘的屋子裏瞧了一眼。


    那姑娘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不知道是否還在生之前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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