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仙船返回三清山。


    滄瑩許弟子還有鍾離錦將此前收集完的所有藥材全部登記入庫。


    時清回三清福地之前將摘來的無花果交給滄瑩,道:“師尊說,幫我,入藥。”


    滄瑩:“……”


    滄瑩:“什麽時候摘得?”


    時清老實說:“返程,前一晚。”


    “……”淦!竟然又背著她去做些危險事!!


    她沒好氣地接過無花果,哼了一聲,“下次不準偷偷冒險!”


    時清:“沒危險。”


    “那也不行。”滄瑩雖然不知道掌門大人讓時清入藥到底何意,但既然是他老人家的吩咐,自己也隻需照做便是。


    “我回將無花果融在你平常吃的回血丹裏,明天早上過來拿。”


    時清卻說:“今晚,可否?”


    “很急嗎?”滄瑩眨眨眼:“倒也不是不行,但給我個理由。”


    “拜托,”時清道:“今晚,鎖妖塔。”


    滄瑩:“……”


    她聽明白了。


    不是這才剛回來呢!就要進風雷塔刷怪了??


    “你不休息一下嗎??忘了我之前怎麽交代你的??”滄瑩蹙眉瞪著時清。


    但剛說完,一條雪白的小繃帶就靈巧地纏繞上她的手腕,像小貓一樣蹭了蹭她。


    滄瑩:“……”


    滄瑩:“別整這死出嗷。”


    時清睜著偏褐色的雙目,眼瞳帶著些許光點,一閃一閃,“拜托,好滄瑩。”


    “你諂媚我也不行,我說過大型任務回來,你至少得休息三天才可以進風雷塔。”少女不為所動。


    “但,時間緊。”時清說。


    “緊什麽?連三天休息都做不到?”滄瑩挑眉。


    “比試,半月後。”


    滄瑩:“……”


    難怪時清這般急著去風雷塔突破,原來是想趕在修真弟子大比之前從金丹一階破到二階。


    半月後是修真弟子比試,修真界所有宗門都會派出各修為層麵最厲害的弟子參加。


    與魔物秘境的曆練一樣,從練氣到元嬰,會派出最厲害的三名代表,掌門及各長老除外。


    而最厲害的代表,需要靠宗門內部的決鬥決出來。


    時清金丹一階,可三清山金丹期弟子不在少數,所以她會著急。


    “但就算是這樣,你從一階突破二階,還是有金丹中期或是後期大圓滿的師兄師姐,你確定你能打過他們?”滄瑩勸說道:“依我看來,還不如趁現在趕緊再養養身體,說不定你到時候宗門內部決鬥,上場的狀態甚至可以比你在風雷塔拚死拚活突破個二階還要好。”


    滄瑩說的不無道理。


    可時清不想浪費可以刷風雷塔的一分一秒。


    她看著滄瑩,繃帶條子又多了一根,在滄瑩手腕上使勁蹭。


    “好滄瑩。”時清又說:“求你。”


    簡單五個字,卻言辭懇切。


    “放心,”她緩緩開口,像是在鄭重承諾:“會注意。”


    “有你在,我,會惜命。”


    “……”


    *


    滄瑩將手腕上的連根繃帶條子捏住,扔回時清那裏,白她一眼,轉身走回百草閣藥庫,沒好氣地說:“傍晚過來拿!”


    時清聽見她答應,紅唇輕勾,眼眸微微放光,道:“謝謝。”


    “好滄瑩。”


    “嗬,”滄瑩冷笑一聲:“求我煉丹的時候是好滄瑩,吐槽我的時候就是夾子瑩。”


    “不夾。”時清說,“滄瑩,善!”


    “……”


    滄瑩回藥庫去清點藥材了。


    時清也禦劍回三清福地。


    沉湘已經先她一步回了這裏,站在掌門閉關的洞窟前。


    師尊剛閉關一個多月,他正處於關鍵時期,斷不可被打擾。


    小師妹也懂事地隻是站在門口看看,沒有進去,更沒有大聲喧嘩。


    時清禦劍落在沉湘身邊,紅衣少女聽見她腳步的聲音,立刻轉過頭,親昵地上前挽住她,眯眼笑道:“師姐回來了?怎麽耽擱這麽久?跟滄師姐說了什麽?”


    時清簡單提了提她讓滄瑩幫忙入藥的事情。


    不過沉湘的重點卻在她今晚就要進風雷塔。


    “真不能休息兩天嗎?”她有些擔心。


    “無礙。”時清說:“弟子,大比,更重要。”


    “我想,一戰,成名。”


    ——就像幾年前的鍾離錦一樣。


    名譽響徹修真界五湖四海。


    時清雖然現在已經是三清山有名的師姐,可她名聲來源的究其原因——是時越掌門的親傳弟子。


    她需要真正靠自己的力量去獲得修真天才的名譽。


    “明明隻是一個比試而已,”沉湘歎口氣,她還是不太理解,“就算是你說要除魔衛道,保護蒼生,我都還能懂,但為什麽忽然想要成名?”


    一向不在乎清白虛名和外界議論的時清,突然想要一戰成名?


    沉湘並不覺得時清貪戀名望帶來的快樂。


    她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以時清的性格,直接問,她必會回答。


    “不是,忽然。”時清卻看向沉湘,認真說:“一直想。”


    “從,兩年前,開始。”


    沉湘:“……”啊?那麽久遠就開始了??


    “為何??”她有些奇怪的預感,好像時清心裏藏著一個她不知道的秘密。


    時清隻道:“為強。”


    ——“最強。”


    *


    滄瑩處理好無花果的果肉,與煉製回血丹草藥混合在一起,搓成丸。


    明明今天藥材入庫,她作為百草閣大師姐一定要去守著,現在卻偏偏在這兒給時清那個家夥搓藥丸。


    該死的!


    結果後麵還是中了她的真誠必殺技!說什麽因為有自己在,所以一定會惜命,可惡啊!!就篤定自己吃她那一套是吧?!!


    滄瑩紅著臉,冷哼一聲,氣鼓鼓地忙活著。


    百草閣弟子回來的差不多了,由於今天才到山門,大部分弟子在完成藥材入庫的登記以後,就回去休息了,明天重新開始課業與日常煉丹,所以現在百草閣人並不多,隻有零散幾名新入門的弟子和滄瑩在。


    這時候許弟子忽然步履匆匆地從藥庫那邊走進來,道:“滄師姐,藥庫那邊得麻煩您去一趟。”


    滄瑩怔了怔,問:“怎麽了?”


    許弟子道:“剛才回來的那波人,自主登記事不小心將幾種藥材登記錯了,與其他草藥混在一起,同種類卻不同功效的部分草藥味道太相近,且形狀相似,需要您一起去幫忙整理分辨一下。”


    滄瑩:“……”


    ——淦!


    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麽事兒!


    “很急嗎?”滄瑩蹙眉:“我晚點兒過去看看。”


    “可是……那是杌子草。”許中天道:“要是與其他草藥的味道混雜,很容易影響藥效。”


    滄瑩:“……”


    她歎口氣,放下手中泥丸起身,“我跟你去,還有,告知那幾名登記錯誤的弟子,明日天亮之前,煉出一百顆回血丹出來給我!”


    ——氣死了!!


    許弟子:“……”


    一爐回血單才六顆,一爐煉製至少一個時辰,一百顆?這怕是不眠不休也煉不出來。


    兩人出門之時,恰好與回來的鍾離錦碰上。


    白衣少年見滄瑩滿麵愁容,關切問:“滄師姐這是怎麽了?”


    滄瑩頭疼道:“別提了,藥庫那邊有點兒事,一天天的,竟不讓人省心!”


    她看向鍾離錦,嗅到少年身上一些新鮮的藥香味,問:“鍾離師弟剛才搗藥了?”


    “是,”白衣少年微笑道:“此前摘得無花果,師弟想將其入藥。”


    滄瑩:“……”


    她忽然意識到什麽:“返程前一天晚上,時清跟你一起摘的?”


    鍾離錦麵色有些歉意:“師弟本想自己偷偷去,不打擾師兄師姐休息,隻是沒想到剛走沒幾步,就被時清師姐發現了,她或許是擔心師弟安全,所以一並跟著。”


    滄瑩:“……”


    好啊!連鍾離師弟都學壞了!!


    不過——


    她眼眸微轉,又想到了一些東西。


    回頭瞧了眼自己搓了一半的回血丹,眨眨眼,笑道:“既然如此,剛好,我在幫時清入藥呢,隻是現在藥庫那邊有點兒忙,回血丹我已經準備了一半,剩下的就請師弟幫我繼續了,傍晚時清就要來拿,勞煩你了。”


    反正鍾離師弟也需要無花果入藥,便請他一並煉製了。


    鍾離錦聽罷,眼眸柔和,笑道:“既是師姐請求,師弟照做便是。”


    滄瑩與許弟子一道離開,步履有些快。


    隻是走之前,許中天似乎又回眸掃過鍾離錦一眼。


    眸中帶著些許晦澀。


    白衣少年裝作沒有看見許中天的眼神,徑直走到滄瑩留下的藥泥麵前,淨手之後,繼續搓藥丸。


    老人問:【你這兩天的話倒是很少,怎麽了?】


    鍾離錦垂眸看著手中藥泥,微笑道:【沒什麽,前輩無須擔心。】


    【不,你一定有心事。】


    鍾離錦:【……】


    【讓我猜猜,跟時清那女娃有關?】


    【這倒不是。】少年說。


    至少,不完全是。


    【哦?】老人似乎猜到了,【那就是即將到來的弟子大比了?】


    【……】


    【小輩,我知道前幾年弟子大比,你一戰成名,修真天才美譽威名遠揚,今年竟是連宗門內比的資格都沒有,自然心裏有落差,可有老夫在,就算你無法參賽,你也必定比那些劍修們強!】


    鍾離錦聽著老人安慰的話,輕輕笑出聲。


    旁邊幾名弟子聽見他的笑聲,有些驚訝地轉過頭。


    卻見少年那張俊美白皙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弧度,在抬眸與他們對視的時候,甚至還歉意地笑著說:“抱歉,隻是想到一些有意思的東西,無需在意。”


    鍾離錦的微笑太過溫柔美好,少年身上淡雅平靜又如雪蓮般出塵的氣質,令他們紛紛紅了臉。


    “沒、沒在意,鍾離師弟。”


    這是假話。


    他們都被那少年的微笑美哭了。


    *


    【我今年可以參加弟子大比。】鍾離錦提醒老人:【雖然三清山的內比我無法進去,卻可以繼續以玄霄宗弟子的身份參與。】


    老人眼眸一亮:【那可是喜事啊!憑老夫教你的丹毒陣符之術,必能取得第一的名次!那你此前在悶悶不樂些什麽?】


    鍾離錦說:【晚輩沒有不樂,隻是有些感慨。】


    直到現在,他也沒辦法完全忘掉自己的劍。


    “錦玉”二字,本命佩劍從鑄造出的那一刻起,就終生與他綁定。


    他曾發誓會帶著自己的劍一同走下去,斬妖除魔,匡扶正義,飛升成仙。


    隻是世事難料,雖然未來依舊可以走上仙途,卻不再是那個年少輕狂,手持長劍,意氣風發的自己了。


    傍晚時分,鍾離錦煉製完丹藥,用瓷瓶裝好。


    時清那一份他收在袖裏乾坤中,等少女過來取。


    然而一直等到夜幕降臨,也始終不見時清的影子。


    取了傳音石,呼喚時清兩聲,那邊似乎也沒有回應,不知道在作何。


    想了想,鍾離錦踏上仙舟,打算去三清福地看一眼。


    【怎麽不用傳音石叫叫那個紅衣女娃呢?】老人問。


    少年明明沒必要過去。


    鍾離錦卻道:【此刻深夜,還是不要打擾小師姐為好。】


    仙舟在三清福地外的巨大丹爐旁邊停下。


    福地後麵的院子裏,青樹翠蔓,青草蔥鬱,在夜色下還有許多飛舞的螢火蟲在縈繞。


    夜風吹拂,將少年發絲與衣衫吹得微微晃動。


    鍾離錦並非第一次來三清福地,被廢之前,也來過兩三回拜訪時越掌門,隻不過那時候不知與三清山有婚約,時清也在雙劍峰練劍,故而從未見過。


    院子裏傳來流水的聲音。


    煙霧氤氳,似有冷泉在此。


    兩座房屋相對而設,皆亮著燈光。


    少年不知道哪一間屬於時清,正要上前敲門詢問,卻忽然聽見旁邊草叢後麵的冷泉間傳來幾聲水波動蕩的聲音。


    鍾離錦放下敲門的手,朝那處走去。


    撥開茂密的枝葉後,他的視線觸及那冷泉,卻驀地瞪大雙目,似血液凝固般僵硬在原地!


    ——時清披頭散發,閉目坐在泉水中,一身濕透的雪白裏衣,呈現透明之狀,勾勒出少女的身材曲線,還有腹部的隱約可見的肌肉。


    水珠慢慢往下滴落。


    周圍冷氣漂浮,明明該冰寒入體,但她的臉色卻在此刻潮紅萬分,像是在被什麽東西折磨,硬生生地忍耐著!


    ——歡情蠱!


    鍾離錦想起這個東西!


    這些時日見著時清,麵色如常,氣息平穩,一切安好。


    正常的模樣幾乎讓他忘了還有歡情蠱在時清體內!


    他以為那東西對少女不起作用,可誰曾想,隻是她的忍耐力強,在白日裏未曾表現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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