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中招歡情蠱的時候,時清實際上沒什麽特別的感覺,除了被蟲子鑽入手腕時有點兒小刺痛外。


    到了夜晚,歡情蠱發作,也隻是略微讓她的身軀有些熱。


    而且那種熱就像是練過劍後小小熱身感,完全無傷大雅。


    但後來,她覺得身體的熱度越來越強。


    十天。


    十個晚上。


    她從一開始的靜默如常,到現在的燥熱難耐。


    熱毒像是在體內積壓,每挺過一次,第二日晚上的攻擊就會增加一倍。


    就連前一天晚上都勉強能忍。


    在仙船甲板之上,借冰冷夜風與靈力調息,趁著夜色大家都在船艙中休息,她一個人挺過去。


    但今晚熱度又上升一個台階,冷風與靈力已經不夠了,她隻得用後麵的冷泉冰凝之氣來抵抗。


    時清在覺察到身體異樣後,立刻將貼著她的小師妹勸回房間休息。


    而她自己雖然回了房,但脫下外套衣物後立馬從窗後窗翻出去,竄入冷泉裏泡著。


    周圍冷氣彌漫,天寒地凍。


    時清小時候在這裏練習清霜劍法會借助冷泉的力量。


    長大後已經精通那劍法,便沒再泡過。


    誰知道現在又需要它。


    深呼吸一口氣後,她指尖撚訣,開始心中默念清淨咒。


    隻要保持平心靜氣,熬過一個時辰,這股熱潮就會退去。


    *


    【歡情蠱對她還是產生了影響……】鍾離錦站在冷泉旁邊不遠處的樹叢裏,眸光沉沉,愧疚至極地說:【真的沒有除了……以外的辦法解除嗎,前輩?】


    老人遺憾地搖頭,歎口氣:【沒有,那歡情蠱必須嚐到滋味後,才會從宿主體內脫離,真想讓女娃以後免受此災,唯有以身解蠱,小輩,就算不是你,或許也會有旁人,倒不如你去——】


    【不行!!】鍾離錦嚴詞拒絕,【我這般做法才是恩將仇報!】


    若不喜歡時清,他可以在征得對方的同意後去了結這個因果。


    偏偏他對少女有些心動,一旦牽扯,他就徹底無法從喜歡時清這個旋渦裏掙脫出來。


    【可老夫總覺得奇怪,你一邊心動著,一邊又努力清醒,一邊吃醋,一邊告誡自己要大氣,這種心態,難道不是同樣會折磨的你的道心嗎?】


    鍾離錦一怔,這一刻整個人好像都被老人的話懟的啞口無言。


    因為,他確實是這樣。


    他可以很坦然地承認有所心動,也清楚知道要剝離這種無法控製的情感。


    卻在每每看見時清與旁人親近時感到不忿不安,又沒有想到好的辦法去應對這種情況。


    如此一來,他就像一個矛盾體的集合,既不能狠下心斷絕一切,又不敢真的放縱自己的情感去喜歡對方。


    這種心境,真的能穩固道心嗎?


    ——喜歡就是喜歡,情感又不是你可控的,有什麽自責的?


    ——可我原先的計劃裏,並沒有時清。就算有,也隻是因為當時的誤會,而想讓她後悔。


    ——計劃是最沒用的東西,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改變,又會如何擾亂你預先設定的一切,還不如隨機應變。


    ——這哪裏是隨機應變可以做到的?!


    ——所以你很蠢,你非要把喜歡與道心放在對立麵,所以造就你現在拉扯迂回找不到答案的狀態,要我說,何不借此刻時機,一步步朝她走去,在冷泉裏助她除掉歡情蠱。其後果無非有二,一是她讓你忘掉今夜,跟你一樣不想受因果牽扯,這大好,不僅幫助了她,還直接斷你的念,你可以繼續修你那無情道。


    ——那麽,二呢?


    那聲音似乎輕笑一聲。


    ——其二,她與你纏綿後同樣動心,萬一,她也喜歡你了呢?


    “……”


    她也喜歡你了呢?


    時清——會喜歡一個人嗎?


    不管是哪種後果。


    毫無疑問,現在,從這樹叢間踏出去,一步步走向冷泉,走向時清,是最好的選擇。


    但這想法一出來,鍾離錦的心髒就狠狠一跳!


    他瞪大雙目,似乎被那與道心完全不符的話嚇到了!


    【小輩!小輩!!】老人突然喊他:【你怎麽了?!】


    鍾離錦回過神來,那張俊美精致的臉上滑下些許汗珠,臉色也蒼白起來,呼吸略微急促,瞳孔緊縮。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扶著旁邊的樹幹,垂眸輕俯身,盯著地麵那些潮濕的樹葉,似有種驚魂未定之感。


    ——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像有人在他心底蠱惑。


    可他想追問過去,卻忽然發現剛才腦子裏的對話完全就是他一人的自問自答!


    【小輩!還好嗎?!你剛才似乎又陷入魔怔了!】老人叫醒他,【你此前二次魔怔,算上今日,是第三次!你在想什麽?!】


    想什麽?


    鍾離錦眉頭緊鎖。


    第一次魔怔,是在幫時清檢查身體的時候,發現自己或許一直嫉妒少女能夠拿劍。


    第二次魔怔,是被劈壞腦子後的自己,發現無法再用劍時的心境。


    現在,是第三次。


    少年眉心那突兀出現的朱砂紅點越發妖冶起來,從魔物秘境過後他就一直出現在他眉間,怎麽也擦不掉。


    他此前一直以為是老人在魔物秘境救他的時候留下來的,畢竟雷劫電流穿過身軀與大腦,是老人用他自己的殘魂護住了他的頭,才隻是劈壞腦子,而非要了他的命。


    但現在,似乎沒這麽簡單。


    【……我沒事。】鍾離錦沙啞道:【或許,真該閉關一段時間了。】


    見他如此,老人歎氣越發沉重,【好吧,其實還是有一個幫女娃處理歡情蠱的方法,隻是,那樣受蠱毒折磨的,就是小輩了。】


    所以他一開始不太想讓少年知道,他畢竟算這小輩的師父,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徒弟也因歡情蠱受困,可如今看鍾離錦這模樣,他還是隻能告訴他。


    【我沒關係,前輩!】鍾離錦一聽真的有辦法,立刻道:【這蠱毒若沒有時清,本就該是晚輩受著,請告知方法!】


    老人剛說完,鍾離錦耳旁便又傳來樹葉沙沙的聲響,像是有人穿過那草地石子路,掀開周圍寬大茂密的枝葉,慢慢地,踱步到冷泉旁邊。


    少年怔住,重新看過去,見著沉湘的時候,他有些意外。


    不過又很快壓下那異樣的感覺。


    小師姐與時清同住三清福地,會發現她的在冷泉也是自然。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卻像是一場震天動地的爆炸,狠狠衝擊了他的視線,頭腦,和心髒。


    *


    沉湘被時清勸回房屋睡覺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時清主修清霜劍法,次練祝炎劍法,身體溫度與周身氣息同主修劍法相似。


    她的體溫一向不高。


    但今晚,她親昵抱著時清的時候,卻發現她的身軀有種奇怪的熱度。


    不過不等她追問,時清就拎著她的領子將人扔回了房間,隨後也轉身回了自己屋子。


    沉湘在房間等了許久,確認時清這個時候或許已經陷入深層次閉目調息的狀態,這才溜出房間,偷偷去時清窗戶外往裏瞧。


    隻是,她沒見到時清人。


    沉湘一襲紅衣在夜色下顯得極為醒目。


    她微微眯眼,心頭湧出些許不好的預感。


    這時候腦子裏的係統又開始幸災樂禍地說話:【看來此前,她果真是故意把你支走的,怎麽?親親師姐有事瞞著你?】


    沉湘沒有理會它,雖然剛恢複記憶那陣整天懟係統很爽,但現在她已經徹底把這東西當作跳梁小醜一樣看待了,就算是懟它也沒啥快感,不如無視。


    房間裏沒有人。


    沉湘思索時清會去哪裏。


    但後麵的冷泉周圍卻傳出些許樹葉發出的聲響,不像是風吹,更像是人的衣擺掃過而造成的。


    沉湘眸光一凝,抬步走過去。


    她走的時石子路,周圍樹木茂盛,樹叢遍布,螢火蟲漫天飛舞,微光閃耀,著實好看。


    當走到冷泉邊時,她驀地怔住!


    隻因那個本該在房間裏的時清,現在竟然隻穿了一件淡薄的裏衣,盤腿坐在冷泉之中。


    她身軀的顏色不似尋常那般白皙,氣息也不太清冷。


    麵色不自然的發紅,呼吸短而急促,即便努力克製,也無法完全恢複綿長。


    靈力在她周圍縈繞,借助冷泉的溫度和功效去壓下軀體與心頭的火焰。


    被打濕的衣衫透明地貼合在她軀體之上。


    沉湘看得呼吸一窒,也終於想起之前差點兒忘掉的東西——歡情蠱!


    對啊,時清明明中了歡情蠱!


    隻是尋常表現的太過平靜,而讓人慢慢忽視掉了這件事!


    沉湘站在冷泉邊,她的氣息很明顯。


    可即便這般明顯,時清也沒覺察到,她似乎正全力應對歡情蠱帶來的襲擊。


    【這東西,商城裏有沒有可以緩解的藥!】沉湘的聲音壓抑著顫抖,帶著極致的暴怒與暴虐,她死死盯著時清,仿佛這一刻那燙人至極的火焰也燒灼了她。


    係統幸災樂禍道:【沒有,隻能靠身軀之間的觸碰,快感與歡愉,讓那歡情蠱得到滿足。】


    沉湘雙瞳冰冷,紅衣妖嬈,夜風吹起她的衣擺,心中似有什麽小人在互相廝殺拉扯與掙紮。


    【觸碰也可緩解是嗎?】


    係統沒說話。


    不過沉湘也從它的沉默裏得到答案。


    她開始一步步向時清走去。


    係統一驚,聲音突然尖銳起來:【你要做什麽?!!】


    沉湘沒有理會它。


    而是走到池水邊,慢慢進入水中。


    冰冷刺骨的泉水將她身軀凍得略微發抖,唇瓣失去血色。


    沉湘蹲下身,與時清麵對麵,一雙眼睛有些貪婪又萬分克製地注視她。


    隨後,坐在她身旁,伸出手,將時清輕輕抱住。


    池水的寒意與少女熾熱無比的身軀同時帶給沉湘體感上的溫度拉扯。


    她一邊冰冷,一邊灼熱。


    時清似乎感覺到什麽,眉頭皺得更深,睫毛輕輕顫動,似要睜眼。


    豈料一隻更快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紊亂無比的氣息吞吐在她臉上,時清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像是猜到了此人,便沒有掙紮。


    有肢體的觸碰,那股燥熱好多了。


    快一個時辰的時候,時清開口了:“最難受的時候已經過去,後麵交給我自己便好,你回去吧,別著涼了。”


    不過沒有人回音。


    時清覺察到灑在臉上呼吸已經平穩,像是某人進入了一種昏迷狀態。


    她的指尖顫了顫,隨後撚訣,手腕上的繃帶立刻纏繞上沉湘的身體,將她提起來,“嗖”地一聲送回房間去。


    小師妹一直抱著她,用身體的觸碰緩解她那種奇異的燥熱,全程一語不發。


    繃帶送她回房間後又重新連接上時清的手腕。


    今晚的抵抗快到尾聲,時清鬆了口氣,可後麵又有個難題,便是若處於風雷塔或弟子大比的秘境中,夜幕來臨之時,她又該如何抵抗?


    時清自信自己能夠扛過去,隻是在扛的過程中,很難做到兼顧警惕外界的動靜。


    若師尊還在,他或許會有辦法。


    可現在師尊還處於閉關中,她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熱潮逐漸退去,時清正要收回靈力睜眼。


    可與此同時,又有一隻手突然捂住她的眼睛。


    時清;“……小師妹?”


    三清福地除了小師妹和師尊,再無旁人。


    師尊還在閉關,小師妹剛剛被她送回房間,莫不是又突然醒了?


    對麵之人無人回應。


    唯有冷泉冰冷氤氳的氣息與淡淡雪蓮花香在鼻尖輕輕縈繞。


    時清又要開口詢問,卻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腕像被人用力劃開一樣疼痛!


    隨後有人將同樣被劃開的一隻手腕貼合在了她的傷口處,像是在進行某種血液的交融交織。


    時清想要收回手,可鼻息間絕命散的粉末已經被吸入鼻腔,她的身軀頓時麻痹,無法動彈,意識也逐漸模糊,連啟唇說話都做不到。


    對麵之人動作行雲流水,以血相誘,以血相換。


    時清隻感覺體內那歡情蠱蟲仿佛被什麽東西吸引,在這過程中不僅身軀感覺到歡愉,連精神也有種此前十八年從未有過的刺激與快樂。


    蠱蟲開始移動。


    從她的體內,循著新進入的體液的芬芳,慢慢移動到手腕的傷口處,竟然從那兒鑽了出去!


    待體內蠱蟲消失,捂著她眼睛的手便也被對方撤了回去。


    絕命散的藥效還沒過。


    她依舊意識模糊。


    但清楚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


    有人用換血之法,將那歡情蠱蟲從她體內引誘了出去。


    *


    鍾離錦跌跌撞撞地回到錦屏峰。


    歡情蠱蟲發現上當受騙,正在少年體內使勁折磨他。


    他一頭栽進冷水裏,讓自己的整個身軀藏在冰冷的湖水間。


    換血誘蟲成功,原來那歡情蠱蟲隻需要體液的交融便可欺騙引誘。


    如此一來,時清日後斷不會再受那折磨。


    【小輩!念清淨咒!穩住心神!】


    鍾離錦被折磨的意識朦朧,視野迷離,少年渾身灼熱,衣衫半開。


    即便是心中默念清淨咒似乎也功效不大。


    原來時清一直在遭受這種痛苦。


    ——好在以後換他來了。


    不過,今晚當真是讓人沒想到。


    水下的鍾離錦驀地睜開眼。


    那雙黑瞳間神色晦暗,深幽無底,冰冷萬分,這一刻,他的眼眸離浮現著一種離奇的幽暗,注視著上空逐漸被湖水扭曲的星空。


    ——小師姐,時湘。


    當真是對時清,有著那種心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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