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時清剛說完,外出的穆念熙回來了。


    她一早便出去,說是去外麵看看接下來前進的方向,然而看那模樣,倒更像是想要再尋一尋鍾離錦。


    隻是少年醒得早,跟著繃帶條自己走了回來。


    “錦兒?”穆念熙看見鍾離錦,神色激動地站在少年麵前,卻又在對上他一雙黑眸的瞬間,頓了頓,隨即低頭略顯羞愧道:“昨日之事,是師姐之過,一心想幫錦兒解蠱,卻忽略了你的想法,抱歉。”


    女人說話溫柔,言語間帶著歉意,鍾離錦看著這個從小便陪伴他,似自己母親般的女人,起初那些難言怒火,因著往日情分,似乎也逐漸消散,最後隻化作一聲歎息。


    “穆師姐,”少年輕聲說:“日後,莫要再這般,您在我心裏,就和親姐姐一樣,師弟萬分敬愛您。”


    穆念熙掩下眸中失落,點點頭:“師姐知道,難為錦兒了。”


    “師弟不怪師姐,三歲那年,玄霄宗大雨傾盆,持續七天電閃雷鳴,駭人無比,那時候每天晚上,我爹不在,都是師姐哄睡,師姐對師弟的心疼,師弟心中明了。”鍾離錦道。


    “是、是嗎?”女人微怔,而後也懷念般地笑起來:“沒錯,難為師弟還記著。”


    ——它哪裏會知道這些屬於穆念熙與鍾離錦的回憶?


    連原著裏都沒有。


    這時候,一旁的常竹醒了。


    男人打著哈欠坐起身,砸吧砸吧嘴,睡了一晚上,和衣而眠,醒來後衣著有點兒淩亂。


    他轉過頭,看見鍾離錦,伸出手打了個招呼:“早啊鍾離道友,昨晚你去哪兒了?”


    少年回應:“在周圍轉了轉,順便守夜。”


    “哦哦。”常竹又打了個哈欠,“辛苦了。”


    沉湘蹙著眉,睡眼惺忪地坐起來。


    實際上她昨晚沒怎麽睡著,本來隻打算小憩一會兒,結果到後麵不知怎麽,忽然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竟然到最後直接毫無知覺。


    “師姐?”沉湘頭靠在時清肩膀上,眉頭緊皺:“我頭暈。”


    那話語間帶著鼻音,有些撒嬌的意味。


    正當她以為時清要幫她揉揉太陽穴的時候,鼻尖卻傳來一道雪蓮花的淡雅清香,隨後伸到她麵前,卻並非屬於時清。


    “小師姐。”


    沉湘睜開眼,眼珠子向上望去,卻見鍾離錦頂著一張俊美精致,神色和煦的麵孔對她眯眼微笑道:“吃顆藥丸吧,能夠緩解頭疼頭暈。”


    沉湘:“……”


    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麵對鍾離錦有些心虛,她害怕這少年真的看見了冷泉那晚她對時清做的一些事情。


    “謝謝。”沉湘接過那藥丸,喂進口中,藥丸入口即化,不需要咀嚼,成水之後,還帶著一些甜味。


    “甜的?”她略微驚訝。


    鍾離錦點頭,溫柔道:“嗯,加了些棗泥,所以口感微甜。”


    沉湘:“……”


    啊。


    那不就相當於——吃、吃棗藥丸??


    這是在幹什麽?!


    變相威脅和提醒她,說自己對師姐的感情遲早要完嗎?!!


    她咽下口水,看著鍾離錦溫和微笑的臉,忽然覺得這家夥竟然有種近似笑麵虎的氣質。


    沉湘咬牙——不!


    在怕什麽?!


    就算鍾離錦真的看到了,還告訴時清,那自己也能辯解是為了幫忙緩解蠱毒所以才那樣做的!


    並且時清也知道!!


    她一定隻會相信自己!!


    當然,沉湘會竭力否認那晚除了抱著時清,她還偷偷親了對方。


    甚至並非臉頰。


    剛吃完藥,沉湘還想靠著時清,但頭剛往少女肩膀一偏,時清便站起了身,道:“走吧,繼續。”


    沉湘:“……”她的頭差一點兒撞在地上。


    *


    今天風雪罕見停了。


    即便是處於極端北地雪山,也有得見晴空的時候。


    可惜上方不停縈繞的魔氣卻又讓這片藍天多了一層灰蒙蒙的感覺。


    魔氣與靈氣,實際上是一體兩麵,可互相轉化,似黑白圍棋,因而魔界與修真界的邊界處,靈氣與魔氣總會互相吞噬。


    靈氣淨化,魔氣同化,從誕生起便注定永遠纏鬥下去。


    雪山靈氣稀薄無比,時清即便是調息一夜,恢複的靈力也不多,所以後麵兩日還是省著用比較好。


    穆念熙對鍾離錦道:“錦兒,我今早出來看了看,或許可以往西邊去,那邊天空要黑稍許,中階魔物應當還要多一些,以我們目前的分數來說,應該還不夠。”


    雖然看不到目前的積分排名,可根據昨日斬殺的魔物數量與等級計算,可以算出大概的分數。


    而這個數值,還遠不到一騎絕塵的地步。


    時清雖然暫時與穆念熙鍾離錦以及常竹在一起,可除了沉湘,幾人都屬於不同門派,自然也有一些競爭關係在裏麵。


    穆念熙似乎也懂這一點,笑了笑道:“既然相遇便是有緣,但這裏畢竟是弟子大比,今日,要不就與各位道友分開行動?我記得時清道友一開始,也隻是想來找你的小師妹,恰好我也想找師弟,現在大家都找到了,也一起休息了一晚,合該各自為宗,時清道友的意思呢?”


    她言語溫婉,姿態端莊,一雙杏目注視著時清,帶著點點笑意。


    然而那眼底深處卻是一片暗色。


    沉湘眼眸微眯,似乎看穿了穆念熙的目的,嗤笑一聲,“穆道友就這麽想跟自己的師弟過二人世界嗎?”


    穆念熙眨眨眼,“難道沉湘小道友不想與你的師姐單獨相處嗎?”


    她掩唇輕笑一聲,像個看穿小妹心思的大姐姐,又瞥向時清,意有所指道:“畢竟,看你昨天那般粘你師姐,我差點兒都要以為你對她的感情不像真正的姐妹那樣純粹呢。”


    一句話,沉湘麵色微變,冷冷道:“是嗎?或許是因為穆師姐對自己的師弟有些別樣心思,所以看誰都一樣吧,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心髒的人,看誰都髒,因為她代入自己了。”


    穆念熙也臉色青了一點兒,盯著沉湘,溫婉的姿態有些做不住,“沉湘小道友——”


    她蹦出兩個字:“慎、言,別忘了昨日還是我救的你,難道三清山的弟子都是什麽忘恩負義之徒嗎?”


    “笑死,我就是我,不一樣的花火。”沉湘白她一眼。


    “時清道友的意思呢?”穆念熙知道跟沉湘吵不出個結果,最後還要看時清。


    翠衣少女道:“都可。”


    不論是組隊一起,還是分開,她都行。


    “不行!”然而這時候,鍾離錦卻與常竹一同開口。


    常竹意外地看了眼白衣少年,興奮道:“鍾離道友與我想的一樣啊!”


    他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個,我現在沒什麽自保能力,真分開我分分鍾沒命了,所以我得跟著時清道友!”


    鍾離錦微笑道:“雖然宗門不一樣,但我也在三清山遊學,進入秘境前滄瑩師姐囑咐過師弟要時刻關照時清師姐的身體,所以我必須留在她那裏,況且——”


    少年拉長尾音,黑瞳灼灼盯著翠衣少女,眸光晦暗。


    那紅唇張合,一字一句道:“剛才師姐,還答應了師弟一件事,若是分開,那便無法守諾了。”


    穆念熙袖子下的手猛地攥緊,掩下眼底的嫉妒與扭曲,勉強扯出一抹微笑:“是何事?”


    “抱歉,”少年對她說:“這是師弟與時清師姐之間的秘密。”


    “……是嗎?”穆念熙蹙眉勸道:“可這樣一來,後麵共同獵殺魔物,怕是容易引起紛爭,錦兒,師姐知道你心善,重情義,但你難道不想奪那第一,讓修真界其他宗門再次看見玄霄宗,看見你嗎?!”


    “可是穆師姐——”鍾離錦認真說:“我已經知道那樣的後果了。”


    在羽翼未曾豐滿之前,如此鋒芒畢露,隻會引起災禍。


    修真天才,浩大宗門,即便光環與榮譽加身,修真地位高上,可若並非是三清山那樣有萬年曆史底蘊與強悍實力的大宗,這些榮譽隻會成為懸在頭上的大刀。


    鍾離錦已經明白了這個後果。


    因此參與宗門弟子大比,他已經不在追逐那些虛名,隻是掛宗門一個名義,讓所有人都知道玄霄宗還存在罷了。


    穆念熙眼眶微紅,她知道自己無法再勸動鍾離錦,隻能壓下心中的恨意與嫉妒,故作遺憾地說:“既然師弟如此,那就罷了。”


    “謝師姐理解。”鍾離錦道。


    沉湘幸災樂禍:“哎呀呀,一通口舌,結果口水全白吐了,是吧穆道友?”


    穆念熙還未說話,常竹就聽得微微蹙眉:“沉湘道友,你何故對穆念熙姑娘如此敵意?她剛才還說昨日救過你,你們三清山不都是老好人嗎?你們的訓誡不是有一條什麽‘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世譽不足慕,唯仁為紀綱’嗎?”


    常竹幫穆念熙說話,像個愣頭青一樣。


    沉湘懶得理會他,道:“要是還想跟著我們,你就閉上你的嘴!”


    常竹一噎:“你——”


    他看向時清:“你不管管嗎??”


    時清將手覆上沉湘的頭,平靜道:“道歉。”


    ——現在,還不是徹底撕破臉皮的時候。


    在不清楚穆念熙的目的以前,稍安勿躁。


    沉湘被她一拍,似乎懂了她的意思。


    壓下心中對係統的厭惡,輕笑一聲,“是是是。”


    她穆念熙笑眯眯道:“穆道友,抱歉啦?”


    那模樣要多沒誠意就多沒誠意。


    穆念熙勉強笑道:“行,看見你是錦兒在三清山的小師姐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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