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的語氣一如先前的和婉。


    本是極其平淡的一句話,我聽著卻不由得心頭一動。


    刹那間,眼角微微有些濕潤,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她看起來十分的麵熟


    走回寺廟內的臨時醫館,我繼續病人的救治。


    剛才那一幕插曲,過了就是過了,亦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跡。


    當時的我更沒有想到,這件事在不久的將來成了一個機緣。


    可惜,並不是我要的機緣


    清晨,蕭寧剛剛起身,侍從在門外輕叩著,蕭寧沉聲道:“進來。”


    侍從端上來的,是跟昨晚一樣的兩個清淡的小菜,除了將盤中的白粥換成了益氣補血的人參粥。


    蕭寧聞到那股子味道,一陣惡心泛上來,侍從見他變了臉色,端著托盤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蕭寧強製壓下不適的感覺,一口氣將碗中的參粥喝下去一半,順帶還服用了京中帶來的藥丸。


    侍從看著蕭寧出乎意料的舉動,見到他放下茶盞道:“傳我的話,找孫將軍來。”


    這幾日,孫將軍派出的先鋒營的人,已經悄悄駕船將救治所需的藥品,災民需要的食物送往南岸的西山。


    今日一早,更有一條船會送江淮北城中臨時搜集到的整船的東西過江,特意選在了人跡罕至的荒棄渡口十裏坡,跟那一天她去的時候一樣。


    之所以要避開江淮官府的耳目,悄悄援助,不光是為了對麵南城的百姓,更是為了如今身在災民中,成為一員的她。


    小菱兒,小菱兒蕭寧眼神幽深的望著窗外又開始加大的雨勢。


    算一算,不過幾天沒有見到她


    若非江淮北城內的事情走不開,他即刻就想著到南邊去看她。


    他有多想她。多想多想


    蕭寧閉上眼睛攥緊了手心,眼前就浮現出她的身影,此刻她在西山,不知道又救治了幾個災民!


    一條大江將江淮城分割成兩半。


    他的心。一半也像飛去了南岸


    江淮救濟的物資不日就會到達,隨車到達的,還有朝中一位足以代替他出麵的高官。


    蕭寧聽到門外動靜,伏在桌上的他緩緩起身,探頭望去。


    孫將軍走到近前,低聲道:“殿下,按照您的指令,朝中派出的是清流派的沈太傅。”


    蕭寧持起筆,複又放下,他對著孫將軍。眼中掠過一絲寒意道:”可知道我為何要派他來?“


    孫將軍眼光一頓,未幾,回聲道:”聽說沈太傅是江淮人士?“


    蕭寧側頭望了孫將軍一眼道:“沈琰為官多年,作風清廉,最重要的是。他升任京中不到三月,家眷尚留在了江淮。”


    孫將軍愕然,呼吸驟緊,一瞬間心中翻江倒海般,不由得出聲道:“敢問殿下,是在南岸還是江淮北?”


    蕭寧陡然轉身,一字一句道:“孫將軍。你覺得呢?”


    我睜開眼睛,赫然見到我居然躺在室內的一張chuang上。


    窗邊的身影正發呆,聽到響動,回過頭來。


    看見我醒了,陳師歎氣道:“小林,你這孩子。太拚命了。”


    我見到陳師眼中擔憂跟關切一並浮上來,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覺得頭疼的狀況像是好了一些。


    仔細回想昨晚,好像是夜半住在廟門口的災民中有孩子高熱不退,我去救治。


    “老師。”我心虛的望著他道,“沒嚇到孩子吧?無錯小說網不少字”


    “嚇到了!你是大夫,結果卻先暈倒了。”


    “還是災民送你回來的。”


    “你都幾天沒睡過覺了,我跟劉大夫說過,以後我們師徒兩就負責一邊,跟他們一樣,兩個人輪換。”


    “老師!”我開口想反駁,他執拗地道,“沒有商量的餘地,我帶你來江淮是讓你曆練,不是讓你拚上性命的。”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再說話,陳師端過桌上的藥碗,遞到我麵前。


    待我看清碗內的參湯,聞著味道還是上好的野山參,想起從應天出來,藥材庫提取的藥品我都有經手,這個是用來救治危急的病人用的,僅僅一小盒,數量稀少!


    我驟然搖頭道:“老師,這個我不喝,這邊藥材匱乏,太奢侈了。”


    “你放心,這個不是咱們帶來的。“”山上怎麽會有?“我眼中不掩訝異。


    陳師替我解惑道:“是江淮北悄悄有人送來的,說是跟我們一樣,應天援助江淮的東西。”


    一時間室內靜謐,窗外鳥鳴聲響起,翅膀撲哧的鳥兒掠過林中,我被陳師的話一驚,應天的人?


    莫不是


    神思一刹那飄到大江北岸,自從那一晚去別院借了船,船公如約將我們送到江淮南城,我還是第一次這麽真真切切的想到那一頭的那個人。


    不知道我留在那邊給了管事的藥包他是否有服用,還有我帶去的桂花杏脯。


    他胃痛的時候總不肯服藥,我想盡辦法調出了味道相對適口的止痛配方。


    即便是那樣,我依然欠了他的情。


    我好像總是在欠他的情


    “小林,你想什麽呢?”陳師語氣和藹的問,“快把參湯喝了,一會兒還要去換劉大夫。”


    “現在,他們兩個人頂在外頭呢。”


    “老師,您不用陪著我的。”我壓下心頭複雜的情緒,揉了揉額角,笑道,“放心,睡一覺就會好了。”


    “再說,昨晚到現在,我也睡得不少了吧。”


    “小林,”陳師走過來,坐在我身旁道。“師傅把你帶出應天,是希望你跟著我在江淮這裏長經驗。”


    “我知道,”我眼光懇切的望著陳師道,“沒有比在實際救治中更能曆練醫術的了。比看一百本醫書都有用呢。”


    “你明白就好,隻是,再不許那般拚命了。”


    “徒兒遵命。”我笑看了陳師一眼道


    走出門外,一行人守在牆角邊等著我,我定睛望去,除了這幾日我救治過的病人,還有那個可愛的孩子被他母親抱在懷裏。


    “林給,給。”小孩子走過來,肉肉的小手拉拉我的衣角,遞給我一個煮熟的雞蛋。


    他太小。不會說全”林大夫“三個字,隻記住最關鍵的一個”林“字!


    我忍不住笑了,蹲下身子撫了撫他的腦袋,轉頭問他的母親道:“燒退了吧?無錯小說網不少字”


    孩子的母親回聲道:“退了,陳大夫給開的藥。小孩子一退燒就活蹦亂跳的。”


    “對不住啊,昨夜怕是嚇到你們。”我忙不迭的致歉。


    “林大夫,沒事了吧?無錯小說網不少字”我認真的道,“沒事,昨晚是意外,讓你們擔心了。”


    陳師帶著我走到半山腰臨時搭建的幾間屋子。


    我走進去,見到裏麵堆起的一些幹糧。還有幾大箱子的藥材,點了點數量,轉念想到先前陳師的話。


    帶著試探的口氣,我問:”這就是您說的,跟我們一樣應天來的援助?“


    陳師交給我一本冊子道:”送來的東西,我都讓人寫在這裏。昨晚送來的船聽說是特意避開江淮官府的關卡。“”對了,今早來的船,也挑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就到了,駕船的就是你那位朋友認識的船公。“


    我靜默的望著屋子裏堆放整齊的東西,聽到陳師接著說:”你知道的啊。那位開不了口的啞船公,那一天風高浪急送我們冒雨渡江的。“”嗯,我知道。“我聽到自己平靜的回答了一句。


    存放藥材的箱子還特意用了油布纏繞,應該是擔心被雨水淋濕,或者是江運的時候濺到水。


    查看完運送來的物資,回到山頂的廟裏,趁著陳師還在,我特意告了假,走到後山的別院去了一趟。


    山中道路依舊濕滑泥濘,我突然想到,其實住在這山上也很是不便,唯一的好處就是能預防洪災了。


    那位沈夫人見到我來,帶我去了內屋替老太太複診。


    跟昨天一樣,她老人家見到我,問東問西的,今日更甚,還拉住我的手了。


    最後,還是沈夫人出麵,上前笑著阻止她道:”娘,您再這麽追問,這孩子下回可不敢來替您複診了。“


    這一日,我還見到了那位據說跟我同歲的沈嵐。


    那位沈嵐姑娘個子比我高一點,長相嫵媚,身材窈窕,性格卻內向的很,老太太叫她出來的時候一度連頭都不敢抬,看我的時候還帶著羞怯的笑容。


    結束這一趟複診,確定那位老太太暫時沒有大礙了,我才重回眯接替陳師,讓他老人家去休息。


    老師定下的新規矩,這樣一輪換,讓我幾天來龐雜的工作量減少了很多,但是西山原本是兩處山頭,洪水將連通的道路隔斷了。


    這幾天,身體健壯的江淮災民一直合力在兩座山頭間的水麵上搭建浮橋,一旦通了,隻怕我們這裏的病人又會增加不少。


    我有心理準備,輕鬆是暫時的呢


    馬車穿行在山道上,越是靠近江南,雨勢就越是加劇。


    “真不知這雨要下到什麽時候?”


    說話的趕車人長得一副異族模樣,盡管套上中原的服飾,瞧著還有些別扭。


    伴隨著低低的的咳嗽聲,馬車中清越的聲音響起:“江南這時節,正是雨季,免不了下雨。”


    趕車的異族人轉身對著車廂內道:“公子,您可要停車休息半刻?”


    車窗的簾子被輕輕掀起,車內白衣人的身姿似回****雪,露出的一張臉更如月映寒江般清麗絕倫。


    他淡淡一笑道:“不用了,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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