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連綿的圍牆圈住了一方跟外界隔絕的地域。


    夜半時分,東院偏門邊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很難得,在這樣的夜裏,東院一隅不起眼的這扇偏門邊沒了值夜的人。


    因為今兒過節,一幹護院都輪班去喝酒,好巧不巧的,有人貪杯喝多了,這才使得小門邊顯出了難得的空擋。


    從門裏出來的人形容瘦削,年紀大約三十出頭,看他身上的衣著,跟眾護院並沒有什麽區別。


    平素混跡在他們中間,一呆就是兩年。


    這兩年,他掩藏了身上那股子精明強悍的氣質,顯得唯唯諾諾,放在東院泯然眾人。


    他在門口略微停頓了幾秒鍾,察覺周遭一切平靜,才悄悄地推門出了院子。


    外麵就是一大片林子,他的眼神在月光映照下,隱約閃現出兩年前慣有的神采。


    一路穿過七繞八彎的小路,他迅疾的出了林子,林外,早就有一輛馬車正守候在那裏。


    車上的人掀起了車簾的一角,臉上露出焦急的神情,見到黑衣的身影從林子裏繞出來,她才鬆了一口氣。


    月光下,她容顏嬌媚,眼角那一顆淚痣更添了幾許楚楚可憐的韻味,右手纏著厚厚的白布,打了一個結垂在身側,像是剛受了傷。


    黑衣身影風一般的靠近,到了車子前,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猛然間跪倒在地。


    她厲聲道:“什麽時候了,還拘泥這些虛禮,快說,要你查找的事情可有眉目?”


    黑衣身影怔了怔,卻想不到兩年後見麵的第一句話既然是斥責,但無論現在她說什麽,對他來說,見到她的喜悅已經超越了一切。


    飛快壓下心頭那點惆悵,他用冷靜自持的語氣道:“查到了。東院內有處院落十分隱蔽,一直都傳說是院內主事的居所。”


    “但是兩年來,從沒有機會能涉足那一片。”


    不知不覺中,她從馬車上下來。站在了他麵前,侍從早將簾子打開,風吹過來,裏頭空空蕩蕩的。


    他飛快的瞟了一眼,心中竊喜,接下來的話語說得流暢多了:


    “巧的是,不久前,東院來了一個新人,跟主子要找的人長得有幾分相像,還被送到了那片禁地。聽說是照顧那裏的主事。”


    她扶著窗沿睜大了眼睛,一瞬間居然說不出話來,聽到跟他有幾分相像的描述,刹那眼前就閃過他清雅的笑容,他在樹下對著她負手而立。微笑,眉眼間說不出的溫柔。


    一顆心沉下去,她咬牙冷笑道:“有幾分像?可笑!”


    “天底下哪有可以取代朝華哥哥的人!”


    扶著窗沿的那隻手死死攥緊了,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你可有機會確認裏麵住的是不是公子?”


    他想了想,認真地道:“不能確認,但是屬下推測,*不離十。您也知道,放眼西蘭,要找出跟他相似的人,絕非易事。”


    “屬下雖然沒有見到東院禁地住的人是否是公子,但是屬下還記得公子的相貌,也親眼目睹了那一位被抓來的人。”


    他語氣忽然間猶豫起來。垂頭望著自己的腳尖。


    “真的有幾分像?“聽到他言辭間的肯定,她終究忍不住低聲問道。”不能說完全像,但是跟公子初到的時候,確有相似之處,見之難忘。隻不過,隻不過”


    “怎的吞吞吐吐起來?“”那一位的容貌更文弱些,男生女相,身量也比公子瘦小,而且年歲不大,可能還未長足。“


    她心中微微一動,眼底閃過一絲怨恨道:”再想辦法進去禁地確認,若不是公子,你就替我將那個人帶來!”


    “記住,不管用什麽手段。“


    他震驚的抬起頭望著她,目光一瞬不瞬,似乎在懷疑自己的耳朵。”我說得不夠清楚麽?“她語調生厭地道,”不管怎麽樣,隻要是跟他有幾分像的,我哪怕殺了,也絕不能落到她手裏。“


    黑衣人咽下苦澀的情緒,聲音帶著些暗啞道:”屬下遵命。“”回去時候小心一點,別打草驚蛇。“”是。“”九爺,九爺。“我喚了兩聲,chuang上的人慢慢睜開眼睛看著我。


    他看著我的目光隱含著幾分複雜的情緒,可是我現在心中惱火的很,委實懶得想。”早跟你說過了,雨後出門容易著涼,你偏不肯聽,現在可好!“


    我抱怨了幾句,想到一會兒麵對管事每日詢問的心虛,語氣更加不好。”對不住啊。“依舊是熟悉的嘶啞聲音,含著歉意,他擺手道,”你等會兒出去跟管事的說,我這兩天不見他,我有事要做。“”你都躺著了,還能有什麽事情做。“我抬腳跺了一下地道,”賬冊不是都看完了麽?“


    他忽然間露出了好笑的神情道:“難得糊塗了,我不是在幫你?”


    “啊,”我光顧著想管事責問的事情,倒沒往那方麵想,他的意思是替我遮掩?


    我鬆了一口氣,幹脆拉了一把椅子在他chuang邊坐下來道,“你也知道的,我在這裏日子比較好過,那是有理由的哦。”


    “說說你的理由。”


    “自從我來了,大廚房送來的食材,我都有仔細挑選,每日替你做的飯菜,聽管事說是幾年來照顧你最稱職的廚子。”


    “這樣的人才到哪裏去找啊?”我拍拍自己,大言不慚道,“我的目標,就是到我走的時候,不對,是到你離開的時候,都好好的。”


    “可是現在破功了。”我垂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管事的對你滿意是因為我比較照應你。”


    季九側身偏頭望著我語氣溫和的道。


    “你總要承認的,我飯菜做得不錯,再說了。你也不看看,我是千錘百煉在最挑剔的人手底下討過生活的。”


    “誰有跟我一樣的經曆啊,以前,我做的菜。連雲”


    聊到忘形處,我的語調戛然而止,心情蕩到了穀底。”怎麽了?“季九察覺我不對勁,在chuang上微微抬起身子,眸光落在我臉上,”你經常這樣,時不時又走神了。“”有麽,有麽,“我胡亂掩飾了一句道,”哎。雖然你幫我遮掩,但管事的要一時興起進來院子探望你,該怎麽辦呢?“”你大可放心,從來都沒有這樣的事,”季九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語調決然的道,“就算她來了,我不願意見,她也會等。“”管事的手還伸不到這個院子。“”真的?“我半信半疑的望著他問。”那還有假,你不放心什麽?“”沒有,我在想,其實她對你真的可以的。你就不需要再好好考慮一下麽?“


    季九的臉上浮現出微妙的神情:”打住了,你跟我一樣的,何必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


    “我想別人不明白還情有可原,若是你”


    “行了,算我沒說,“我站起身道。”九爺,我出門一趟,去東院的大廚房,管事的說進了一批東西是從國都來的,我去點收一下。“


    “把這個拿上。”他從腕上解下一串鏈子,“你第一次去東院,帶上這個,行走方便些,沒人會來為難你。”


    我從他手中接過,拿在手裏仔細端詳,咧嘴笑道:“真黑。”


    手中是黑色石頭串成的一串珠鏈,質地細膩光澤清潤,很像我穿越前見過的黑曜石手鏈。


    珠串上還有一個小小的玉牌,字跡看不清,上頭有鳳凰的圖案。


    “帶上這個,能狐假虎威了?”我揚了揚手中的鏈子,很不客氣的往手腕上一套,還特意將袖子捋起,好讓人一眼就看到這個稀罕的鏈子。


    “恭喜你,可以去東院狐假虎威了,”季九咳嗽了幾聲,低低笑道,“也別玩太過啊。”


    “放心,我是知道分寸的人,隻要別人不惹我,我才懶得理,要說那些人,我還看不上眼呢。”


    “護院都知曉你是我竹院的人,誰敢惹你,我隻是擔心外頭大廚房的幾個采買管事,未必見過你。“”平素手上握著點小權利,習慣了拿雞毛當令箭,覺得別人都該上杆子的求著他們,巴結著他們。


    季九語氣中帶著嘲諷道:“自以為是的很,所以給你手鏈,你就不用跟他們多話了。”


    “人不認得,手鏈總認得的。”


    鏈子實在漂亮,但是我戴著寬出一大截,有些晃晃的。


    “我知道,那就是大官好見,小鬼難纏的意思。”


    其實我很想對他說,不是還有咱這張臉嗎?像不像都是群眾說了算的,他們難道眼瞎,念頭一轉,還是順了他的好意,喜滋滋戴著手鏈出門去了。


    “早些回來。”我身後,季九叮囑道。


    “肯定早去早回,你的藥我還得看著的。”


    賈老六是被林中的鳥鳴聲叫醒的,身邊圍著嘰嘰喳喳的一堆鳥,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厭惡的伸手驅趕。


    記憶中好像空白了一片似的,他是幾時到的這片林子,怎麽就是想不想起來了?


    他翻了個身坐起來用手捧住腦袋開始回想


    片刻後,一無所獲。


    時辰尚早,他還得趕去鎮上瞧瞧,所以沒有多耽誤就站起身走向山道。


    在他起身不遠處,一支斷成兩截的發簪落在了草叢間。


    (ps:一會兒要去吃飯,擔心回來晚,早點發上來,各位周末愉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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