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摸了摸掛在胸前的手鏈,冰冰涼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又多了不少勇氣。一邊長長的籲了口氣,一邊將衣角掖平整,免得等會兒巫伯來了看見,顯得太過狼狽。


    身上還沒來得及換下來的絳紅色禮裙,仿佛少年不知愁滋味一般,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或者即將要發生什麽事,在昏暗的牢房裏,依舊顯得十分喜慶。有時候,還真是羨慕這些沒有生命的東西。因為沒有情感,所以不會受傷。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之後,我又重新靠回到了牆角上。其實請閆重烈幫忙,將巫伯叫來,究竟能不能順利的瞞過冥王,我自己也沒有多大的把握。


    隻是當初剛來冥界的時候,在巫伯的石室裏見到過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想來巫伯也不是一個迂腐的小老頭,一定喜歡搗鼓些旁門左道的東西。而且他又是忘川河的一族之長,肯定有些能耐。平日裏對小紅葉也是疼愛有加,此刻我若開口請他幫忙。隻要他能夠做到,應該不會狠心拒絕。


    當然,我現在想得再好也沒有用,一切還得等巫伯來了以後,再做定奪。


    因為沒有鍾表,又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裏,根本無從判斷時間,隻能這麽傻乎乎的幹等著。直到幽靜的牢房外麵再度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我立馬豎起了耳朵,整個人一掃之前蔫蔫的樣子,瞬間精神了不少。


    “哐當--”鐵鎖被打開了。今晚大約也找不出,比我這間還要更熱鬧的牢房了。


    “小紅葉,孩子!”閆重烈言而有信,果然帶著巫伯來見我了。巫伯一進門。就一臉擔憂的徑直朝我走來:“你跟巫老頭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好端端的一樁喜事,突然之間,怎麽落到了這副田地?”往日慈眉善目,如太上老君一般仙風道骨的老人,哪裏還有半點氣定神閑的樣子。拄著拐杖,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眼。見我臉色灰敗,傷勢不輕,那花白的眉毛頓時又擰緊了幾分。


    “巫老頭,你別大驚小怪的,我沒事。”我下意識的朝閆重烈方向瞟了一眼,“就是這地牢裏濕氣重,染了風寒而已。”說話間,又是一陣悶咳。


    “閆王大人。小紅葉從小就和我親。”巫伯的視線落在那攤早已幹涸的血漬上,對我的話不置可否。估計是從我的眼神裏會意到了什麽,之後也不等我開口,便主動轉身對站在一旁的閆重烈懇請道:“能不能麻煩您回避一下,讓咱們祖孫兩說幾句貼己話?”


    “沒關係,也沒有什麽要緊事,閆王大人若是不介意的話,不必刻意回避。”我不動聲色的壓低了眼簾,佯裝無所謂的說,“反正隻是幾句家常話而已,耽誤不了多少功夫。”


    “你們聊吧,我去外麵。”最後也不清楚閆重烈到底有沒有察覺,他目光意味不明的落在我的臉上,稍作停頓,就轉身離開了。出去之前,還特意對巫伯叮囑了一句:“時間不多,還望巫伯體諒。”


    “多謝閆王大人!”巫伯拄著拐杖,恭敬的欠了下身。


    閆重烈沒再多說,背著手出了牢房。順便將門帶上,也沒有落鎖,隻是虛掩著而已。


    “巫老頭,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眼睛望著門的方向,故意帶著哭腔大聲喊了一句。手卻悄悄的放在嘴唇上,對巫伯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好在巫伯本來就是個精明的小老頭,雖然不清楚我具體要做什麽,但還是格外配合的說道:“臭丫頭,從小就愛惹是生非,怎麽勸都不聽!現在大難臨頭,知道害怕了?”一邊神情嚴肅的教訓著,一邊不緊不慢的抬起拐杖,淩空揮了一下。


    緊跟著,隻見一道瑩瑩的綠光瞬間從拐杖的頂端飛出去,牢牢的附著到虛掩的門上,形成了一張半透明的薄膜。


    “好了,丫頭。有什麽話放心說吧!”巫伯放下拐杖,走到我的身側,緊挨著我坐了下來,“那是我專門研發的聲音幹擾牆,除了無關緊要的話,閆王大人什麽都不會聽到。”


    “巫老頭,你一定要幫我!”直到這時。我才敢放心的開口,“明天一早,冥王大人就會安排我去見鳳淵,要我主動和他斷絕一切關係。”


    “不僅如此,冥王大人還要我將鳳淵送我的定情信物還給他。”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巫伯,所以也不隱瞞,將事情和盤托出,希望能夠得到他的幫助。說話間,我已經小心翼翼的將手鏈從脖子裏取了出來,遞給巫伯看:“就是這串手鏈,它對我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我不能夠將它還給鳳淵。”


    “你能不能幫我,想辦法瞞過冥王大人?讓他以為,我真的按照他的吩咐,將手鏈還給鳳淵了,而又不讓他看出任何破綻?”


    “這串手鏈,乃鳳淵大人身上的逆鱗幻化而成。”巫伯聽我說完,盯著手鏈,語氣頗為吃驚,“丫頭啊。鳳王大人待你,果真不薄!”


    “我知道!”我將手鏈攥緊了幾分,“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更不能把它還給鳳淵。”


    “巫老頭,想必冥後的事情,你應該也聽說了。我此番,注定死罪難逃。我沒有什麽別的要求,隻希望能夠給自己留點念想。有這串手鏈陪著,別說是死,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不怕!”


    “唉!”巫伯沉沉的歎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冤孽啊,冤孽!”


    “你別唉聲歎氣的。時間緊迫,就一句話,能不能幫,幫是不幫?”我擰著眉,憂心忡忡的看著巫伯。


    “你當真,心意已決?”巫伯側頭看向我,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點也不像古稀老人,“為了鳳王大人,絕不反悔?”


    “絕不!”聽巫伯的語氣,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總感覺他好像察覺了些什麽。比如,冥後的死,其實與我無關。不過巫伯知道也無妨,為了顧全大局,他決計不會將此事說出去。


    “你這丫頭,從小脾氣就倔,我自知多說無益,便由得你去吧。”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直懸在我心頭的那塊大石也跟著落地了--有門,巫伯他果然有辦法!


    “這叫相生鏡。”巫伯的臉上又露出了一貫慈愛的表情。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了一枚巴掌大小,古色古香的木製小圓鏡:“隻要你心裏想著,將自己想要的東西,在這枚鏡子上照一照,就能夠得到與之完全相同的,一模一樣的東西。”


    “比如銀子,食物,首飾……當然,也包括這串手鏈。”


    “這麽神奇?”我有些不置信,“難道不會有什麽破綻?”


    “所謂相生,便是由相而生,怎麽會有破綻呢?”巫伯將鏡子遞到我的手中,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有一點。從相生鏡中取出來的東西,至多隻能維持三天。三天以後,無論是什麽,都會化作一縷青煙,消散的無影無蹤。”


    “當然,這一點對你而言,問題不大。”說到這裏,估計是想到三天後,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巫伯的神情又變得有些暗淡起來。


    “手鏈是鳳淵的逆鱗幻化而成,他會看出不妥嗎?”我假裝沒有察覺巫伯的表情變化,不無擔憂的問道。即便對於鳳淵來說,是一件如此殘忍的事,但還是不想冒任何風險。想到隻要三天時間一到。手鏈消失,他就會明白其中的原委,我的心裏才稍稍好受一些。


    “老頭子我向你保證,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其餘的人隻要你我不說,任誰也發現不了端倪。”見巫伯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我也就放心了。


    隨即,也不敢多做遲疑,按照巫伯的吩咐,將手鏈湊到了鏡子跟前。一邊心裏想著要一串一模一樣的手鏈,一邊眼睛死死的盯著鏡子。


    “吧嗒--”一聲脆響,僅僅隔了兩三秒的功夫,就從鏡子裏掉出來一串幽藍色的圓珠手鏈。穩穩落入到了我的手掌心。


    同樣的色澤,同樣的觸感,同樣的大小,要不是真的那串被我用繩子係著,估計這會兒連我都已經搞混了。果真是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為防萬一,也不等巫伯提醒,我趕緊將真的手鏈掛回到了脖子上,再度小心翼翼的貼身藏好。


    “吱呀--”剛掖了幾下衣領,之前虛掩著的牢門就被人從外往裏推開了。在門打開的一瞬間,那層綠瑩瑩的薄膜,隨之消失在了昏暗的光線裏,不留一絲痕跡。


    “巫伯,時間不早了。”從門外進來的閆重烈。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我和巫伯。看到我們隻是並排坐著在說話,也沒有做過多的詢問,隻是語氣冷冷的提醒:“若再不離開,萬一被父親發現,你我一定難逃責罰。”


    “是是,閆王大人說的極是!”巫伯順從的點點頭,神情自若的將相生鏡收回了自己的懷中。“丫頭啊,剛剛你也照過鏡子了,臉色這麽差,就別逞強了。”[$妙][筆$i][-閣]


    “若受了什麽委屈,盡管和閆王大人說,別一個人死扛著!”


    “巫老頭,你可真囉嗦。我自有分寸。你快回去吧!”那串假手鏈早已被我戴到了手腕上。我和巫老頭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無縫:“你年紀大了,往後我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這句話,是真心的。


    “好!”巫老頭往外走的腳步微不可查的頓了一下,隨後背對著我,點了點頭,“丫頭,保重!”


    當牢門被關上的一刻,閆重烈回過頭,陰沉沉的視線在我的臉上停留了片刻。那張和鳳淵長得極為相似的薄唇動了動,似乎有話想說,但最後,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調過頭。鎖上門,和巫伯一道離開了。


    所有的一切,都即將要塵埃了落定了麽?重新恢複安靜的牢房,冷清的可怕。我抬起頭,看向那盞幽弱的油燈,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假手鏈。心裏說不上是傷感多一點,還是釋懷多一點,又或者,是疲憊多一點。


    一整個晚上,我都沒有合眼。靠著牆角,想著該如何對鳳淵說,才能讓他相信我是真的打算“放手”了,而又不至於讓他太過難受。雖然相信這貨的承受能力,可就算如此,刀在我的手中,我實在狠不下這個心。


    “小紅葉,你可準備好了?”看著緩緩朝自己踱步走來的冥王,我知道,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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