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追美三招    段無忌來到宜昌。這一年多來,在天龍幫耳聞目睹的一切,使他明白了什麽叫弱肉強食,什麽叫爭權鬥勢。勢利的不是海棠小姐,而是這個江湖。    他身為分舵主,一切自然以他為主,與在天龍幫時的小嘍羅身份自已不同。他在天龍幫中,日日跟在張鐵翼身邊,也瞧得多了,這會兒依樣發號施令,倒也無差。過得一年左右,他在當地立腳日穩,整天帶著眾手下與桃源別府及百花山莊的兩個分舵鬥了又合,合了又鬥,武功,見識也長進了不少。    隻是他心中一直放不下孫海棠,不免相思日深。這日,來到酒樓喝酒。他喝了許多酒,不覺喝得大醉。    正在這時,聽得一陣笑語嬌音,一群穿紅著綠的女子,擁著一個白衣少年走上樓來,旁邊還跟著幾個手下。隻見那少年左擁右抱,好不得意。兩名手下一上樓就叫道:“我們公子今天包下這樓了,你們每人一兩銀子,到別處去吃。”    說著,每桌擲上一綻銀子,在座的客人瞧著他們模樣,怕惹事,忙紛紛下樓。段無忌正情場失意,見這少年大模大樣,好不風流快活的樣子,更覺反感,哼了一聲,罵道:“有幾個錢就了不起嗎,大爺今天,偏偏就要在這兒喝酒,旁人都給我滾開了。”說著,拿起那綻銀子,向那少年擲去。    那少年折扇一合,擋下那錠銀子,隻覺得手中一震,暗暗奇怪:“這人是誰,武功好高。”臉一沉,道:“你是誰,竟敢與我作對。”    段無忌哼了一聲,道:“那又怎樣,我瞧你不順眼,還要打你呢。”    那少年不覺精神一振,笑道:“我林鶴自到江南,還真是少有對手,今日,倒要好好領教領教了。”說著,將折扇一拋,飛身而上,白衣飄然,神情更是瀟灑。眾女子不禁拍手叫好。    兩人拳來掌往,直鬥了三十餘招。這林鶴的武功與李進不相上下。但段無忌自與李進一戰之後,深知自己的武功弱處在於經驗太少,臨敵難以發揮,這段時間,更是與各名家較量,武功已經大有長進。他在那雷霆島上,學武時間不長,時間匆匆,他師父也隻能教他一些心法口訣,盼他能夠在日後慢慢領悟。段無忌經過這些年的曆練,已知道這門武功博大精深,越到後來,領悟越多,武功越高。他與李進相鬥,尚處下風,這時候與林鶴相鬥,起初這幾十招,倒也看不出什麽來。三十招後,他鬥得老練起來,那林鶴便漸漸覺得吃力了。    他與林鶴鬥了近七十餘招,瞧著一個破綻,一拳擊去,林鶴一個翻身,滾下桌子,他敗而不亂,反手拾起一根竹筷刷刷刷三招刺出,段無忌咦了一聲:“孔雀開屏。”他與林鶴鬥了七十餘招,已隱隱覺得林鶴的武功招式中,倒有一小部分與自己所學的武功有點相似。    林鶴站起來道:“你也認得這孔雀開屏?”段無忌道:“這是百鳥朝鳳劍法,我師父曾經教過我,不過,她隻教了我三招。”林鶴道:“奇怪,我師父也說,這百島朝鳳劍法本有十招,不過,他也隻教了我三招。”兩人攀談起來,彼此都覺得師門之中必有淵源,談得片刻,由武功說到武林之事,越說越有投機之感。這時兩人早已經停手不打了,林鶴笑道:“段兄的武功,我是十分佩服的,咱們就不必打了,不如改為鬥酒好了。”    段無忌大喜道:“我正有此意。”兩人不打不相識,這會兒,倒攜手喝起酒來了,眾歌妓圍上來,鶯鶯燕燕,倒也十分熱鬧。    段無忌歎了一聲:“林兄,小弟真是羨慕你好豔福。小弟情場失意,與林兄相比,真是差得太遠了。”    林鶴笑道:“段兄,你有何不如意,何不對小弟說說。不是我誇口,若論武功我是不如段兄你,可是要說到對付女人,段兄你可要拜我為師。你說出來,我也可以幫你想想招數。”    段無忌又喝了兩杯,才將自己的事都說了。從那天見到海棠起,自己對她是如何相思,她對自己又是如何冷淡無情,孫海棠的性情行為等等,他越說心中越是沮喪無力,隻是他既不提海棠的名字,也沒說出自己的來曆。    林鶴聽得哈哈大笑:“段兄,我知道了,若是我猜得沒錯,這位姑娘必是長得十分美麗,而且,出身必是上層,十分嬌慣。總而言之,她的家勢方麵,必是顯赫的,是不是?”    段無忌點了點頭。    林鶴笑道:“我教你三招,你要不折不扣地去作,那麽,我保證,不出三個月,你的那位心上人就會象你喜歡她那樣喜歡你了。”    他瞧著段無忌張口結舌的樣子,心中大為得意:“第一招叫脫胎換骨。從來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以衣取人的。段兄你一表人才,隻可惜穿著普通,舉止更不瀟灑,姑娘怎麽會對你傾心呢。來,你跟我一月,一月之內,你必然改頭換麵,讓你的心上人一見鍾情。”    “第二招叫投其所好。你那位姑娘不是喜歡花嗎,我這裏有幾本花譜,我再介紹給你一個有名的花匠。還有,凡是她喜歡的東西,就都要知道,她才能和你談得長久,談得開心,談得投契,有說不完的話,你才能抓住她的心,讓她對你日久自然生情!”    “第三招叫若即若離。女人是不可以太遷就的,等到她對你有了情意以後,你就要開始冷淡她,對她忽冷忽熱,讓她抓不住你的心意,而不要讓她覺得是你在迷戀她,而要讓她覺得她在迷戀你。記住一句話,男女之間的感情相處,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越冷靜,越占上風。”    這等理論,段無忌聞所未聞,對林鶴不禁大為佩服。林鶴自命風流,他的師門中人,個個都是同好,這套風月陣仗,他是連武功一同學了來。隻是向來無人聽他誇誇其談,這世間也唯有個段無忌初出茅廬,不解世事,偏生武功還高過了他,卻對他的這等本事敬佩萬分。林鶴越談越得意,直將段無忌認作平生知已。    當下領著段無忌,日日在風月場合出入,教他如何花錢,一擲千金之下,自有歌舞美人上前諂奉。段無忌流連此中,由最初的不知所措到後來的揮灑自如,舉止神情,與一月之前果然是大不相同了。    此後,林鶴再將平生所知所會,一一相教。當真是養移體,居移氣,段無忌此刻已絕無昔日見了女子便不知所措的呆相了。    過得三個月,林鶴有事離去,他早將一個花匠遣往金陵,為段無忌先行準備。臨行前道:“我與段兄你一見如故,隻可惜為師門之事,小弟要告辭了。段兄如是閑隙,請到百花山莊一行,小弟再與段兄把酒言歡。”    送別林鶴,段無忌回到分舵。過得幾個月,他無意在一個歌女口中,聞聽得桃源別府要有所變動。因林鶴之故,他與百花山莊在此地的分舵主相交甚好,兩人一合計,便聯手偷襲了桃源別府的分舵。兩幫人馬黑衣蒙麵,得手就跑,打得桃源分舵暈頭轉向,不知所措。段無忌得手之後,立刻帶著手下退出宜昌城,隱蔽起來。直等到桃源別府與百花山莊打得人仰馬翻,兩敗俱傷。他再帶兵收拾殘局。不出兩年,就獨霸宜昌城。    消息報到天龍幫總堂,幫主孫浩大喜,立刻傳段無忌回到幫中。    孫海棠聽說這幾日花神祠中又到了幾本上品的海棠花,便又來到花神祠中,見果然有一盆垂絲海棠,色如胭脂,燦若明霞。心中越看越愛,便要將它買下。    花神祠的住持道:“孫小姐,這花是城西的一位居士送來的,他說,此花不賣,隻送與有緣人。若是有緣人,請到他的花廬一會。聽說,這位居士十分喜愛種花,他的花廬中,有許多名種海棠花,種得非常好。小姐你不是說,你種的海棠老是不太好,不妨去請教這位居士。”    孫海棠聽了,心中不禁一動。她以海棠為名,自小就對海棠花十分喜愛,不惜重資,到處搜求異種,隻是越是名種越難栽培,初到之時花朵開得鮮豔奪目,可是往往不到一年,就枯萎凋殘,她心中常自煩惱。聽這主持一說,就想去看看。    她帶著丫環小容,按那主持之言,來到城西,果然見一堵粉牆,遠遠看去,便見無數蝴蝶飛舞,想得牆內,必是有無數鮮花芬芳。    走到近處,隻見一個月洞門,上寫著四字:“花中神仙”。孫海棠走進去,卻是一道長廊,曲曲折折,廊上有許多書畫。    孫海棠走在長廊上,一路看來。隻見第一首便是:“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銀燭照紅妝。”旁邊畫著一株海棠花映著燭光,美豔動人。    這一廊都是海棠之詩,轉過回廊,卻是論花之文,曰:“其花五出,初極紅,如胭脂點點;然及開,則漸成纈暈;至落,則若宿妝淡粉。”    孫海棠雖有些不解其意,卻覺得這些字畫極美,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回廊,走進了花園。隻覺眼前一亮,隻見滿園鮮花,姹紫嫣紅開遍。其中最多的,就是海棠花。那花開得極盛,三麵共有二十四枝,枝條修長,色如雲錦。海棠自思自己後花園中種得海棠花雖多,竟無可比得上此間,不由地又喜又嫉,歎道:“我孫海棠枉稱了這海棠仙子之名,今天才真正欣賞到海棠花之美。”    忽聽得有人道:“是誰?”孫海棠退後兩步,卻看見花叢中走出一個青年男子,身著黃衫,腰佩長劍,容貌俊美,神情冷傲。那男子隻凝神向她看了片刻,便將眼光移了過去,再不向她看上一眼。    孫海棠心中微微有氣,她向來自負美貌,一般人見了她,無不是大為傾倒,目不轉睛的。象這男子一般,看了她一眼就將眼光轉開的,可以說是絕無僅有。她見對方竟轉過頭去,不由地起了好勝好奇之心,反向他走近了幾步。    段無忌依著林鶴的計劃,將孫海棠引到此地,乍然再見到孫海棠,見她嬌豔更勝昔日,心頭狂跳不止,隻怕再看得一眼,便會不由自主,方寸大亂,再度潰不成軍。因此上忙硬生生地轉過頭去,雙手緊握成拳。忽覺孫海棠走近,他雙手不由地輕輕顫抖。幸好他的手藏在衣袖之中,才不被發覺他的異樣。    他的神情卻微微變色了。但在孫海棠看來,他見自己一走近,臉上竟有厭惡之色,心中一驚,止住了腳步,忽然間覺得心慌意亂,匆促間找了句話道:“你,你是這園子的主人嗎?”    段無忌隻短短的二字道:“正是。”眼見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卻苦於不敢表白,他強抑著心中的感情,當真是辛苦無比。    孫海棠待要說些什麽,竟不知說些什麽好,眼見對方臉色越來越是不豫,她受人奉承慣了的,眼見這般情景,心中一陣委屈,轉身便走。    卻聽得對方道:“姑娘請留步。”孫海棠停住腳步,不知怎地,心中竟是微微一喜。段無忌道:“姑娘既到此處,想必是愛花之人。”    孫海棠低頭道:“正是。我平生最喜愛海棠花,聽得花神祠中的老神仙說,公子這兒的海棠花,數金陵城第一。是小女子來得冒昧,打擾公子,令公子不快了。”    段無忌抑住心頭狂跳,道:“小姐說哪裏話來。世間花木,都是天公造化,我隻是個愛花之人。成為這園中之主,那是隻是機緣而已。小姐也是愛花之人嗎?”    孫海棠道:“我雖愛花,卻無公子這般擁名園的福份了。”    段無忌微笑道:“不然,既到此處,便是與此花此園有緣了。在下亦是這園中的過客,來去匆匆。小姐是愛花之人,在下便將此園贈與小姐。”    孫海棠吃了一驚:“你要將此園贈與我,這、這豈不是太貴重了嗎?”    卻見對方口角輕含著微笑,道:“寶劍贈英雄,名花送美人。我隻道小姐是高雅之人,何以計較貴重不貴重什麽的。”他俯身輕撫著花朵道:“這每一朵花開,都是費卻人不少心血。可是我以小姐是愛花之人,這一園名花亦是所托得人。小姐若是拒絕,豈不辜負人的一番苦心嗎?”說到苦心一句時,但見他凝望著自己,眼中似有一泓深情。    孫海棠臉一紅,道:“既是公子一番厚意,小女子恭敬不如從命。隻是受了公子這番厚贈,卻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如何稱呼。”    段無忌聽得她問及姓名,一陣心酸,她早已將昔日的段無忌忘得一幹二淨了。不由地狂態大作,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尊姓大名,如何稱呼?小姐,名字又算得了什麽,你沒放在心上的人,他便是告訴你一百遍姓名,你也未必記住了。你要記得的人,便是無名無姓,你也永遠都不會忘記了。”大笑聲中,他拂花分柳,也不再向孫海棠看上一眼,交待一聲,竟徑自去了。    孫海棠看著他身影遠去,悵然若失。    小容道:“小姐,這個人可真奇怪。他真的就這麽走了,把這座海棠園送給我們了嗎?小姐,我們會不會再見到他?”    孫海棠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但願,能再見到他……”說到這兒,閉口不言了。    孫海棠怏怏地回到幫中,過得十餘天,心情越發的煩燥起來了,終於忍不住,又來到城西的海棠園中。這一回,卻是再也見不到那神秘的黃衫人。    她是幫主之女,長得又美,從小人人奉承,從未將一個男人放在眼裏,不知為何,竟會為這個不知名的男子弄得心神不定了。連與父親孫浩在一起說話時,竟也不知不覺走神了。    孫浩正為這幾日幫中三年一度考核分舵主之事忙碌,此時稍有空閑,便來瞧瞧愛女。這時候,正說得高興,說道:“這幾日選核,頗有幾名出色的人才,其中雷堂堂主推薦的宜昌分舵舵主段無忌,不但武功高,腦子更是好。我已經將他提升為雷堂香主,留在總堂。”    孫海棠聽了,暗自奇怪:“不知這段無忌是什麽樣的人,爹爹竟會對他如此讚賞。”雖有此一閃念,但也不是很放在心上。    過了幾日,孫海棠正有事要去見父親,走過回廊,忽見一人從內走出。正迎麵撞見,孫海棠倒退幾步,驚呼一聲:“是你——”    段無忌微微一笑:“海棠小姐,別來無恙?”    孫海棠驚詫地看著他:“你是——”    段無忌行了一禮:“雷堂香主段無忌,見過大小姐。”    孫海棠道:“你是我爹口說所說的新任雷堂香主,那天你為什麽不說?”她上上下下看了他幾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誰了,你為什麽送海棠園給我?”    段無忌微笑道:“但求佳人一笑,何惜千金買一座名園。”    孫海棠心中一喜:“這當真是你的心裏話。”    段無忌肅然道:“句句出自肺腑。”    孫海棠臉一紅,低頭微微一笑,向前走去,走了幾步又不禁回頭,卻見段無忌已在她的身後,她臉色一紅,低下頭去。    自此,段無忌終於達到他的第一步目標,取得了孫海棠的歡心;而他的處事幹練,行為靈活,也得到了孫浩的另眼相看。李進等人雖然嫉恨,但是段無忌羽翼已豐,再也不怕他們了。    --------    幻劍書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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