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李瘸子給他那個便宜徒弟趙星拱作評價,他一定會說:“成熟,聰明,勤奮。”


    但李瘸子從不知道,趙星拱的骨子裏麵也有如此暴戾的一麵,他給李瘸子的感覺一直都隻是一個早熟的孩子,這樣的趙星拱李瘸子還是第一次見到。


    李瘸子很欣慰,以前趙星拱總是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就算他是趙星拱的師傅,但他仍然能清楚地感受到趙星拱對他的那股冷漠,現在趙星拱竟然能為別人叫他一聲瘸子而感到憤怒,他很欣慰,真的欣慰。


    然而李瘸子並不知道,趙星拱給他的這種感覺是出於自我保護,二十年的孤單生活讓趙星拱不會輕易相信其他人。


    好在這一世趙星拱不再孤單,他有一個疼愛他的母親,還有半個願意教他武功的師傅。


    之所以說是半個,因為趙星拱從不承認李瘸子是他的師傅,他也從來沒有叫過李瘸子師傅。


    “我的師傅一定要是個高富帥。”趙星拱如是說。


    什麽是高富帥,李瘸子不知道,高和富他懂,帥是什麽意思?


    趙星拱想了想,對李瘸子道:“大概說的是和你現在的形象相反的樣子吧。”


    趙星拱沒有閑工夫和李瘸子詳細解釋這個詞,確認青狼幫的人不會殺一個回馬槍之後,趙星拱便要離開,而且今後他很少有機會能和李瘸子待在一起待,因為明天私塾就要開學了。


    “我說徒弟,你真的想要去讀書嗎,考狀元可比學武功難多了,老老實實和我學武吧,我把你教成個天下第一,保管比你讀書強。”李瘸子循循善誘。


    趙星拱沒有反駁,他聳了聳肩:“那你現在是天下第幾?”


    聽到趙星拱的問題,李瘸子皺眉,手指不斷地掐算著,似乎真的是在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大概第五第六的樣子吧。”


    第五第六之說趙星拱自然是不會相信的,經過長時間的相處,趙星拱已經能分清李瘸子每一句話的味道,每當他皺眉的時候,就是在說謊。不過趙星拱沒有糾結李瘸子到底是第幾,他隻是輕聲問道:“你覺得一個不會真氣的人,能成為天下第一嗎?”


    李瘸子白眼一翻:“難。”


    趙星拱一攤手:“不就是了。”


    趙星拱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趙寡婦焦急地在門口向外張望著,生怕趙星拱遇到危險。有了之前的教訓,趙寡婦不敢隨意出門,好在她知道趙星拱去了李瘸子家,那李大哥應該不會讓星拱出事。


    “娘,我回來了。”趙星拱老遠看見娘親站在門口便知道是怎麽回事,走到她身前自責道:“娘親,是星拱不好,讓您擔心了。”


    趙寡婦見他回來,心裏一顆大石總算是放了下來,哪裏舍得責怪他:“回來就好,快洗洗手吃飯去。”


    晚飯是清一色的清粥小菜,還有萬年不變的豆腐,但趙星拱每次都吃得特別香,從不挑食,讓趙寡婦十分欣慰。


    吃過晚飯,趙寡婦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包裹遞給趙星拱:“這是上私塾會用到的筆墨紙硯,私塾裏給的太貴,娘出去給你買了些,你別怪娘……”


    趙寡婦說著,眼圈就紅了,她總覺得自己虧欠趙星拱,沒有給他一個好的家庭,吃不飽穿不暖,連上私塾用的毛筆都是最差的。


    其實趙星拱已然十分知足,他笑著握住娘親的手:“娘,你別難過,星拱剛去學習,還不值得用那麽好的東西,等星拱考上了秀才,娘再給星拱買好的,買全浣溪縣最好的筆墨。”


    趙寡婦抹了抹眼淚,重重點頭。


    對於趙星拱來說,學校他並不陌生,雖然他高中便輟學,但總的來說他是熱愛學習的,無聊時他喜歡去各種大學的圖書館裏借書看,印象最深的是帝都的一所大學,那圖書館就像一座城堡一般,裏麵的藏書何止千萬,讓趙星拱歎為觀止。


    但是對於私塾,他便沒有什麽概念了。


    所以當趙寡婦拉著他的手走進一間小院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這便是以後他要學習的場所。不過是大一點的屋子,放上了整齊的桌椅板凳,內裏的裝飾和普通人家一般無二。


    八月暑退,這一天正是私塾開學的日子,趙星拱看到許多孩子都在家長的帶領下來私塾報到,趙星拱粗略地數了數,大概十五六人的樣子,看穿著大多都是家境頗為富裕的,像他這樣的寒門子弟,不說沒有,也是少數。


    私塾由浣溪縣的官府承辦,請的都是有才華的先生,其中最為德高望重的是一位姓徐的夫子,已經年過花甲。徐夫子把一生都獻給了浣溪縣的教育事業,桃李滿天下,不乏有在外地做官的弟子,每年都會回來看望他,聲望一時無二。


    徐夫子不苟言笑,本有幾個家長想要塞幾錠銀子,讓老夫子多多關照自己的孩子,但是一見到夫子那張嚴肅中正的臉,到了嘴邊的話又給生生咽了回去。


    見前來報名的人差不多到齊,徐夫子咳嗽了兩聲,對那些亂哄哄的家長道:“都聚集在這裏做什麽?快回去,讓孩子學會自立是成長的第一步。”


    既然徐夫子發了話,各位家長和隨從隻得離開,畢竟在浣溪縣城,就算是縣令大人,也要給徐夫子幾分薄麵。


    趙寡婦拉著趙星拱的手:“娘走了,你自己當心,遇事不要急。”


    趙星拱乖巧點頭:“娘,你放心吧。”


    待那些極端勢利的家長走了之後,私塾的門前終於回歸安靜,一直板著臉的徐夫子臉色也終於緩和下來,麵對這些稚童,他的心情漸漸變好。


    趙星拱第一次知道,原來私塾也是有開學典禮的,正衣冠,行拜師禮,淨手淨心,朱砂開智,一係列的繁文縟節之後,趙星拱終於正式成為私塾裏的一名學生。


    徐夫子在最前方落座後,學生們依次坐下,每排三人,五排共計十五人,趙星拱因為年齡較大,個子較高,因而坐在第四排,私塾雖然沒有年齡限製,但是像他這麽大才剛剛入學的,真是不多見,趙星拱甚至能聽見,有許多人在偷笑。


    先前說過,趙星拱在那個世界隻讀完了高中,並不是因為他成績差,而是因為他交不起那昂貴的學費。


    實話來說,趙星拱對於那個世界的教育體製還是有很大意見的,先不說為人詬病已久的應試教育,單說他們高中班主任因為他是窮學生就把他安放在教室最後一排三年這一點,就足以讓他累積出深深的怨念,而教室中最好的第一排位置,當然是由市長那個一米九的兒子長期占據。什麽?你說這不是教育體製的問題?趙星拱隻負責吐槽,哪裏管得了那麽多。


    不過若說應試教育,這是千百年曆史傳下來的陋習,古代比起現代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趙星拱也沒打算也沒有能力去改變,但讓他比較欣慰的是,這裏似乎真的可以做到有教無類,因材施教。


    每學期開始,徐夫子會參照學生年齡提問一些不盡相同的問題,然後根據學生的回答來判斷他們掌握知識的程度,幫學生製定他們的學習計劃。


    比如坐在最前排的一個還流著口水四歲左右的小屁孩,夫子隻給他寫了幾個字讓他認,後麵一個稍大一些的,夫子便讓他背了百家姓。


    這樣的教學方式效率很低,但優勢也是明顯的,用趙星拱前世的話來講,這就是小班額教學的好處。


    “呦,這不是趙寡婦家的傻小子嗎,怎麽也來上私塾了?”


    徐夫子畢竟老了,說話做事有些遲緩,此時他正在給一個孩子糾正他扭曲的價值觀,後麵的這些大孩子卻是打起了哈欠,竊竊私語起來。


    “是啊,聽說他忽然不傻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怎麽可能說不傻就不傻了,騙人的吧,我去年還扒過他的褲子呢。”


    “他就坐你後麵,你問問他不就知道了,噓——夫子朝這邊看了,一會兒我們再逗逗他。”


    趙星拱一直靜靜聽他們說話,說實話,他並沒有感到生氣,因為他對這個身體之前所經曆的事情並不關心,就像是另一個陌生人一樣,雖然他有著“趙星拱”模糊的記憶,可從不會因此而感到憤怒。


    但你們不要來招惹我。


    趙星拱眯著眼睛,心中暗忖,若是你們不識好歹,就不要怪我了,你們不知道我瞬發打臉的技能已經點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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