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習習,十月份的天氣本算不得冷,但在海拔數百米的鳳凰山上,還是讓人感覺到絲絲涼意。楓葉已然全都紅了,如一片熱辣辣的火,看著便讓人心生向往,來鳳凰山郊遊的人不少,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或是獸性大發,賦詩一首,都是有的,一片和諧景象。


    鳳凰山南坡的一個小澗邊,一個男孩和另一個“男孩”正在嘰裏咕嚕地說些什麽,他們將聲音壓得很低,旁人即使有心也很難聽到。


    唇紅齒白的俊俏小生問另一個滿臉滄桑的男孩:“既然是你寫的,那你來告訴我,這浣女是誰,你和她是什麽關係?”


    話問完之後,便見對方一臉茫然地撓了撓頭,說著“他不生產詩,隻是搬運工”什麽的,然後反問了一句,讓那俊俏小生的臉瞬間變紅:“容我問一句,我和她是什麽關係,和你有什麽關係。”


    其實叫劉方瑞的人在問完上一個問題的時候便後悔了,不知自己怎就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句話,聽到對方如此回答,竟是一時不知該如何自處。


    她對趙星拱的感覺有些特別,她不知道為什麽,但事實確實如此。


    大概是從入學第一天開始,趙星拱便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但和其他人的猜測不同,她先前也是認得趙星拱的,甚至還在一起玩耍過,不過那是幾年前他初至浣溪縣時的事情,約莫在三四年前吧,那時候的趙星拱還是一個傻子。


    她的身份特殊,自小生長在高門大院裏,本就沒有什麽玩伴,來到浣溪縣時人生地不熟,家財萬貫如張晟者不願惹她,窮人家的孩子則更是對她敬而遠之,想來那時候的感覺,大抵是有些孤獨的,唯有那個傻子,似乎是真的傻了,也才願意和她一起玩。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知曉自己隨意外出會給其他人帶來多大的困擾,於是便深居簡出,除非必要時很少出門,自然便漸漸忘記了那個每天在樹下等著他看螞蟻的傻子玩伴。


    及至這一年私塾開學,她竟然看到了那個傻子,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眼睛花,待到後來她才聽說那人竟是一夜之間忽然回歸正常了。


    便是不記得我了麽,劉方瑞有些無端地生氣,私塾中趙星拱眼神裏的冷漠和生人勿進的做派讓她有些氣憤,既如此,好,那我便也不認識你,才有了那一句:“這位孰友,古人雲:‘天地君親師’,何解?”


    然而趙星拱的才華卻讓她有些意外,她知道自己身負的特殊使命,所以自從她懂事以來,在學習上便從未懈怠過,十分自律,但在趙星拱麵前卻依然有些招架不住,他提出的許多想法她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想到趙星拱癡傻十幾年,她隱隱有些同情,現在恢複正常不說,還有了不俗的才學,這便是“一朝得道”的結果嗎,她覺得,上天也確實應該補償補償他。可惜趙星拱生性憊懶,整日與小孫龍討論些武藝幫派之類的事情,這與暴殄天物何異?於是她便總是找些借口與之討論些問題,願他能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早日回頭是岸,哪知趙星拱竟然毫不領情,讓她的自尊心大大的受挫。


    想到他生病的那幾日,自己去看他,竟讓被他摸了胸,還說出那樣的混賬話,劉芳瑞真恨得牙根癢癢,也就好長時間不願理他。後來聽說他與歹人搏鬥,還受了傷,自然十分擔心,卻又礙於麵子不敢再去他家,終是勸了夫子和自己一道同去,看到他沒事,方才放下心來。


    他的魔術自己很喜歡,無論是空手變出一朵花來,還是將什麽物什變得消失,說破了本不是什麽高超技巧,但經過他的花言巧語一說,你便覺得神奇無比,好幾次趙星拱像模像樣地借她的嘴吹一口仙氣,雖然大家明明知道這是假的,但依然樂此不疲,覺得這些原本叫做戲法的東西,真的可以被稱之為“魔術”。


    當然,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情她不會做,那人變魔術的時候她也隻是遠遠看著,隻有偶爾他注意到自己在偷窺他時,才會在他的慫恿下配合他做出些羞人的動作,畢竟自己在外人麵前是個男孩,有些事情也不好過於避諱。但這一句“和你有什麽關係”徹底激怒了她,她決定,以後再不和這個不解風情的人說話了——如果之後的事情沒有發生。


    其時,當她想要憤怒地說出:“好好好,和我沒關係,我們以後都沒有關係”的時候,一聲長嘯劃破了秋日的天空。


    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十幾個拿著長刀的匪徒從樹林中衝出,見人便砍,來鳳凰山遊玩的人大叫著四處逃竄,場麵一片混亂。


    劉方瑞一愣,還不待她反應過來,便被趙星拱拉起手來向山頂方向衝了過去,他們的先生和孰友都在那裏,隨他們而來的四個衙差也在那裏。


    感覺趙星拱拉著自己的手,她的臉有些紅,但她知道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便也任由他拉著。其實她並不害怕,由於她的身份問題,從小到大她受到刺殺的次數連她自己也數不清,偷襲,投毒,無所不用其極,早已經習慣了,這也是她早熟的原因之一。


    此時匪徒從山下向上衝,他們在山腰,還有一段距離,趙星拱帶著她向山頂行進,想要和大部隊匯合,但是卻被她的兩個護衛攔住了。


    “你們做什麽?我們快些上去,上麵有官府的衙差……把大家團結在一起,不要亂……還有希望突圍……”趙星拱大口喘著氣,卻不曾放開她的手。


    但是她知道這兩人是決計不會聽趙星拱說話的,她了解這兩名護衛,他們被授予了特權,隻需按自己的想法行事,甚至她都不能命令他們,於微微使力,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掙脫:“你,你先上去吧……我……”


    趙星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他的兩個護衛,似乎想通了什麽,“哦”了一聲便不再管她,獨自上山而去,她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沒有出聲解釋。


    “秦叔叔,真的不能幫他們嗎。”


    “我們的職責隻是護衛您的安全。”


    “知道了。”


    她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匪人很快便將一幹郊遊的人全都圍堵在山頂的涼亭,遇到反抗便就地格殺,十分凶殘,幾個年紀幼小的孩子已經被嚇哭了,被各自的先生護在懷中。四個衙差腳底發軟,手裏的刀也在微微顫抖,他們哪裏遇見過這樣的陣勢,沒有被嚇跑已然孰是不錯了。


    眾人之中最為鎮定的當屬徐夫子,多年的養氣功夫讓他沒有絲毫恐懼,起身喝道:“你們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行此凶殘之事,就不怕王法嗎!”


    幾人之中有一虯髯大漢,手拿一柄巨斧,哈哈大笑道:“王法,老子就沒聽說過那玩意,勸你們不要妄動,乖乖把錢交出來,否則爺爺手上的斧頭可是不認人的。”說著他便指使一名小弟,上前來收銀錢。


    這些學生大多都是嬌生慣養,俱都嚇得魂不附體,唯有趙星拱和小孫龍二人十分鎮定。


    便在此時,情況陡然生變,那收錢的嘍囉走到孫龍麵前時忽然一把將他提起抗在肩上,瘋也似的向外跑去,孫龍身後兩個原本同樣出來郊遊的路人見到此景此情,互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裏看出陰謀的味道,然後起身一躍,企圖將綁架孫龍的人攔截下來。那拿著巨斧的大漢等的便是這一刻,哈哈大笑將斧頭橫在身前:“二位可敢與灑家一戰?”


    事情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從攔路搶劫一下子變成了拐賣兒童的戲碼讓所有人摸不著頭腦,那邊孫龍的護衛被巨斧大漢攔住,綁了孫龍的人扛著小男孩一路小跑下山,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裏,趙星拱趁人不注意,從後邊摸了上去,在劉方瑞擔心的目光中緊跟對方,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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