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深處——古老的建築隨處可見,刻畫著人形文字的牆壁坍塌在一角,風化的岩石化成黃色的細沙,地麵之上是龜裂的紋路,階梯兩邊立著古銅色的燈柱。然而,本應該是空無一人的遺跡此刻卻駐滿了神色肅穆的士兵,地上的積雪被掃開,墨綠色的帳篷整齊劃一的占據在中央的空地,燃起的篝火映照在士兵的臉上,沒有竊竊私語,儼然一體的森然紀律。視線繼續往前延伸,順著階梯往上,是兩扇巨大的石雕大門,其中的一扇大門已經被打破,碎石滾落在一旁,而在門前的,是神色肅穆的中年男人,還有跟在他身後的兩名士兵。“將軍已經進去了?”“是的,大人。”“同行的還有誰?”“莉莉絲副官。”“隻有莉莉絲一個人?”“是的。”“還是一如既往的大膽,托莉雅……”中年男人喃喃地說道,站在遺跡的入口,他審視著眼前被破壞掉的大門,凹陷下去的痕跡,然後是如同蛛絲散開的裂紋,不難判斷出這是被人強行轟開的,一點美感也沒有的暴力產物,如此想罷,他轉身朝著士兵問道:“原本徘徊在這裏的雪狼如今在哪裏?”“回大人,雪狼群向著東邊的森林逃竄,我們正打算派出士兵剿滅。”“東邊……我記得那裏好像隻有一個獸人村莊?”“是的,大人。”“嗯,那將士兵抽調回來吧。”“誒?可是托莉雅將軍吩咐了……”“按我說的去做,現在優先考慮的是將軍的安全,有必要考慮到如果將兵力分散之後,遭遇敵人襲擊的情況,如果她怪責下來,就說是我的命令。”“是!”隻是一群獸人而已,即使被雪狼群覆滅掉,也隻能算他們運氣不濟,中年男人殘忍地在心中想著。……遺跡的深處——光影交錯的宮殿之內,“嘭嘭——”聲響不絕於耳,火光明滅不定,每一次聲響的發出都伴隨著搖晃,灑落的灰塵,搖搖欲墜的柱子,隨即轟——的一聲,巨大的狼首躺落。隱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款款走出,那是一雙緊繃著的雙腿,包裹在貼身武鬥服下修長而充滿爆發力,繼續往上,挺翹的臀部,飽滿的雙峰撐起曼妙的曲線,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那都是會令男人怦然心動的魔鬼身材。視線的最後,定格在她傾國傾城的容顏,紫色的秀發之下,精致的五官,新月般的柳眉,那是不遜色於帝國最美歌姬的絕世之姿。她的名字正是托莉雅·希爾曼,帝國四將軍之一。“辛苦了,托莉雅。”“嗯,小事而已,隻不過……裏麵的東西好像被人捷足先登了。”“捷足先登?不可能的!遺跡明明沒有任何開啟過的痕跡,而且知道那件東西下落應該隻有我們才對……”“可事實上,裏麵空蕩蕩的,除了這一隻看守的畜生。”“不對啊……黑之匙的下落明明……”“走吧,莉莉絲。”“可是……”“沒關係的,因為我有預感,黑之匙不久之後就會出現在我們麵前。”……*************************************************************************“阿逸,阿逸,好了沒有?”一聽到那被自己痛恨了無數遍的稱呼,正在烹煮的沈逸便有一種暴起扁人的衝動,尤其當事人還一副天真的表情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他,故作單純。“薇薇安,我應該說過很多遍不要叫我阿姨……”“阿姨,阿姨,好了沒有?”隨後在少女的身後更多的小孩子冒了出來,異口同聲地大喊。額頭青筋不自覺地跳了幾下,他終於忍不住爆發出巨大吼聲:“我受夠了,你們這群小鬼頭!”“嗚哇,阿姨生氣了,快跑!快跑!”“啊,你們別丟下我啊……”看著一溜煙跑開的同伴,薇薇安發出哀叫,卻被沈逸一把抓住。“薇薇安~”“……對不起,阿逸,我再也不敢了……別撓了,別撓了……好癢啊,救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嗚嗚……”距離雪狼群被沈逸以一人之力屠殺掉的日子,又過去了數周,其間,斷斷續續又下了幾場雪,規模並不大,似乎熬過了最初的那幾個冰天雪地的夜晚之後,獸神開始眷顧這個村莊。村子裏的食物因為雪狼群而得到了極大緩解,小孩或許並沒有意識到什麽,但對於在這裏生活好幾年的大人來說,今年的冬天或許是最為餘裕的一年了。喜慶的氣氛開始彌漫開來,這是以往所不多見,縱使獸人的體質比起人類要來得強健,麵對寒冷與饑餓雙重交迫下,死亡的旋律也沒有停過,大自然的力量便是如此的令人畏懼,然而可以預見的是,這個冬天他們不必麵對這些威脅。雪狼身上的肉並不難吃,相比起以往的這個時間,他們隻能依靠粗糙的樹根來填飽肚子,那便是堪稱美味的佳肴,而雪狼的皮毛也可以剝下來,製成衣服,那是保暖性能很好的了。於是乎,孩子們不必整天躲在屋子裏,男人也不用冒著風雪出去打獵,隻是偶爾談起這種改變的原因時,會有人笑著說起獸神的恩賜,在這其中會有那麽一小部分人,不自覺將帶著敬畏的目光投向村子裏唯一的人類。……“沈逸閣下。”“叫我沈逸就可以,老先生。”坐在台階的尼奧爾看著村子中央,與小孩玩鬧在一起的薇薇安綻開無憂無慮的笑容,回想往年冬日裏的肅殺,眼前平和安詳而景象該是無比珍貴了,他的臉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沈逸坐在他的旁邊,可以預感到老人有話要對他。“那請允許我倚老賣老一回,沈逸。”“你客氣了,老先生。”隨即仿佛斟酌著語句,兩人之間誰也沒有先開口,然而下一刻,沈逸的心髒忍不住跳了一下。“其實,沈逸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般,尼奧爾將視線移到了他的臉上:“不用那麽驚訝,活得歲數久了,自然就可以明白很多東西,那是時間沉澱下來的智慧,隻是……你應該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類是怎麽看待獸人的吧?”“卑賤的種族,世界的害蟲,說得過分一點就是沒有智慧的野獸,在這個世界的人類眼中,我們便是這樣的存在,教會裏的聖經也有記載,‘神所創造的殘次品’,隻不過很奇怪是不是,明明除了一些特征之外,我們與人類沒有多大的差別……”仿佛陷入回憶,尼奧爾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得低沉。“……從這裏往西邊走,就是人類的城市了,年輕的時候我曾去過一次,名字什麽的現在也記不起來,不過,那並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經曆,明明是那麽宏偉的城市,那麽漂亮的建築,現在回想起來,隻是剩下灰色的記憶,如果可以的話,我是想忘記掉那些不堪的記憶,那宛若地獄一般的城市……”“……你絕對無法想象獸人在那裏受到的對待,當做苦力被使喚的男性,在黑色的地下室中,套上沉重的鐵鏈,吃著酸臭的食物,然後皮鞭加身,推著巨大磨坊,一整天都沒有看到過太陽,陰暗的環境裏你甚至不知道什麽是白天什麽是夜晚,隻能沒日沒夜的工作,女性則被賣到娼館,穿上羞恥的衣服,在最冷的日子裏跳著廉價的舞蹈,人類當中會有這樣的人吧,他們將人買回去,關在地下室裏,然後用盡一切能夠想到的辦法折磨她,享受發出的哀鳴,他們會用鋼針刺穿她的柔弱的耳朵,會將她的尾巴釘在牆上,然後在她死了之後,像垃圾一樣丟掉……”“……薇薇安的媽媽就是這樣的環境下餓死的,應該慶幸的是她沒有被折磨,因為她劃花了自己的臉,原來是那麽漂亮的一個女人,最後隻剩下猙獰的傷口,最後我逃了出來,帶著薇薇安還有其他一些人,穿過森林,然後找到這裏……”“……不過靠我一個人拯救不了這個村子,你知道為什麽我們這裏無法耕作嗎?並不是土地的原因,而是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有掌握到農耕的知識,人類像防著小偷一樣戒備著我們,他們不允許獸人學習文字,隻要發現有獸人逾越這條規定,他們會殺光那個城鎮的獸人,他們還將我們的部落打散,迫使以村莊的模樣聚居一地,我們因此沒辦法交流,隻能靠著打獵來維係生活。”“可竟然如此的話,我又怎麽聽得懂你們的話呢?”“這也是我所好奇的,因為你是我見到過的第一個聽得懂獸人語的人類!”“……”不知道為何,在聽到尼奧爾說到獸人語時,沈逸第一時間想起掛在胸口的黑色鑰匙,他隱隱覺得能聽懂獸人語是因為那把鑰匙的緣故。“我可以看得出你很喜歡薇薇安,也不歧視獸人,你跟這個世界的人類不一樣,所以我懇請你救救這個村子!”說著,尼奧爾跪倒在沈逸的身前。“請不要這樣做,老先生。”“我隻過是一個將要回歸獸神懷抱的老人罷了,未來對於我來說隻是奢求,可是……這裏還有孩子,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不想他們就這樣斷送掉未來的可能性,這麽說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卑鄙,但哪怕是為了薇薇安,請你救救這個村子。”為了薇薇安嗎?看著尼奧爾鄭重其事的懇求,沈逸將目光轉向村子中央的少女,天真爛漫的笑靨在白色的雪地仿佛綻開的純白花朵,他從來都是一個自私的人,隻不過,如果僅僅是為了少女的話……